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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现言 > 距离有些远 > 自救5
  刺穿耳膜的高音频尖叫,让陈文强立即就捂住了耳朵。我的老天!又来了!他自觉心脏开始蹦蹦地乱跳,这要失去节律的前兆?今早在手术室刷手的时候,就被这样刺激了一次。
  麻醉老周还专门找自己开玩笑:如果在心内科,李敏的叫声一定能立即“恁死”几个的。如今看来,他说的是一点儿也没有虚夸啊。幸好早晨是隔了几道门,才没“吓死”已经送上手术台的患者。
  也幸好这里不是心内科病房,不然一定会有一半以上的住院患者,立即心梗发作的。
  陈主任等李敏闭嘴了,才放下手。摸摸心脏,还好还好。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又刺激得他快得心脏病了。就见杨大夫的头发上、脸上,都挂了米粒和菜叶子,狼狈地栽歪在办公桌与墙的夹空处,正努力地撅着屁股想爬起来。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李敏和她的那个分到妇产科的同学,惊惶得如同小兔子、色厉内荏地盯着杨大夫在发抖。
  办公室里的形势,不用在场的人解说,陈文强五十年的人生阅历,足以让他判断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杨大夫的毛病他知道,喝点酒就高;高了就控制不住地想朝漂亮女孩子伸手,哪怕是占点嘴巴上的小便宜。
  不用问就知道,他这是流氓习性又发作、惹着人家的俩闺女,被收拾狠了。
  “李大夫,刘主任找你们俩过去。”陈文强假装没看到杨大夫的不堪和蠢样。
  李敏和严虹应声拉着手,赶紧从另一边绕出去。那战战兢兢的紧张模样,让家里有长大的闺女的陈文强义愤填膺。
  他随后顺手关上门也出去了。
  所以他没有看到刚刚爬起来的杨大夫又跌回去了;没看到他另一侧的顶颞部流下的血。那血混着饭粒和菜叶,点缀在又撞上了桌子腿、陷入了昏迷的杨大夫头上、脸上。
  创伤外科病房里,也都听到了这声尖叫。走廊里立即出来了好些人。多数是陪护的,但也有能下地行走的患者。
  “肯定是咱们科的小李叫呢。这又是怎么了?赶紧去看看。今早她就是这么叫,连我都给她吓住了。”
  他媳妇儿也被吓得够呛,抖着手给他拿鞋子穿。张正杰不耐烦地抢过来,趿拉在脚下踩着往外走。上好的新皮鞋就这么踩后帮,女人心疼得皱眉。
  张正杰匆匆忙忙扶着媳妇的手出来了。
  才做完甲状腺大部切的那老太太的儿子,早晨也听过这尖叫声,他立即撇下躺在床上的老娘往外冲。
  “哎呀妈呀,这又是怎么了?”老太太捂住了心口,早晨那一幕给老太太的刺激太深了。
  “是李大夫。”原本给她削梨皮的她那大孙子,立即伸手去捂住奶奶的耳朵:“奶,不怕。不怕。是李大夫。”
  监护室的刘主任,本来药效过的差不多了,处于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也同时在尖叫声的刺激下,完全清醒了。她吓得瞪大了眼睛。当叫声停歇了以后,缓过神就吩咐捂住她耳朵的自己男人:“你去看,是李大夫。”
  男人两步就窜出了监护室,动作敏捷得有惊着了监护室的护士。
  “老陈,怎么了?”张正杰略过有点儿不对头的李敏俩人,逮住陈文强发问。
  “没事儿。你先带她俩回值班室。小李,你俩跟张主任去值班室。没事儿,没事儿,啥事儿都没有,都回去吧,回去吧。”
  陈文强开口把走廊里的陪护、患者还有护士往回哄。
  刘主任的丈夫拉住他的胳膊,“陈主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陈文强顿住了一下,“嗯,没事儿,没事儿。你们都回去吧。”
  陈文强态度坚决,半信半疑、出来观望的人,很快就都散尽了。只有刘主任对象还在陈文强跟前杵着。李大夫与那个女孩子的表情很不对,他觉得还是先不要跟着进值班室去问为好,但他不想就这么撒手不管。
  “陈主任,我家老刘说那是李大夫的叫声,她遇上什么事儿了?老刘的手术她可跟着你参加了。你要相信我能帮上忙,就别客气。”
  陈文强看他坚持,暗忖如果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李敏俩应该只有好处,便说:“那你跟我来值班室吧。”
  值班室里,张正杰靠着床头半倚坐着,新皮鞋后帮已经被他踩变形了。他媳妇握着严虹的手,半搂着李敏的肩膀做安抚。
  “发生什么事儿啦?你俩怎么吓成这样了。”张正杰尽量缓和语气,上上下下扫了俩人一遍,就收回了视线。
  俩姑娘的脸色都不好,但看着衣服都很整齐的。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嘁。这才出了校门的大学生、真就是象牙塔里长大的。瞧这没经过事情的模样,抖着嘴唇说不出来话,真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去把老陈找进来,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儿。”
  严虹下意识地回握住拉着她的美人柔荑,李敏干脆靠向才认识不久的美人怀里了。
  这、这做派……
  张正杰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闭眼不想再看这俩吓破胆的兔子—出息!
