“人找到了吗?”司尘目光深远,双手交握,左右食指轻轻撞击,这是他一贯思考的姿势。
“回主子,没找到,大小姐跑得太快,咱们的人跟丢了,不过她是往绍州方向去的,极有可能是去了玉竹镇。”红姑回道。
“玉竹镇?看来记忆恢复之后,她还没忘了当年姑姑的死,这是要去找她亲爹报仇去了,我这个做哥哥的理应助她一臂之力。”
司尘的姑姑司音是魔教的圣女,她的女儿司若则是魔教的小魔女,当年,姑姑司音不顾自己祖父和父亲的阻拦,执意要嫁给所谓的名门正派子弟,结果给魔教带来了灭顶之灾,害了他,也害了她自己的女儿。
原本他以为自己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了,没想到司若宁还活在这个世上,而且还与魔教的人交了手,让他认出了她,只是她现在似乎已经改名叫楚寒衣,在楚家庄生活了好几年,还有了另外一个家。
据他得到的消息,楚寒衣最在乎的人就是刚刚见过的楚寒希,只要把楚寒希这一家人握在手里,楚寒衣一定会乖乖跟他回魔教,魔教圣经的下落也就有迹可循了。
“可是主子,奴婢发现大小姐的武功长进很快,即便她已经被你所伤,四大护法也追不上她,若是大小姐不愿意交出咱们魔教的圣经怎么办?”红姑与楚寒希交过手,发现她的武功一日比一日强,很有可能魔教圣经此刻就在她手里。
“我这个妹妹我了解,只要抓住她的软肋,她会乖乖听话的,只不过——”司尘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莫名一笑。
“主子,只不过什么?”红姑好奇地问道。
“只不过她这个半路认下的妹妹不像是个会听话的,看来,计划要变一变了!”今日未见楚寒希之前,司尘觉得拿捏住楚寒衣在乎的楚老三一家人会很容易,可见过楚寒希之后,他发现还是要费上几分心思的。
红姑没太明白司尘话里的意思,不过主子是世上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他想做的一定会做成的。
自从司尘的马车离开楚家庄之后,楚寒希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果不其然,这天夜里她正睡在床上,就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像幽灵似的紧盯着她看,让她睡不踏实,于是猛地睁开眼,入眼虽是一片黑暗,但她察觉到黑暗中自己的床边站着一个人。
“司公子去而复返,所为何事?”楚寒希戒备地坐起来往里面的角落靠了靠,司尘身上特殊的血腥味她是熟悉的。
暗夜中传来男子低沉的笑声,只见他手一挥,桌子上的蜡烛竟是点着了,此时一身黑衣的司尘依旧站在床边看着楚寒希,似是很欣赏此刻她脸上有些惊慌紧张的表情,可惜的是,不过片刻她就恢复了冷静。
“看来楚姑娘对我印象深刻,黑夜之中也能猜到是我!”对于这一点,司尘似乎很开心,他转身坐到了屋内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已经披衣起身的楚寒希。
楚寒希穿戴好之后坐在了床上,她一双美目同样紧盯着司尘,同时双耳细听外边的声音,如果她此时大叫一声,续风和齐巍一定能听得到。
“你在害怕吗?”司尘有些邪恶地一笑,“放心吧,那个叫续风的侍卫和齐巍都已经被我的人引走了,至于药谷的人,医术他们或许厉害,武功就差了些,你若不想闻到血腥味,最好乖一点!”像是看穿楚寒希此时的心思一般,司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寒希微微握紧了拳头,迷药就在她手心里藏着,幸好今天觉得不对劲在床头放了一些护身的东西。
没想到司尘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特意看了看她的手,很有深意地说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与其不知什么时候等到结果,倒不如把你带在身边,也好你一验出毒我就知晓,还有,我的属下脾气都不太好,要是一会儿我和你没有一起出去,他们怕是要在这里大开杀戒,到时候你的家人、族人怕是性命不保。”
“你在威胁我!”这个人何止没什么耐心,还很卑鄙无耻。
不过,楚寒希也不敢轻举妄动,司尘不是在开玩笑,连续风和齐巍这样的高手都能被他引走,自己就算有把握将他放倒,但外边那些魔教的人,怕也不好对付,万一他们真的拿自己的家人和村民动手,自己并没有制胜的把握。
“我觉得更像是商量,怎么样,要跟我走吗?”司尘似是已经笃定楚寒希不敢动手,竟是直接打开了她的房门,外边漆黑一片,一点儿光亮也没有。
“对于一个半夜出现在我房间威胁我的人,你觉得我会相信他吗?若是现在我跟你走了,你一样也会伤害我的家人,那我就要考虑考虑了!”楚寒希坐在床边并没有动。
