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哥儿是个中气十足的孩子。
哭起来是混天魔王,不哭了,就是个笑不停的白面团子。
等蒋慕渊和顾云锦梳洗更衣,前后脚到院子里练晨功时,祐哥儿已经不哭了。
他就让奶娘抱着,看他们热身、起势,每一串动作他都亮着眼睛“喔”一声,配合极好。
蒋慕渊一个校场上领千军操练都毫不慌乱的人,叫儿子这一声声唤,笑得手抖得差点练不下去。
顾云锦也在边上笑。
她已经被祐哥儿“祸害”了一段时日了,习惯了自家儿子的动静,反倒是能来笑话蒋慕渊了。
蒋慕渊抱着胳膊笑得很是无奈,这一大一小,全吃得他死死的,他还甘之如饴。
最初的那种不适应过了之后,蒋慕渊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也就不会为了祐哥儿的配合而分神了。
练了晨功,看着时间尚早,他还让人拿了长枪来,在手上掂了掂。
天井宽敞,能够施展功夫。
蒋慕渊为了让儿子高兴,怎么花哨怎么来,晨曦微光下,银枪夺目在空中翻飞,好看极了。
祐哥儿看得眼睛都不眨了,依依呀呀叫得很是起劲儿。
等蒋慕渊一套枪法舞下来,祐哥儿伸长着胳膊要他抱了。
孩子就是孩子,好哄。
昨儿睡醒了不认爹,今儿看花了眼,立刻态度大转弯。
蒋慕渊把长枪交了念夏拿走,把儿子抱在怀里重重亲了一口,道:“长大了爹爹教你。”
祐哥儿兴奋叫唤,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
不止是祐哥儿看得高兴,顾云锦亦看得心花怒放。
从小到大,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看过太多的人练枪法了,她自己也练过。
当然比不上蒋慕渊,但一招一式,章法还是有的。
可她思来想去,那一个个舞枪的身影,谁都比不上蒋慕渊。
喜欢,所以偏心。
人都这样,就好像她嫂嫂肯定觉得哥哥舞枪最好看。
蒋慕渊也看了过来,对上她晶亮的眸子,他眼中带笑,又嘀嘀咕咕地去跟祐哥儿说话。
顾云锦走上前,问道:“你跟他说什么呢?”
“我让他长大以后跟我好好学,学好了外祖家祖传的枪法,不仅能够上阵杀敌,”蒋慕渊一面走一面说,说了一半顿了顿,偏过头瞧着顾云锦,低着声道,“还能骗个漂亮的媳妇儿回来。”
当着儿子的面,哪怕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听不懂这些,厚脸皮的顾云锦还是红了耳尖,嗔了他一眼:“你就瞎教吧!”
蒋慕渊闷声直笑。
虽想要多陪伴妻儿,但只要回京,每日都少不得去文英殿里。
蒋慕渊用了早饭后进宫去,到殿外时,正好孙祈他们下了朝过来。
彼此见了礼。
孙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渊可算是回来了,有你在旁,踏实多了。”
蒋慕渊笑着谦虚了几句,心里暗暗想,京中局势果然大不同了。
以往,不管心里有多希望拉拢蒋慕渊,孙祈私下会示好,会周旋,却从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白地说这样的话。
孙宣亦是如此,但今时今日,他就站在孙祈边上,态度稳妥,客气里透了几分疏离。
这是因为孙祈把文英殿看做了他自己的地方了。
虽然依旧忌惮孙睿,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知道那个杀胞弟眼睛都不眨的三皇子在想些什么,但他已经不可能出现在文英殿了。
除非巫蛊之事翻案,孙祈和孙宣一手策划了此事,怎么会让孙睿抓着机会翻呢?
而朝中大臣不再把希望的目光放在静阳宫身上,那余下的皇子里矮子里拔高个,不就是孙祈占优了吗?
孙宣都退让了,更别说根本不想掺和的孙淼和孙骆。
现在的文英殿,三公恨不能把所有的本事都灌到孙祈身上。
孙祈听从身边先生们的话,对重臣很是尊敬,学得不见得快,但起码态度上挑不出错来。
经过这些时日,孙祈的心态亦变了些,面对蒋慕渊时,亦露出了储君对臣子的姿态来。
蒋慕渊当然不介意孙祈的态度。
他依旧不认为孙祈是个好人选,但从眼下状况看,孙祈的胜算在明面上是最大的。
他们是表兄弟,但也的确是君臣。
中午时候,孙祈问起了祐哥儿抓周的事儿:“一眨眼就一年了,明明你听到儿子出生从这里冲回府去,还跟昨儿似的。”
蒋慕渊笑了笑:“皇太后昨日与我说,想让哥儿在慈心宫里抓周。”
孙祈点头:“皇祖母很疼祐哥儿的,叫她看着,心里高兴。”
皇太后的病是好了,但精神却还没有完全恢复,毕竟上了年纪了,这么折腾一番,不比年轻时恢复快。
便是仔细调养,也要费些心神。
对皇太后而言唯一的好处,是她寻到了名正言顺吃糖的理由。
一日两碗药,那就是两颗糖,必须是糖,蜜煎都不顶用。
慈心宫里要给祐哥儿办抓周,皇太后事事仔细。
前回孙栩抓周也是在她这儿,事后回忆起来,小孩儿的乐子是最能叫长辈们从心底里高兴的。
皇太后这几日就一面回忆以前,一面期盼将来,与身边人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们祐哥儿会抓个什么。
有说和孙栩一样抓个兵器的,或是长枪,或是大刀,父母都是将门出身,祐哥儿必然也是骨子里就带着杀敌卫疆的心。
有说会抓杆笔的,写一手好文章,长大后跟蒋慕渊一样,能替圣上分忧解难。
向嬷嬷一边替皇太后敲腿,一边道:“抓什么都差不了,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爹娘,哥儿抓个荷包,那也是里头藏了满满的糖果,来孝敬您的。”
“别以为哀家听不出来,你就是嫌哀家近来吃糖吃多了,”皇太后哈哈大笑,“可哀家吃得再多,若是我们小祐哥儿给的,哀家还要吃的,蜜一样。”
向嬷嬷闻言也笑,笑过了,道:“那您千万保证身体,等小祐哥儿长大了,才能时不时孝敬您一些好吃的。”
“可不是!”皇太后点头,“哀家惜命,还等着恪儿媳妇肚子里的那个落地、以后抓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