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成国公夫人,顾云锦也有些失望,但仅仅只是一瞬而已。
在西林胡同里,自家人闭起门来自然说过将军印的归属,顾云锦哪怕有不解之处,想到那一岔,也就明白蒋慕渊的选择了。
蒋慕渊是为了顾家。
顾云锦作为顾家女,除了感激感动,更多的是想要做出自己的贡献。
她能做的,不就是与韦沿老先生一块,尽全力描绘地图,寻出狄人在冬季通过草原的密道。
把家书暂且放在一旁,顾云锦重新把精力集中起来,与韦沿商议着之后几日要去拜访的人。
皇城偏殿,圣上指了一处给皇子们与大臣议政。
先前,不管是大小事儿的折子,除了直接被打回去的,圣上都自个儿看一遍。
现在让几位皇子跟着大臣们学朝事,他也就化用了旧例——没有另命大学士,只由六部领头,让皇子们跟着大臣们先理一遍,又因一些朝事需各部交叉,便让三公来做统领。
简单的事儿,底下就批注了,该如何做就如何做。
若有意见相左的,归整到一处,与要紧的书折一道,送到御前,由圣上定夺。
饶是底下过了一遍不重要的折子,送到圣上这儿的,每日都还有厚厚的一叠。
蒋慕渊送上来的奏折,因着是边关事务,自是要紧的那一部分,大臣们便直接搁到了要送去御前的匣子里。
孙祈正寻孙淼说话,余光瞥见了,便问了一句:“谁的折子?”
“宁小公爷的。”
“我先看看,”孙祈示意小内侍拿过来,打开翻看了,“阿渊说他暂且不回来,北地、鹤城要重建,缺人手,他想尽力。”
孙祈的语调四平八稳的,陈述了一番,也听不出他赞同或是不赞同。
倒是其他人,多少都吃了一惊。
孙禛挑眉:“重建缺人手,他顶几个力?”
孙祈把折子递向孙禛,中间被孙睿截了,他也不在意,只是道:“阿渊折子上说,他参与过两湖重建,多少有些心得,我觉得也有道理。”
话音落了,几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大意是蒋慕渊说得也在理。
孙禛绷着脸,算是明白过来,孙祈是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偏他自己性子急,上勾了。
孙睿似是没有瞧见孙禛的反应,捧着折子读了,道:“这是要紧事,该听父皇的意思。”
此刻时辰差不多了,要送去御前的折子也都理了出来,几人商议了,便一道去御书房说说今日学政的心得体会。
御书房里,圣上的大案上还堆着厚厚的折子。
送到他跟前的都不是三言两语能就断下的事儿,圣上批复了一些,也留了一些再作思考。
让韩公公把新送来的折子搁下,圣上抿了一口茶,道:“说说看,今日如何?”
几兄弟依次禀了,便把话题转到了蒋慕渊的折子上。
“阿渊不回来?”圣上眯了眯眼,“朕先看看。”
蒋慕渊的折子写得恳切,圣上看过了,倒是没有讲回来不回来的事儿,只问道:“北地、鹤城的重建,你们有想法吗?”
这与先前想的不同,孙祈等人都是一愣。
孙宣反应还算快,道:“先前看过两湖重建的一些思路,但一南一北,状况不同,重建也要因地适宜,儿臣暂时没有具体的思路,想之后向工部的大人们请教一番。”
圣上看了孙宣两眼,见几个儿子附和,就点名问了一直不表态的孙睿。
孙睿道:“儿臣觉得,现今京里也没有什么事儿是非阿渊不可的,既然他现在思考着北境重建的事儿,就让他一心一意把这事儿做好。
两湖重建与北境固然不同,但想来也有一些类似之处,阿渊有经验。
再者,他在北境有几个月了,与向大人、顾家几个兄弟打交道,比我们这些坐在京里的更懂北边的状况,也会有他的思路。”
圣上似笑非笑看着孙睿,不置可否。
孙睿面色如常,反倒是孙祈几人心里忐忑。
良久,圣上缓缓点头:“睿儿说得也有理,阿渊不回来就不回吧,重建也是极其要紧的事儿。”
这事儿定下了,圣上便让众皇子都退了。
等人走了,韩公公又给圣上添了一盏热茶。
热气氤氲,圣上慢条斯理抿了一口,偏着头与韩公公道:“哪里就是为了重建,阿渊的心思,朕难道还不明白他吗?
不提宣儿他们,睿儿向来有他自个儿的想法,你说他看没看穿阿渊打的算盘?”
韩公公垂着眼帘,道:“这个奴才也说不上……”
圣上没有再问,指尖点着蒋慕渊的折子,道:“罢了,阿渊下了决心,那朕也不勉强。
过一旬两旬,叫他回京一趟,说说重建的想法,也指点指点祈儿几个,再让他去北地。
也免得母后和安阳整日儿惦记着。”
韩公公记着这事儿,整理折子时发现了段保戚的那一本。
他想,大抵是几位殿下都被蒋慕渊的折子吸引了,才漏了这一桩。
韩公公把折子递到了圣上跟前。
圣上翻开看了就又搁下了:“都有想法,随他们去,你使人跟成国公说一声。”
韩公公应了。
御花园里,孙禛紧紧跟着孙睿。
孙禛嘴上嘀嘀咕咕的,在说孙祈给他挖坑的事儿:“他就是想让我在众位大臣面前说错话。”
孙睿脚下不停,自顾自往前走。
孙禛又道:“阿渊也是,重建看重想法,力气活又用不上他,回京出主意也是一样的,偏他喜欢留在外头。他媳妇不是进门没有多久吗?怎么舍得分得那么远。”
孙睿脚步一顿,睨了孙禛一眼。
蒋慕渊不回京,为的就是顾家的将军印,这么简单的事儿,孙禛却看不穿。
孙禛不介意孙睿的冷淡,说完一茬还有一茬:“雪都化得差不多了,一天比一天暖和,怎么皇兄还裹得这么严实?你不觉得热吗?我看着就冒汗。”
孙睿这时才理会了孙禛一句:“可我觉得冷。”
话音刚落,孙禛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孙睿的这句话说得像裹了冰渣似的,让他也跟着冷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