“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司尘脸色一冷,手袖一甩,一股黑烟竟是朝着楚寒希的面门而来,同时楚寒希也出手将手中迷药洒出,只可惜她不会武功,速度没有司尘快,到底是中了他的暗算,昏迷了过去。
等到续风和齐巍各自与人打了一架回到楚老三家的新院子时,发现楚寒希房间的门大开着,里面还有灯光,赶紧跑进去看,暗道一声“糟糕”,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而此时整个楚家庄也是一片死寂。
“希姐姐,希姐姐,希姐姐——”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寒希只觉得全身酸软,眼睛也有些睁不开,耳边听到有人在叫她,但就是没有一点儿力气。
突然,她觉得有一双小手放在了自己后背上,然后一股暖流开始游走在自己的身体里,渐渐地她感觉舒服多了,力气也恢复了些似的,然后眼睛便能慢慢睁开了。
“福气?”等到楚寒希的双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她发现齐福气正蹲在自己身边,一双眼睛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再看了一下四周,斑驳破旧的佛像,满是蜘蛛网的香案桌,漏顶的房梁,还有细细的雨声。
“希姐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你都这样睡了两天两夜了!”看到楚寒希终于清醒过来,齐福气眼泪都要出来了。
在楚家庄的这几天,楚寒希一家人对他和爷爷都很好,尤其是楚寒希处处关心他,拿他当亲弟弟一样疼爱,他也很喜欢这个漂亮又厉害的姐姐。
楚寒希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她勉强坐起身,自己给自己诊脉,发现她只是中了毒,其他并无大碍。
“福气,姐姐还是有些累,我再睡一会儿,等醒了咱们再想办法回家,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楚寒希现在身上没有银针也没有解药,她得先进去空间一趟。
“好,姐姐!”只要楚寒希能醒过来,齐福气心里就放下一块大石头,他已经沿途留下了只有自己爷爷才能看懂的记号,相信他一定会很快找到他们的。
齐福气为了照顾楚寒希这两天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毕竟也是个孩子,等到神经放松下来,很快也就睡着了,而楚寒希则趁此机会咬破自己的手指进入了药石空间。
“小苏苏,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药石空间内,小灵宝正在专心侍弄楚寒希前段时间移栽进来的七叶莲、铁皮石斛、菖蒲,还有那棵最有灵气的雉尾金。
“我是让别人气得!”楚寒希恨恨地说道,司尘那个家伙太可恶了,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真以为她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小苏苏莫生气,谁欺负你,小灵宝帮你欺负回去!”一听楚寒希心情不好,小灵宝立即笑嘻嘻地围着她转,安慰她道。
“这种小事不用你出手,我自己就能搞定!”论玩毒,她还没输给过别人,非逼着她出手玩狠的,司尘,这可是你自找的。
小灵宝觉得楚寒希身上有一个黑色的小东西飞来飞去,很邪恶的样子,它觉得自己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每当这时候的小苏苏都是最可怕的。
楚寒希从空间里拿出了备用银针和解毒丸,然后趁齐福气还在熟睡就给自己解了毒,同时也喝下了一大杯灵泉水泡的特别药茶。
在现代的时候,她的身体自小就是喝灵泉水泡的药茶长大的,所以百毒不侵,祖父说这是为了她能在品尝药草的时候不被药材的毒性所伤,而这种药茶是小灵宝用自己的精血在空间里培育而成,只有它的主人喝下才能有百毒不侵的效果,其他人喝最多就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来到这里变成楚寒希之后,她已经是个十四五岁的大姑娘,想着不能浪费为数不多的药茶,所以一直没有试着改变这具身体的体质,现在竟是着了别人的道,让她气愤不过,就算是从今日开始,她也要让自己更强一些。
等到齐福气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边的雨已经停了,他们所在的小破庙里还点着一堆火,楚寒希正坐在火堆边思想着什么。
“希姐姐!”齐福气喊了她一声。
“福气你醒了!”楚寒希对着他一笑,然后就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福气,我记得自己是被人带走的,你怎么会和我一起?还有咱们怎么到了这里?”
