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会前, 不等谢逊去找梁主任退换实习生,实习生的带队老师就领着昨天在手术间被骂哭的女学生来找他了。
“谢主任,昨晚的事情真对不住了。”
带队老师的身段放得很低,他牢记着邱处长的指示, 一定要管好这些学生,给省医院留下一个好印象。他恨不能长百八十个眼睛,在每个男生身上按俩, 却没想到是个小女生先惹出事儿了。
“你看,他们这些学生是刚开始临床实习,她也是第一次上手术台, 难免想看的仔细点儿,所以忘了手术台上的禁忌。”
“谢老师我错了。我再不会了。”小女生跟在老师的后面认错。
谢逊板脸不想就这么了结。
梁主任溜达过来, 拍拍谢逊的肩膀先安慰他,然后对实习老师说:“昨晚伤者多, 又数谢主任那台的患者最危险,肝脏破裂, 这也就是在我们省院门前发生的事儿, 上台前患者就已经是休克血压了。你要理解谢主任,他也是因为患者的生命安危才焦躁的。”
“是是,我理解理解。我今儿就找时间,给全体实习生再开一次会, 好好强调一下手术台的禁忌, 教会他们有眼力见, 告诫他们既要能学到东西, 也别碍手碍脚地影响了抢救。”
梁主任看向谢逊,谢逊无奈地表态:“昨晚是我急躁了。这事儿就这么地吧,下不为例。”
“好好,下不为例。”带队老师又客气了几句,以不影响他们工作为由、把女学生留下后走了。
“看过那几个术后的了?”梁主任问谢逊。
“我昨晚下半夜基本就没合眼,带着小金跟李大夫在监护室守着。那仨患者还处在危险中,能不能过了感染关都很难说。我和李大夫做的那台,尿量始终没上去。我已经给预约了急诊透析。”
谢逊又累又烦躁,他很不高兴,因为那个透析的患者他得跟去。跟去透析就不能上今天的肝癌了。
梁主任叹息道:“要是哪个没活蹦乱跳地出院,昨晚大家就白忙乎了。唉!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啊。今天交班快一点儿,上台前我和你再过去看看。大好的爷们就这么没了命,三家就塌天了。”
“主任你说的是。但我一会儿得和李大夫带患者去做透析。今儿的手术我就不上了。”谢逊难过得垂头丧气,这样的肝癌患者,既往程主任不做也不让自己做,都是程主任亲自出面联系给转去医大的。
梁主任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谢逊会为了昨晚的伤者,放弃今天这个他垂涎已久的、肝癌根治术的主刀机会。他想了一下才道:“那我先过去,晚点儿开台。等一会儿问问肾内科那边的主任能不能过去看患者。要是能的话,你就赶紧去手术室。”
“是。谢谢你主任。”谢逊真诚地向梁主任道谢。请肾内科的主任过去看患者,估计得梁主任去找陈院长出面。
*
创伤外科今天交班就很严肃了,任谁得知监护室里躺着三个没脱离危险的患者,都高抬腿轻落步、连平时说话大嗓门的人也压低了声音,生怕招致了护士长和陈院长的注意挨吃哒。
路凯文跟在李敏的身后进了办公室,好好的一小伙子,全然不见了前天的精神头,现在如同斗败的小公鸡无精打采、又如瘾君子般脚步虚浮。
“这是怎么了?”精神饱满、意气风发的王大夫很关切地问。
李敏回头看了一下路凯文替他回答:“昨天上半夜跟上了台肝破裂修补术,下半夜跟着守那几个重患,两天两宿加起来没有一天的睡眠量。”
顾大夫就说:“交了班就赶紧回去睡觉,年轻也不能这么熬夜,伤身体的。”
“是。”路凯文知道顾大夫是为了自己好,勉强撑出个笑容回应顾大夫的关心。
“交班吧。”陈文强沉着脸满腹心事。他早早到科里来看昨晚术后的那几个患者。不仅监护室的那仨外伤患者情况都不好,另外那几个轻伤的看起来伤口也不大对。即使没看到捅人的西瓜刀,但直觉告诉他那西瓜刀绝对有问题的。
夜班护士说话如同打机关枪一般地快,不换气地把病房十来个患者交代了一遍。
“监护室2床,昨夜因腹部外伤、肝破裂急诊行肝脏修补术。22点45分术后回到监护室……累计输血2400ml,输液4200ml,从手术室带回来的尿袋尿量是400ml,截止今早八点总尿量850ml。”
监护室3床……
众人捡着重点的记住了,肝脏受伤的那个因为尿量少,一会儿马上要急诊透析;胸腹贯穿伤的那个,腹部的引流量偏多,胸瓶里的引流量也多;切除了几段肠管的那个体温接近39°c。然后轻伤的那几个患者,他们的伤口都呈现不同程度的红肿。
唯一算得上安慰的、就是昨天择期手术的那几个患者,术后没出现任何异常。不然都得怀疑手术室或者是创伤外科发生了院内感染。
护士长发话。“今天科里的重患多,我就不多说了。提醒去监护室值班的都谨慎点儿,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出现疏忽大意的事情。院长,你有什么事儿没?”
