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统,副总统。”
邝煦堃连奔带跑冲入书房,将正在翻看资料机的杨秋吓了一跳。还好他也没注意桌上神秘的白色金属物体,注意力全在手中的电报上:“副总统!蔡将军来电了,英国英国妥协了!”
“真的!”
用报纸盖住资料机的杨秋更直接跳了起来,连文件堆被撞倒露出一张标有绝密字样的炸弹设计图都没在意,抢过电报细细看了起来。邝煦堃这个秘书当三年了,是杨秋身边所有秘书中在任时间最长的,所以比前任更清楚他的脾气和心思。这份《中英一揽子协议》的达成实在太重要了,可以说在这之前因为不平等条约余毒未尽,中国始终不是完整的国家,但这份协议意味着这个国家不仅获得法理上的独立,实质上也真正地站了起来!
“总统知道了吗?”
“还没转告呢,我这就去打电话。”
“算了。备车,我亲自去。”
杨秋说完后急匆匆披上外衣要出门,撞见芮瑶都顾不上了,说了声急事就同邝煦堃一起向总统府赶去。芮瑶进屋见到满地都是撞翻的图纸和文件,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又替他小心翼翼收了起来。片刻后总统府书房内就亮起灯光,黎元洪披着睡衣脸上肥肉一抖一抖的。激动,实在是激动!虽然他这个大总统当得是既没权也没利,但好歹有点名声,这件事再一办成,让他下台都值了:“好,好啊!英国人妥协后就剩日本和俄国了。日本和我们打着呢,抓抓紧早点拿下平壤他们就慌了,台湾已经是不打紧的事情。这要是俄国也来呵呵,说多了,说多了。”
唐绍仪也是心情激荡,总理任期就剩几个月了,最后时刻还完成这么大件事,即使回家养老也值得浮一大白。拍手笑道:“大总统多虑了,英法美现在都是最强的国家,他们既然承认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就等于变相承认了台湾这件事,田中义一除非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也要看看各国的反应。库页岛留着就留着吧,过分得罪英法美也不上算,至于俄国没两三年还消停不下来。呵呵这回,是真要和平了!”
“是啊,就看这最后一下了!”杨秋也很激动,但他更冷静。英国虽然同意取消不平等条约,也承认民国收复国土,但在朝鲜和库页岛问题上却埋了祸根,无非就是想给日本一条活路能继续牵制中国。还好这点他也早想过,不打死日本还是有必要的,最起码有日本,再时常制造些中日对立,欧洲就不会全心全意的防备自己。所以扭头对邝煦堃说道:“打电话给宋子清,把这件事告诉他。1月1日后日本国内肯定会有大变故,这之前朝鲜必须猛打!尽可能多的占领地盘,为谈判做好准备。”
杨秋这道命令是直接传达到前线的,得到命令后朝鲜安州的清川江前指立刻行动起来,在西线锻炼了两年的谢汝翼作为此次朝鲜方面军前线指挥官的压力可想而知,所以看完电报后立刻抓起电话狂喊起来:“接26旅!炮兵司令部。”
“弹幕遮断、距离5000米,20分钟。”尚安邦拿着炮兵射表和战术表对电话机大喊大叫。他就是三年前西线瑞尼韦尔龙啸战役中看穿颜佑冰战术的两位实习炮兵少尉之一。现在他已经是上尉了,此次战役中负责整个前指炮兵的联络。在他的串联下,清川江正面15公里宽的进攻线上一门门大炮扬起炮管,尤其是来自东北战区刚刚抵达的1个独立破障重炮连就在他身前不远,4门瑞尼韦尔战役突破峡谷时一举成名的254mm破障炮就是打开缺口的杀手锏!
为了将这些裁短炮管后还重达15吨每门的大家伙从新义州运到这里,部队动用了两千匹战马和三千朝鲜民夫,现在就看这么大代价是不是值得了!
“信号弹砰砰砰。”
三发绿色信号弹划破夜空,互相追逐照亮江面的同时,180门各类压制火炮同时爆发出怒吼,连空气都被打爆了!