“希姐姐,那天晚上我和爷爷听到外边有动静,爷爷就让我留在屋里,但是我听到有人靠近房间,还对着屋子里吹黑烟,这黑烟是有毒的,我赶紧吃下了身上的解毒药丸,然后又听到你房间那里有说话声,还见到坏人把你抱走,所以我就偷偷跟在他身后,见他把你放进一辆马车,我就趁机躲在了马车底下,然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又趁他们不注意,把你偷出来,故意在马屁股上拿东西打了一下,那马惊了之后就跑了,那些人以为你还在马车上就去追,我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你扛走了,然后躲到了这个破庙里。”齐福气说的一脸笑意,却听得楚寒希满脸惊诧。
“你跟着的时候那人没发现你?你能扛得动我?”齐福气身上有解毒药丸楚寒希没觉得奇怪,毕竟齐巍他们祖孙是江湖人,身上有防身的东西很正常,只是司尘武功应该不弱吧,齐福气又患有小儿麻痹症,他说的怎么也不像真的。
谁知,齐福气呵呵一笑,他对楚寒希说:“希姐姐,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是我力气可大了,一岁多的时候爷爷就教我修习内力,我的轻功可是很厉害的,一般人发现不了我也追不上我。”
齐福气这话算是谦虚的很,事实上就连齐巍这样的武林高手轻功都未必有他厉害,他是真正的武学天才,要不是因为身染恶疾,小小年纪的他在江湖上早已经能排得上名号。
“原来是这样!”楚寒希有些明白了,肯定是齐巍见齐福气这个样子担心他以后会受欺负,所以才让他自小就修习内力、学习轻功,以便他有自保的本事,真没想到他也是一个隐藏的高手,“福气,这次真是谢谢你救了我!”
“希姐姐,你也在救我呀!”齐福气是不想坏人欺负楚寒希,他觉得救楚寒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希姐姐,那我们要回家吗?”
“我们先去外边打听一下这里是哪里,然后就回家!”齐福气是因为身上有解毒药丸所以才没有中黑烟的毒,那么家里其他人是不是也中毒了,她得回去看看才放心。
于是,两个人就起身出了破庙,楚寒希这才看清他们是在一座山峰的脚下,附近也不像有村落的样子,齐福气这两天见楚寒希一直不醒,就不断给她输入内力,现在再让他扛着楚寒希施展轻功怕是有些困难。
而楚寒希现在醒了,也做不到让一个孩子抗着她飞来飞去,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他们找辆马车或者换匹快马,应该回家的脚程会快一些。
好在也就走了五六里路便看到一个小村落,询问了村里的老伯,才知他们竟是到了绍州玉竹镇,往南再走二十里就是玉竹镇大街上了。
“咱们先去镇上吧!”到了玉竹镇才好找马车回家,但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前往,免得被司尘的人看到,楚寒希干脆把自己和齐福气都弄得脏兮兮的,就像是乞丐一样。
一个时辰后,两个人就走进了熙熙囔囔的玉竹镇大街,然后楚寒希去了一个不显然的当铺,当了一颗她从药石空间里取出来的银色珍珠,珍珠不大但却是标准的南洋珍珠,在这个时空应该很少见,所以当铺掌柜的一看珍珠的成色就心动了。
“不瞒掌柜的,这是我的传家宝,要不是有急事,我也不会当掉它,我要活当,过几天我一定来赎回去。”这可是随着药石空间一起到这个时空的东西,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念想,虽然空间里像这样的珍珠还有不少,但每一颗对她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这个时空珍珠也不少,但不是她作为苏辛时所拥有过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一听楚寒希要活当,说实话掌柜的就有些犹豫了,像这样的珍珠可称得上难得一见的无价之宝,到了他的手里还真舍不得再给楚寒希,不过他是个有良心的商家,活当也是有期限的,如果在期限内楚寒希没有拿钱来赎回去,那这颗珍珠他就可以随意处置了。
“姑娘,想当多少银两?”掌柜将珍珠小心地放进一个木盒子里,然后开始写当票。
“这镇上一辆马车需要多少银子?”刚才问过齐福气,这孩子不会骑马,就连坐在马上也都难受,马车倒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楚寒希决定买一辆马车,再雇一个马车夫,她可不会赶马车。