陈文强摇摇头。
“散会。”护士长很果断。
“小李。”陈文强叫住李敏,“那个安排了急诊透析的?”
“我和谢主任一块带那患者过去透析。”
“那行,你俩一块去吧。”听说谢逊也过去,陈文强放下心,他叮嘱李敏道:“有什么事儿往手术室给我打电话。”
“好。”
李敏先打了电话到透析室,确认了可以带患者过去,赶紧对责任护士交代一句:“帮我要医疗电梯。”然后抓了病历急急往监护室去。
“梁主任,谢主任。”李敏招呼俩人,这俩正蹲在床前看尿量呢。“我才与透析室确认,可以推他过去了。”
“那你俩先过去吧。”梁主任站起身让地方。
谢逊和李敏把患者推出来。
在电梯间那遇到陈文强。
梁主任就对陈文强说:“老陈,我找你呢。”
“什么事儿?”
“你能不能和肾内科说一声,让谭主任过去透析室帮忙看着这患者。小谢和小李过去透析也不顶什么事儿。我今天这边有个局限性肝癌,只有4、5厘米大小,挺适合谢逊上手试试的。”
谢逊热切地看着陈文强。
从梁主任过去普外,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梁主任不阻扰自己沾边肝脏的手术。可他没想到梁主任根本就不把持任何手术;他更没想到梁主任不仅放手、还会这样扶植自己一把……
梁主任的行事风格与程主任差别太大了。
“行啊。那我先回科里打个电话,你等我一块去手术室,我有话和你说。小李,要是谭主任能过去,你跟谢逊一起来手术室。”
“是。”
医疗电梯过来,王大夫推着平车上的患者往后让:“李大夫你先,你们这个着急。”
李敏朝他点点头,也不和他客气,便与谢逊一个拖一个推地将病床弄进电梯。
*
透析室的季护士长正在与要上机的肾衰竭患者商量。
“老柳,今儿个你得晚点儿上机了。外科有个肝脏外伤的患者少尿,病情很危险。”
“行啊。”老柳便问:“我什么时候能上机?”
“最快也要十一点半的。”
老柳的陪护立即就不干了。
“季护士长,我爸身体也不好,怎么能在这儿等到十一点半呢。那么多人,怎么偏要我爸让机器?”
季护士长深吸一口气,按耐下不悦道:“小柳,这个轮到谁让机器,我这透析室是公平的。第一是根据病情来安排;第二是根据让机的次数。当初你爸爸第一次急诊透析的时候,老柳你还记得不,别人是怎么给你让机器的?”
老柳先摆手制止儿子,然后带着歉意说:“季护士长你别介意他个孩子的话。我知道你这透析室从来都是以病情为先。我听你的安排,我先去外边走走,到点儿再过来。”
“这几天温度高,外面一会儿热起来,你的身体吃不消的。你去我的办公室等着吧,北边阴凉还有电扇,累了就到值班床上躺躺。”
“好好,那我就去你办公室了。”
“谢谢你啊,老柳。”
“不客气不客气,病友互助是应该的。”
老柳被儿子扶着离开透析室。他一边走一边教训儿子:“大热天的,你就是再焦躁,到了医院也给我收拾起来你那熊脾气。要不是病情急,谁会愿意来透析这儿啊,你当这儿是过年看灯会啊。”
“可是,爸,我就请了一上午的假啊。”
“一会儿打电话回去,看能不能续半天假;不能就打电话给你姐姐或者你妈妈,看她俩谁下午能过来。其实我和你说,我自己在这儿透析、然后自己坐车回家可以的。”
“那怎么行呢。”
“老三啊,我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我现在一周透析两次,你说你们几个轮着这么请假,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这不是该死不死反拖累了儿女么。”
“爸,你可别这么说。怎么能说是拖累呢。你和我妈把我们养大了,我们照顾你们是应该的。谭主任都说了你很快会好的。你看最开始连着透析了好几天,后来隔一天透析一次,这现在一周就两次了,很快就会一次的。”
“但愿啊。”
*
陈文强见乘坐电梯的人太多,拉着梁主任往楼梯那边走。
“老梁,外科今年我要了八个人,七个本科的,专科的那个是杨卫国的儿子。你什么时候有空看看他们的成绩。”
“行啊,下午没事儿找张正杰和老向一起看啦。”
“今年不往骨科派轮转的学生了。他们的风气不好。别好好的新人都给我耽误了。”
梁主任点点头:“那我们下午就过急诊和张正杰一起看。其实谁到普外都没什么所谓的。像谢逊和李敏这样的苗子是可遇不可求的。”
“那潘志怎么样?”
“这才两天,能看出个什么。不过他做事儿倒是挺认真也挺努力的。”
陈文强就明白梁主任言外之意了——天资一般。
“做事儿认真、能坚持努力,应付一般的日常工作就足够啦。这七、八个学生,我都挑动手能力偏强点儿的,希望他们能胜任外科工作。”
“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更多的就看老天爷赏不赏饭了。我听说你家闺女这两天跟小李学习呢?”
“是啊。加起来在一起也没学几个小时。但她妈妈说她学习态度好多了。这不白天在家也不偷看电视了,管多管少的能自己主动做练习题了。”
“那就行了呗,等开学有老师管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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