无数火点越过江面,准确飞向对岸的日军阵地。爆炸的烟云从对岸山脊上冲天而起,密集的火球比天上星星还要明亮,清川江对岸更是成了流动的火海,猛烈地火力炸得日军血肉横飞,残尸遍野。无论是等待强行越江的突击队,还是瞪大眼睛紧咬牙关准备守住阵地的日军士兵,耳朵里都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尖锐的声波甚至让江面上刚刚开始凝结的薄冰再次裂开。输弹手吃力地用独轮弹药车将254mm榴弹推到位置,两个装弹手用特制布兜兜住炮弹放到炮膛前后,后面的伙伴配合他们塞入炮膛,然后1块蚕丝包裹的速燃发射药被推了进去。炮栓锁闭,调整炮口,炮班离开,击发轰。
实战两年训练有素的重炮连一点不比海军的同行差,别看254mm低压破障炮比不了大贝尔塔那种怪物,也比不上新研制的210mm远程榴弹重炮,但近距离上的破坏力却非常的可怕。和瑞尼韦尔战役中的德军齐格菲防线先比,日军沿山脊修建的阵地在这些怪物面前和纸糊的差不多。一枚254mm榴弹落在密林中后,不仅四周碗口粗的松树全被震断,山石更是顺着山坡哗啦啦滚落下来,将一截10米宽的日军阵地彻底填埋,里面的士兵不是被砸死就是活埋窒息。赶来救援的日军才跑道一半,紧随破障炮而至的是155mm榴弹炮和105mm野战榴弹炮就让他们吃苦连连。
一位炮兵狠狠扯开棉衣,露出扎实紧绷的胳膊,横扫而开的炙热罡风让他浑身都燃烧起来,已经顾不上军队条令,想的就是要在20分钟内向目标打出足够多的炮弹。
炮弹似从天而降的火雨流星砸在日军阵地上,军官们的望远镜中肢体、碎石、树木成片成片的爆开折断。1894年拥有全亚洲甚至全世界都能排上号的重炮群的清军轻而易举一炮未打被日军俘获,1904年俄国由于西伯利亚铁路运输等天然条件导致采购的重炮还没到远东战争就结束了。直到1914年青岛要塞的重炮群才首次让日军首次接受考验。而现在和5年前相比,国防军各类压制火炮的数量又增加了近三倍,日军主要装备的75mm野战炮甚至根本无法卷入这场炮战中来,只要对岸稍有炮焰出现,部署在后方高地上的2个150mm远程加农炮营就会对准炮口焰位置猛烈压制。
最可怕的炮火压制时刻开始了,对缺乏防护没有欧洲式堑壕经验的日军来说这简直就是地狱时刻!挤得满满当当的堑壕被填满炸裂,可怕的重型炮弹落下后半径几米内都无法存活,即使不被直接炸中都被余波震得七窍流血。身体被撕裂撒的到处都是,滚滚火墙挤压着他们的生存空间,飞旋的破片无情地杀伤着一切暴露目标,即使好不容易修建起来的坚固水泥掩体也经不起破障炮的一枚炮弹。当掩体如散落松子般炸开后,里面的士兵就根本不可能存活下来。
当20分钟覆盖好不容易撑过去后,战场陡然冷清了下来,呼呼的北风中不少日军士兵都开始探头巡视江面,却发现国防军竟然没有立刻渡江,正感觉怪异时,却不知道尚安邦已经狞笑起来。这就是惯性,当暴虐和可怕突然间消失后,人们总是会情不自禁的伸出头打量四周。等日本老军官已经发现不对劲,呼喊嚷叫让士兵们继续躲藏时,炮弹却再一次猛烈撒了下来。
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轮炮弹落下后的惨烈了,铸造炮弹预刻的破片杀伤效应发挥到了极致,数以千计探出头打量四周的日军士兵被破片击中,很多人甚至直接被弹片切断身体,鲜血和肠子撒的满地都是。即使一贯以顽强著称的日军中都有很多人直接奔溃了,发了疯似的狂呼乱喊向后逃跑,可他们不是被自己宪兵队的子弹打死,就是被密如雨点的炮弹炸得粉身碎骨。
第二轮10分钟炮兵奇袭开始后,也意味着强渡战斗的号角吹响!等待突击的步兵们纷纷穿好救生衣。谢汝翼领衔的朝鲜方面军前指这回是拿出了血本,两个突击队全都是参加过欧战和中日战争的老兵。一位胸口挂着国社青年会徽章和欧战老兵勋章的军官站在高处鼓舞士气:“兄弟们!战友们!废话不多说了,和你们一样,本来我也可以回家孝敬父母了。但是,对面那些日本人让我重新拿起枪!我不后悔,不埋怨!拿起枪我们就是兵,是保家卫国的中国士兵!3年前,我们去欧洲,为什么?因为国家需要我们,因为四万万同胞需要我们站出来!现在,国家和民族再一次召唤我们。总司令说了,我们中国不要殖民地,也不要地盘,我们要的是尊严!是荣誉!是四万万同胞的脸面!现在就让我们准备好,去告诉那些日本人,我们站起来了!我们不是满清旧军,不是内耗的北洋,我们是国防军!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我们的兄弟姐们,为了四万万同胞,为了祖国的尊严!”
