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呼脾气火爆,绝不好惹,但对阿独木也算是忠心耿耿,甚至为他在安苏汗跟前说了不少好话。
而顾云康,近日也颇受都呼的看重。
都呼手里精兵不少,先前攻打北地,虽说赢得莫名其妙,但损失也有,最后从山口关、鹤城败北,那才是伤亡惨重,安苏汗交到他手里的兵剩得七零八落,都呼自己培养的亲信也折损大半。
哪怕安苏汗夸他,阿独木又倚仗他,都呼心里都隐隐有些不痛快。
亲信不好培养,需要知根知底,但同时,不能是其他人的附庸,否则就是养了个奸细,顾云康这种偏远、衰败的游牧部落出身,反倒是入了都呼的眼。
无他,这种小部落攀不上大腿,背景干净。
而且,都呼对经历山口关一战的兵士都会高看一眼,都是为他搏了命的,能不看重嘛。
都呼自认对顾云康培养,实则是顾云康一步步在套取都呼的信任,他利用的是巴图。
巴图对哈斯娜的死无法介怀,私心让他憎恨阿独木,可他又是阿独木手里的兵,他矛盾又悲伤,烈酒喝了一坛又一坛。
顾云康去找了都呼,他说近日不会起战事,能否让巴图回去见见亲人。
都呼知道巴图,此人骁勇,但对巴图的儿女情长颇为看不上,当然,他也觉得,阿独木性子有些残暴了,女人嘛,睡了就睡了,弄出人命来做什么?
反倒是顾云康,一个小兵,能为了兄弟出头,都呼很欣赏。
上阵的都是兄弟,心中若无同袍,这战还怎么打?
都呼是真的器重这些从山口关跟着他逃回来的兵,答应了顾云康,顾云康也应了都呼,从后方被他多带些消息回来。
如此,顾云康能正大光明地不在营中了,他送巴图向北,自己也没有急着回北地,而是亲身去打探其他大帐。
安苏汗的位子,他几个儿子的位子,先前都是听别人说的,这下有了能亲身探查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同时,顾云康也陆陆续续给都呼送了些讯息,大部分是真,小部分是假,皆是阿独木的兄弟们想打压阿独木。
这些消息,让阿独木大动肝火。
时机差不多了,顾云康才设法南下,最后在此地遇上了蒋慕渊等人。
地图摊在地上,一面说,顾云康一面在上面画圈,把几处大帐的位置指出来。
顾云骞眼睛发亮,咬牙道:“有云康哥带路,我们就不用中途再停下来查探,这就一口气杀进阿独木的营帐,让他们血债血偿!”
蒋慕渊没有说话,他盯着地图,估算着距离。
阿独木固然要杀,但安苏汗驻扎的位置比预想得靠后,若不能一网打尽,终究留有后患。
等北狄缓过一口气,势必会南下骚扰,而北境的局面,未必能比现在好。
征讨南陵不知道要花多久,哪怕能获胜,消耗的军需粮草,以现在的国库补给,要花多久缓过来,真的不好说。
而且,三年后,也就是顺德二十四年,蜀中会开战,也要给蜀中留些根本。
前世打过的仗,今生一定会再打,孙睿心思阴狠,能逼得孙璧造反,断断不会让蜀中安宁,说不好,他胡乱一弄,还没有三年,蜀中就打起来了。
彼时,朝廷哪有心思顾北境?
只有安苏汗死了,他几个儿子争权夺势、其他被安苏汗压着的部落分崩离析,才能让狄人无心南下。
蒋慕渊看了眼顾云宴和顾云康。
顾云宴与蒋慕渊对北狄商讨最多,哪怕不说,他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顾云康深入北狄,对状况也是一清二楚,沉思一番,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试一试……阿独木醉酒后说过,向导是天神的礼物,是中原来人支持他……”
蒋慕渊清楚这一点,道:“孙睿的人。”
顾云康勾了勾唇,冷哼一声:“可谁说过,天神的礼物只有一份。”
蒋慕渊思路快,明白了顾云康的意思:“很险,但可以一试。”
计策很快商议定下。
大军重新出发,顾云康引他们出了石林,一路往北狄营帐。
中午时,大军停下休整,准备入夜后奇袭,顾云康算过,从此地出发,骑兵队突袭,能在三更天抵达营帐。
顾云康指了方向,看着众人道:“我先行一步去安排。”
顾云骞道:“两军冲杀,刀剑无眼,云康哥一定要小心。”
顾云康郑重颔首,快马往北去。
夜色笼了下来,今夜有淡淡月光,照亮了将士们前行的路。
整军出发,马蹄声震得一片轰隆,按说如此动静,阿独木的营中若是惊醒,多少能听见一些。
可无人惊醒,他们这些日子太逍遥了,阿独木都日日醉酒,底下人也早就松懈了。
直到蒋慕渊等人带兵冲到跟前,一些人才回过神来,也有许多回不过神的,他们都醉倒了。
营帐不比城池,木栅栏哪里拦得住骑兵阵,顷刻间杀出了一条口子,血腥气四溢。
阿独木的大帐靠北,外头厮杀声一片,他这儿还未受冲击,听闻有人冲阵,他酒气散了大半,提着兵器要杀出去。
可局势太明显了,一边倒,根本没有反扑的能力,亲卫将领都压着阿独木,不然他意气用事,逼得他弃帐而走。
都呼听着厮杀声,仿佛回到了山口关那夜,他气得捶胸顿足,又怕阿独木折损在这里,催着对方回避。
阿独木被一行人护着往北,而北面,顾云康快马迎来,与众人道:“这是阿图步那狗贼引来的!”
“怎么说?”都呼瞪大了眼睛。
顾云康道:“巴图有一好友在阿图步帐中,我这几日与巴图去了那里,今夜吃酒,阿图步大醉,放肆大笑,说我们的营地此时必然被北疆人偷袭大败,他说他要报仇,阿独木大人有天神的礼物,他也有!阿独木大人用天神的礼物收获了大汗的心,更利用礼物让他兵败裕门关,那他也要用礼物来害大人!”
阿独木闻言,目眦尽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