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国庆,沈城的天气昼夜温差略大。
一早一晚需要套个外套防冷,但是中午那几个小时又热的只有穿清凉的短袖才觉得舒服。
这会儿正值清早,气温凉爽,清晨的凉风透过纱窗和一层薄薄的纱帘吹进来,带着丝丝入骨的冷感。
因为认床而彻夜未眠的陆川直到黎明天际破晓露出鱼肚白才合上眼勉强睡下。
昨天刚来到这里,陆川晚上在这个陌生的新家同三个一点都不熟悉的所谓的家人吃了一顿晚饭。
除了他十几年都没见过一次面的父亲陆明勇,还多了一个继母和异父异母的继哥。
陆明勇娶的这个女人是个明艳的美人,岁月似乎格外怜爱她,哪怕再过几年就要五十了,她看起来也就才三十多岁。
虽然说是“娶”,但其实是陆明勇带着他住进了段家。
这让陆川在这个家住的更加不舒坦。
由于常年独自打理公司,段淑兰身上的气场强大,妥妥是一个叱咤商场的女强人,但她又有种与生俱来的知性优雅的气质,让她在家里比在外面多了一丝属于女人的温婉亲和。
至少她对陆川是温柔的,只不过陆川不适应罢了。
他都不记得上一次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爱是什么时候了。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最爱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小川,你不要总一个人闷在家里,去外面和其他小朋友玩会儿,一会儿妈妈叫你回家来吃饭。”
怀里抱着一个印有金毛照片抱枕的男孩子侧身躺在床上,他的眼眸紧闭,眉心在睡着时依旧轻拧,似乎在做什么梦,表情有些不安。
梦境中年幼的小男孩站在长长的胡同里,他不断地往前走,每经过一道家门就要看看是不是自己家,可是这条胡同像是没有尽头,他也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家在哪儿。
有个模糊的轮廓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辨的清对方是一个被耀眼的光芒紧紧包围环绕住的黑色的轮廓。
比他高一点,比他壮一些。
站在光芒中的黑色轮廓操着稚嫩的童言问他:“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陆川不说话,他不想告诉他他不能回家。
他又稚声稚气地问:“你要吃果冻吗?这是我爸爸买的。”
说着,一只白白的手伸过来,小掌心里放着一个果冻。
饥饿的陆川沉默地接过果冻,一言不发地吃下去。
青苹果味道的喜之郎,酸甜酸甜的。
可等他吃完果冻,发现那道处在光芒中的黑色轮廓正背对着他往前走,离他越来越远。
陆川眼巴巴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想要跟上去,却像是被人定在了原地,怎么都挪动不了。
忽然,那轮廓转过身来,冲他喊:“喂,不回家的小孩,你要来我家里吃饭吗?”
......
窗外的晨风吹进房间,纱帘被卷起,才睡了一两个小时的陆川硬生生地被冻醒。
他从梦中抽离,但是眼睛并没有睁开,刚想待会儿再起,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
陆川沉了口气,睁开眸子看了眼请求视频的显示——醋坛子,立刻接了起来。
谭鸣那张方正的国字脸瞬间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一向最会吧啦吧啦的谭鸣还未开口说话,陆川就话语急切地问他:“坛子,果冻还好吗?”
谭鸣瞬间拔高嗓音,卧槽一声,语气非常不满地问:“川儿,难道在你心里人不如狗吗?一上来先问狗怎么样,都不关心关心我。”
陆川那张冷清的脸上出现了谭鸣最熟悉不过的不屑表情,男孩子右眼角下方的泪痣随着他的轻扬的眉尾也微微上移了些许。
“你算个鸡毛?”他的声音带有刚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
“快点,果冻呢?”陆川很迫不及待道:“让我看看它。”
谭鸣在陆川的催促下趿拉上拖鞋,往客厅走的时候还在抱怨陆川没良心,心里就只有果冻没有他,亏他还和他有十多年的交情。
陆川选择性耳聋,直到谭鸣换了后置摄像头,他看到趴在门口守着门情绪恹恹的大金毛,陆川的心蓦地一沉。
几乎是同时,谭鸣略担忧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不对啊,昨天给他添的粮,怎么还有这儿么多?”