“为家人!”
“家人!”
“为国家!”
“国家!”
“为尊严!”
“尊严!”
“为了祖国!国防军,进攻!”
“进攻。”
年轻军官每次大喊,寒风中的将士就齐声回应。鼓舞起来的热血和士气瞬间引燃了寒冷空气,一队队突击队士兵背着步枪将充气皮筏推入刺骨清川江内。工程兵们也开始将预置铁皮浮筒推入大江,贝雷桥开始铆接,战士和民夫一起将工字钢扛上浮筒。
“将军,第一突击队出发了!”
半埋地下的掩体内,参谋高喊提醒谢汝翼。通过双脚炮兵望远镜可以清晰看到,上百艘皮艇率先向江对岸冲去。对岸被大炮轰的七荤八素的日军见状后也动员起来,纷纷向岸边冲去试图阻止越江登陆,国防军也同样以大量迫击炮提供火力支援。“划啊,快划”每位见到突击队出发后的国防军将士都捏紧拳头放声大喊。越江作战最危险的就是江面,日军提前爆破使得清川江冰面被炸毁,导致不得不采用这种原始方法渡江。
临近到江心时,皮艇上的轻重机枪开火了,无数道火线交叉而过,景象壮美的让人头皮发麻,就仿佛那里有几万只萤火虫在拼命燃烧着生命。日本兵也疯了,每位日军军官都清楚,清川江以南虽然也山地起伏,但道路却比江北好上十倍不止!要是被国防军突破安州这段江面,那么平壤的北大门就算打开了。“突击,突击!板载。”嘶喊声鬼哭狼嚎响彻黑夜,无数日军士兵从掩体内钻出向岸边赶去,早已在岸边的则利用简易工事和掩体拼死开火。
轰隆隆,轰隆隆日军藏起来的明治38式75mm野战炮开火了,炮弹落在江面带起一道道水柱。冰寒刺骨的水滴扑面而来,迅速打湿正在越江的老兵突击队的身体。一枚炮弹落在皮艇旁不远,爆炸将皮艇扯烂的同时,还将十几位老兵狠狠推入了江水中。身边经过的两艘皮艇迅速靠近,试图救起战友的时候又一枚炮弹落了下来。零下15度的天气里任何人落水只要几分钟就会失去知觉,所以很多皮艇干脆不管不顾一个劲往前冲,希望能早日冲破这道天堑抵达对岸。身后的炮兵们见到敌75mm野炮连续打翻皮艇,各个眼珠充血,连4门254mm破障炮都转移炮口对准了对岸预定登陆点。轰隆隆的火球从预定登陆点各处爆开,没有参加炮战的120mm和160mm迫击炮成为了此次炮战的主力。甚至不少12.7mm毒牙重机枪班都冲到江边,对准数百米外猛烈扫射希望能用密集的子弹帮助战友。
第一突击队还没抵达对岸,第二支突击队也踏上了死亡征程,这些在欧战中直面过毒气、炮弹、爆炸和火焰的老兵沉静似水,很多人甚至还叼着香烟大口大口吞云吐雾,一边猛力划桨一边牛眼瞪圆等待着冲上对岸好好收拾这些日本萝卜头。
日军的炮弹和机枪还在拼命封锁着,一艘又一艘的皮艇就这样消失在滚滚江水中,就连经历过动辄数十万死亡数字的谢汝翼这种军官都紧握拳头,冲出掩体来回踱步,等待登岸的信号。那位鼓舞将士的老兵少校团长一直冲在最前面,他压低身体紧贴在皮艇上,身边好几位战友都被日军机枪击中浑身冒血,可他却和其他伙伴咬牙坚持着。等划水的左手突然触摸到一片泥沙后,更是猛地举起冲锋枪跳入淹没膝盖的冰冷江水中。
散开、低头,跑之字,不停地冲,寻找掩体卧倒然后射击!很简单的登陆步骤,却需要突破敌人密集的机枪和子弹封锁,对每位国防军老兵来说,这是生与死的短短几分钟。冲过去,凭借他们的娴熟战斗技巧就能站稳脚跟,就能逐步清剿日军为后续部队撕开缺口。
少校狠狠卧倒在一片荆棘中,尖刺划破了他的脸和手,但寒冷和战斗已经让他忘记了疼痛,手中的冲锋枪对准一个日军机枪点就猛扫过去。由于太远冲锋枪不管用,于是他想起了自己携带的17年式40mm榴弹枪。这种刚刚开始装备部队的单发榴弹枪的确管用,比起老式掷弹筒虽然口径小了些,但精度却提高很多,只是两发他就击中了100米外的日军机枪点,摧毁了这挺重机枪。
越来越多的突击队老兵冲上江边后,一发橘红色信号弹终于从清川江南岸高高升起,谢汝翼和军官们激动地纷纷跳了起来。后方等待的主力部队也迅速行动,纷纷做好渡江准备。
曾经在青岛惨败的白川义则回国后就一直在朝鲜待着,每时每刻都想着要报仇雪恨。所以此次国防军大举进攻更是主动要来清川江防御指挥权来到安州,试图在这里给中国国防军一点教训,挽回当年失败的面子。然而他才刚到三天,安州江面就被中国突击队占领的现实让他无法接受,破口喝骂气急败坏:“大日本帝国的陆军连勇气都没有了嘛?!这股突击队并不多,去展现你们勇气,将他们赶下江!”