  药剂科范主任在把自己两个办公室的东西,都处理到自认妥当之后,才镇静地换下白大衣走出医院。踏进楼道就嗅到熟悉的香味。厨房里,高压锅在煤气灶上,锅阀在“哧哧”地转着冒气,她丈夫、儿科吴主任在炒菜;看看门口堆积的鞋子,她知道大闺女今儿抱着外孙子回家了。
  大儿子在厅里和大姑爷一边说话一边择菜。
  “妈。”俩人都站起来打招呼。
  “回来啦,老范。再等一会儿就都好了。”范主任的丈夫从厨房里探头出来。
  范主任点点头,“大雅呢?”
  “孩子睡了,大雅她在房里陪着呢。”大姑爷很恭敬地回答。
  “你们站着干什么。我去看看她们娘俩。”
  范主任脱了外套进自己的卧房。外面郎舅俩遮掩不住脸上的慌张,强自镇定地继续做手里的活儿。
  “妈。”大雅守着睡得甜美的孩子,满脸担忧地站起来。
  范主任拍拍女儿的后背,“把孩子抱起来,我找点儿东西。”
  大雅听话地把孩子抱起来。范主任弯腰从床铺下面抽出厚厚的几叠粉红的票子。
  “这个你收好。别给姑爷知道。任何时候都别拿出来。”范主任抱过外孙,把孩子放回大床上。“就当以后给他娶媳妇的。”
  “妈。你这是,这是,”
  “大雅,什么也别问。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万一发生什么事儿,你在妇产科还要和原来一样。对你好,对咱们家好,对妈也好。你是老大,你要懂事儿,知道不?”
  “嗯。”大雅把所有的惊诧都收了起来,回身用儿子的尿布把那些钱包起来,塞到自己的大背包里。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母亲。
  “妈。就一点儿的办法都没有了?”她的眼泪滴进范主任的衣领里。
  “唉。妈在那位置,那里有说‘不’的权利!当初不肯让你进药局,就是不想你以后被牵连进去。妈看这以后的形势啊,真到了在医院待不下去了,你爸带着你们这些人开诊所。不愁没活路的。”
  “妈。”大雅拖长了声音。
  “别怕。有院长在妈前头擎着呢。你看孩子吧,我帮你爸做菜去。”
  “老范,今儿是怎么回事儿?”男人看范主任端着择好的菜进来洗,他关上厨房门,摁下抽油烟机最大的选择,在震耳的轰鸣声里发问。
  “我也不大清楚。院长被叫去省厅了。”范主任洗菜的双手在发抖。
  男人的手一抖,倒了不少油进锅,他手忙脚乱地到碗橱里拿了一个小碗,用羹匙往外舀油。范主任走过去,伸手关了煤气。
  “那老二的婚礼怎么办?”
  男人在炒好菜之后,问站在身边陪着的妻子。
  “现在也不能说取消啊。不然岂不是不打自招了。该给饭店的酒席钱,你先去全付了,烟酒婚车等,也都全款付了吧。宁多不少。老三这一半天的,也该到家了吧?”
  “要是没意外的事情,应该是今晚十点半的车到省城的。”
  范主任长出一口气,关了抽油烟机,厨房寂静下来。她趴在丈夫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男人瞪大了眼睛,最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媳妇儿一直比自己有主意,还是听她的吧。
  王大夫在媳妇接连的“滚”声中被撵出家门。他在外面假装饭后散步、游荡了一阵子。随着天色渐晚,寻思回家也是吃闭门羹,就迈开脚步往病房去。今晚是老杨的夜班,要不就假托是媳妇家同意了,撺掇老杨陪自己去找费院长?他是管医疗的副院长,调自己去普外,应该不难。
  但他随即否定了这想法。若是没自己老丈人出面,自己没可能拿到普外科的主任。若是没个行政副主任或者是主任的头衔,还不如在创伤外科这面呢。
  机会!机会啊!普外的老主任明年上就退休了。只要梁主任不争那个主任的位置,自己就有希望。
  先占住普外科主任的位置,搞个大半年的“传、帮、带”——多么站得住脚的理由。
  这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不然等恢复高考后,各地分来的、本科毕业的小子们成长起来,自己就是一辈子听他们吆喝的下场。
  唉。怎么就这时候动手打了媳妇呢!二十年都哄过来了,九十九个头也都磕完了,就差这最后一揖了。王大夫恨不能扇自己几个耳光。
  自绝上进之路!王大夫给自己定了性。伸手在自己脸上突然地一拍,把对面走过来的大夫吓了一跳。
  “怎么这时候还有蚊子。”王大夫给自己救场。
  那大夫就释然地点头,“这时候的蚊子毒着呢。”
  俩人擦身而过。
  王大夫知道张主任两口子占了值班室,也知道杨大夫喝酒回来,去普外科那边歪着了。今天科里这么多术后的,杨大夫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守着吧。
  唔,最多也就是在护士办公室,去讨点口头上的便宜了。
  王大夫决定找老杨聊聊天,回头到普外那边凑合一夜。媳妇儿明天肯定要回娘家的,自己明天再补觉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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