“马车也分好坏,好马好车架怎么也要百两以上,就算稍差一些的也要三四十两吧,出了当铺往东走有一个匠人巷,里面就有专门卖马车的。”掌柜的好心地给楚寒希说道。
“多谢掌柜的,这珠子我当三百两,你看可行?”楚寒希不太懂这里珍珠的行价,反正她只是暂用,过后会再来把珠子赎走的。
“可以!”掌柜的写好当票,双方画了押,约定一个月后,楚寒希会再回到这里将珠子以三百五十两的价格赎回去。
拿到银子之后,楚寒希先带齐福气去大吃了一顿,然后又去了当铺掌柜说的匠人巷,只是没想到在买马车的地方她碰到了一个熟人,而那人单凭她说话走路的声音就认出了她。
“苏神医,你怎么在这里?”马久原本是蹲在人家门前打盹,今天秦家前来玉竹镇拉药材的马车坏了,秦奇就让他再来买一辆回去,他已经选好了车架,里面的伙计正在帮他套车呢。
楚寒希刚刚和齐福气吃过饭之后就去成衣铺买了身男子的衣衫和遮面的斗笠,现在她的装扮和当初在译州府城作为苏辛时的装扮一样,没想到马久眼睛瞎了,心却不瞎。
“马久,你怎么在这里?”楚寒希看着他问道,马久的听觉异于常人,她也没必要隐瞒。
“我是陪我家少东家一起来这里拉货的,这段日子,我家少东家一直在找你,没想到倒让我好运道地遇见了!”马久哈哈一笑,满嘴的酒气,此时他的马车也已经套好,银子也已经付过,便对楚寒希说,“苏神医,我家少东家此时就在镇上,还请你费心走一趟,之后你去哪儿我都驾车送你去。”
“可我有急事,改日再去见你家少东家吧!”楚寒希着急回家,马久的确是驾车的好手,但自己也可以找别的车夫。
“那不行!”马久当即就把脸嗔了下来,这段时日秦奇一心想要拜苏辛为师跟着他学习医术,但总是感叹自己天分不高,所以钻研医术很是刻苦,为感念东家收留之恩,马久好不容易碰到苏辛,怎么可能轻易放人离开。
齐福气一见马久的样子,身子立刻紧绷起来,眼前的人没有内力,他也是能对付了的。
“马久,你怎么这么慢,快——”正当马久和楚寒希僵持的时候,秦奇竟是匆匆跑来,他走到近处才看清马久身边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即惊喜地喊道,“苏神医!”
“秦公子!”楚寒希给他打了个招呼,“听马久说,你一直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自从在译州府城见识过苏辛的医术之后,秦奇就一心想学医,他与锦娘成婚之后,就想出外去寻找不告而别的苏辛,但被家人劝阻住了。
这一次在玉竹镇意外碰到苏辛,他真是太激动了,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的问题,像是被什么噎住喉咙似的。
“如果没什么事情,我还有事就先别过!”楚寒希让卖马车的掌柜给她选一辆上好的马车和拉车的马匹,然后再帮她找一个车夫。
“苏神医,请等等!”秦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然后有些小心地走到楚寒希身边,小声地说,“在下此时真有一事求苏神医出手,请您帮我去救治一个朋友,拜托了!”
当初在府城的时候,自己和哥哥在秦家也很受照顾,楚寒希想了想便对秦奇说道:“那人在哪儿?很远的话是不行的!”
“不远,不远,就在附近,我这就带您过去,挑马车这种小事交给马久就行!”秦奇高兴地说道,太好了,今天出门的运气真不错。
于是,楚寒希带着齐福气跟着秦奇来到了一个偏僻小巷藏着的小院内,院子里正停着一辆装满药材的马车,好似没什么人。
进了房间之后,楚寒希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人,等到看清那人面目,巧了,又是一个她熟悉的人。
“苏神医,这是在下的一个朋友,他遭人暗算被打得昏死过去,你快给看看!”秦奇担忧地看着床上之人对楚寒希说道。
此时,楚寒希已经坐在床边给那人诊脉,心里不禁暗叹:她离开时,宋斯宁眼上的纱布还未完全拆除,此时他却双眼紧闭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满身伤痕,堂堂皇商之子怎么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又是谁如此心狠把他伤成这样?还有,他为何不在宋家却被秦奇藏在这样一个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