陆川的眉头拧的更紧。
十三年前,家里发生变故,他被送到南城姥姥那里生活,这个叫果冻的大金毛是姥姥当时送给他的见面礼,是陪着陆川长大的玩伴。
可以说除了谭鸣,果冻是他最好的朋友,甚至很多不能告诉任何人的话,他都能对着果冻倾吐出来。
前些日子,姥姥生病去世,陆川反抗无效,被十几年都没有过联系的亲生父亲接回了沈城,就连转学手续都在他不知道的状况下办好了。
他本想带着果冻一起过来,然而却遭到了拒绝。
理由是段淑兰对猫毛狗毛过敏。
无奈之下,陆川只好把果冻托付给最信任的发小谭鸣。
可看现在的状况,不是很乐观。
“坛子,转摄像头。”陆川快速道。
谭鸣就走到大金毛旁边蹲下来,让镜头和屏幕对着自己和金毛,诱导金毛:“果冻,果冻你看这是谁。”
谭鸣拿着手机在金毛面前晃。
陆川也一声声地唤:“果冻?果冻,这里。”
金毛看到了手机里的陆川,立刻就有了精神,它抬起头来伸着脖子凑近谭鸣的手机,尾巴摇摆得特别厉害,一边舔手机屏幕一边发出呜呜的叫声。
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娇。
“果冻,你好好吃饭,过几天放了假我就去看你。”
不知道是不是陆川的出现和他的声音起了作用,金毛真的乖乖地起来走到给它放粮的盆前,低头吃了起来。
须臾,陆川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陆明勇的嗓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小川,起了吗?该去学校了。”
陆川淡淡地应了声:“嗯,这就下楼。”
说完后他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大金毛,才同谭鸣挂掉视频。
陆川的卧室很大,自带卫生间,他下了床去冲澡洗漱,然后换好衣服,拎起书包就下了楼。
他刚到饭桌前,比他高大概半头的段易就擦擦嘴角起身,话语寡淡地没什么情绪道:“我去学校了。”
陆明勇听闻立马笑呵呵地回:“好,小易路上开车慢点。”
段易没再说话,拿了书包和车钥匙就去了本地最好的理工大学,沈工大。
段淑兰对于段易的话只是应了声,随即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新来到这个家的陆川身上。
她笑吟吟地对陆川说:“小川快坐,一会儿阿姨和你爸爸一起带你去新学校。”
陆川不是段易,没他那般以主人自居的姿态,深知自己寄人篱下,陆川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会礼貌到位。
他坐到属于他的座位上,声音和平时他说话时没两样,听起来冷冷清清的,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敷衍和不尊重,哪怕是拒绝:“我自己去就可以......”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就被驳回。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新学校呢,我和你爸都特意空出时间来了,”段淑兰语气亲切地笑道:“小川是不是嫌弃阿姨,才不愿意让阿姨去送你啊?”
陆川最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景,便妥协:“没有。”
顿了顿又礼貌补充:“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
段淑兰似乎是怕段易提前离桌会让陆川心里不舒服,又笑着对他解释:“小川不要介意啊,你哥哥不是不等你一起吃饭,他离学校远,所以要早走些。”
“嗯,”陆川淡声应,“不会。”
之后陆川再没说话,陆明勇和段淑兰聊了一些接下来的安排,他满心都是过两天买票回南城,完全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小川,你觉得去海边玩怎么样?”段淑兰笑语盈盈地问他。
陆川的脚在桌底下被陆明勇碰了下,他才收了神思,有点心不在焉地话语如常道:“你们决定就好。”
吃过早饭,陆川就在陆明勇和段淑兰的陪同下去了沈城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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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中月考的第一天。
一大早大家都在收拾着各自的东西腾考场,最爱到处乱跑瞎折腾的郝帅就冲进了教室,他随手拿起前排同学的一本练习册,卷成筒状,开始了最新实时播报:“咱们学校新来了一位转学生!灰太狼说是个霸霸!按照灰太狼招纳贤才的尿性,绝壁会把那个清冷帅学霸安排进咱们班的朋友们!”
灰太狼就是他们的班主任杨其进,也是高二的年纪主任,教他们化学。
因为兼任年级主任,所以杨其进有很多次不得不临时从课堂上离开去处理事情,每次他都会放话说:“我很快就回来,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灰太狼的绰号由此而来。
郝帅说完话的下一秒,一本化学书从教室最后排直直飞过来,要不是郝帅足够灵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这张盛世美颜就该被摧残了。
郝帅从地上捡起那本只写了个非常张扬的名字的化学书,颠颠儿地跑到教室后排,随便拉过一把椅子,还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江野知道是最好事的耗子凑了过来,眼都没睁开就直接没好气的骂:“滚一边去!”
“哥,野哥,”郝帅笑眯眯道:“你就不关心吗?咱们班现在就你单桌,那好学生来了,铁定就是你同桌了啊!”
“我都提前帮你瞄了一眼了,长得贼拉帅!就是......”看起来很冷淡,不太好相处的亚子。
郝帅的话还没说完,江野就喊了他一声,嗓音倦倦的,带着散漫的慵懒:“耗子。”
郝帅条件反射性地应:“啊?”
江野慢吞吞地坐起来,他一手支着脑袋,眼皮轻掀,勾人的堪称漂亮的桃花眼瞅着郝帅,嘴唇轻动,漫不经心的话语中透着被打扰到睡觉的微微不耐:“我,你野哥,是一个标准直男。”
“所以他帅不帅,关我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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