“嗨!”
几个被国防军炮兵强火力炸得至今还脸色发白的少佐咬着牙,带部队向江边发起著名的猪突进攻,漫山遍野疯狂的板载喊声似山洪般滚滚席卷。这波猪突的确大涨日军声势,好多之前还在战壕内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的日军都被狂热点燃,端起枪跟着发动突击,誓要将老兵突击队赶下江。
12年式掷弹筒、17年式榴弹枪、13年式汉二型重机枪、汉三型轻机枪、18年式60mm迫击炮,还有冲锋、霰弹枪、手榴弹和11年式标准步枪火力全开,老兵突击队用疯狂地火力回敬着日军的猪突战术。由于双方距离太近远程炮兵不敢开火,只能看着双方的将士杀成一团。眼看着登陆区防御带即将被凶狠的日军突破时,十几道数十米长的火焰陡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白川义则躲在掩体内气急败坏疯狂跳脚,眼看着都要把这支国防军突击队赶上江了,这些神秘的火焰却陡然冲了出来!没人能形容此刻的感受,长长地火焰从黑暗中不断闪现,每一次喷出都能将靠近的日军士兵烧得满身是火,连扑都扑不灭!惨烈的嚎叫和满地打滚的景象,吓得很多日军甚至都忘记了开枪,直到自己被子弹击中。
“火焰枪(火焰喷射器)!是德国发明的火焰枪!”一位去西线观摩过作战的日军少佐认出了这种火焰喷射器,疯狂地叫喊着:“找出他们,集中火力!”他说得简单,黑暗中的火枪兵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击中的?经历过西线鏖战的国防军火枪兵深知自己的弱点,所以不断利用灌木和石头掩护自己,而且在他们身边还集中了一大批冲锋枪和霰弹枪,日军士兵往往才发现就被打成了筛子。虽然还是有几位火枪兵被击中化为一团火球,但不断喷出的火焰实在是吓坏了对此一无所知的日军士兵,尤其是见到数以百计的战友浑身是火痛苦地嘶喊满地打滚,片刻后变成一团焦炭后,即使再坚强地士兵都开始动摇。
疯狂的日军终于被遏制了,随着第二突击团顺利上岸,越来越多的国防军老兵脚踏实地,借用夜色在机枪和火焰喷射器的掩护下,迅猛地发起一波波进攻不断蚕食登陆场四周战区。白川义则人都呆住了,怎么也想不到时隔五年再交手居然还是败北的命运。第一次出现的亚洲战场的火枪兵发挥了奇效,尤其是当战友完成表面扫荡后,他们只需要对准日军可能潜藏的山洞和掩体扣动扳机,高压汽油和长长火焰就会将山洞内的一切都烧成灰烬,那些藏有日军的山洞更是狂呼乱窜,但他们刚冒头就被密集子弹打成了筛子。
疯狂地激烈的鏖战随着天边的一缕晨曦到了尾声,架设方便的贝雷浮桥逐渐成型,主力部队也带来了更大的冲锋舟源源不断越江而过,绕道的两个步兵团也从数十公里外的上游越过冰封江面赶来汇合。
嘀嘀哒嘀。
当阳光完全钻出晨雾后,嘹亮的号角响彻清川江两岸,被阻挡了整整八天的国防军主力踩着浮桥向平壤滚滚而去。
进攻,继续进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