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在位时,后宫嫔妃不少,有得宠的,也有几年如一日见不着圣颜的。
不过,先帝不管宠谁,对中宫高氏、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还是十分尊重和信任的。
小曾公公认了曾公公做干爹,年纪不大时就在高氏宫中做事,出去行走,各处少不得给些颜面。
他记得,忻贵嫔得宠过那么几年。
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的人,小曾公公对忻贵嫔的印象还算不错,对方得宠后虽也有点儿飘飘然,但总算不过分,比一些没头没脑弄不清天高地厚的小嫔妃们好多了。
忻贵嫔为人尚可,却架不住身边伺候的人手里有拎不清的。
其中一个姓古的内侍,就仗着主子得宠,行事霸道。
当然,这霸道是对着古公公能拿捏的人去的,对方还不至于真的昏了头,来拿捏高氏身边的人。
只有一次,古公公看上了个小宫女,要与人家结对食夫妻,手段强烈了些,逼得小宫女投了井。
事情在宫中传开了。
这等事儿,若不知情也就罢了,曾公公既然知道了,就断断没有不开口的道理。
曾公公寻了古公公来,训斥惩戒了一番,以儆效尤。
古公公不占理,忻贵嫔自也不会为他做主,为了平息这事儿,她还掏了银钱给那宫女办后事。
按说,事情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
以小曾公公对干爹的了解,只要古公公不犯浑犯到他跟前,哪怕在背后嘀咕几句,曾公公都不会揪着对方不放。
古公公欺软怕硬,当面自是规规矩矩的。
这种关系,直到忻贵嫔失宠才改变。
伴君如伴虎,圣心难测。
连高氏都不清楚忻贵嫔是哪里惹了圣上不喜,突然之间,她就被禁足、封了宫门。
忻贵嫔大受打击,病了小半年,红颜薄命。
人没了,伺候她的人手也就散了。
彼时恰逢先帝封今上为太子,高氏的中宫地位越发稳固,小曾公公的腰板都更加直了。
有一群内侍,想拍他们两人马屁,以为曾公公极其不喜古公公,寻了人家麻烦。
当时,替古公公挡了大部分拳脚的,就是画像上的那个内侍。
这人到底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小曾公公一概想不起来了,对方只是忻贵嫔宫里做杂事的小内侍,根本不起眼。
若不是替古公公挡灾,小曾公公恐怕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
听到信后,小曾公公赶去解的围,见到了那人。
那时见过一面,他也没有搁在心上,因而小公爷拿出画像时,小曾公公只瞧着眼熟,并未回想起来。
也就是这会儿想到了忻贵嫔,才一连串的,把这段往事也拎出来了。
古公公当然已经不在了,那个小内侍……
小曾公公暗暗琢磨,反正当时他遇见对方时,那人两条腿还好好的,现在都二十几年过去了,是不是断了腿,还真说不好。
既是应承了小公爷,小曾公公少不得再去打听一番,不弄清楚对方名姓,如此粗的答案,他是无法回禀的。
入夜,皇太后跟前无需小曾公公伺候,他要照顾的是他的干爹。
他从认了干爹起,就打理曾公公的起居,这么多年,从未交由他人,尽心尽力。
曾公公年纪大了,行动不比从前,他费的心思也就更多了。
舒舒服服洗了个脚,曾公公躺在炕上,叹道:“我们当太监的,断子绝孙,可杂家不是,杂家的干儿子比亲儿子都孝顺。”
“您待我好,我当然要待您好。”小曾公公答道。
“你会这般想,就是个孝顺的了,”曾公公笑了起来,“这把年纪了,什么事儿没见过?白眼狼多得是。”
“但也有心好的,”小曾公公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先帝年间,不还有那个谁,替古公公挨揍了嘛,我当时去解围,半大的小子,衣服撩起来,底下青一块紫一块的。”
时隔几十年,曾公公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古公公是谁,回忆了半晌:“你不说,杂家都不记得这号人了。老古做事不对,那小子却是个耿的,还替他挡灾。叫什么名儿来着?是姓邓吧?后来被调去了永巷,这么多年了,也不晓得混出来没有。”
小曾公公垂着眼睑。
那人好似是姓邓。
去了永巷那种地方,活下来就不错了,要混出来……
不过,能让小公爷特特寻人,对方肯定也是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子吧?
否则,真在永巷里等死的人,还能出现在小公爷跟前?
小公爷交代过要谨慎查访,小曾公公不晓得那姓邓的犯了什么事儿,怕一不小心打草惊蛇,也就不冒进,只寻了个旁的由头翻了翻陈年档案,从中查了邓公公的原籍、入宫年月等事项,一一记在心中,准备等蒋慕渊回京后再告知对方。
向嬷嬷依着皇太后的意思,把孙睿写下来的官员家中状况简单打听了一番。
这些官员品级太低,没有个好的理由,把人家姑娘叫进宫里来也不合适,况且还有几个跟随父母去了任上,不在京里生活。
皇太后琢磨了一番,吩咐珠娘道:“七夕那日,你去万寿园里看看。”
这是把初步掌眼的活儿交给自个儿了,珠娘问道:“虽说姑娘们都喜欢参加七月会,可若是有人没有来呢……”
皇太后笑了起来:“那就是她没有那个机缘,命里就不是皇家媳妇。”
珠娘应下了。
转眼便是七夕。
夜幕降临时,顾云熙把顾云锦和顾云霖送到了万寿园外。
有寿安郡主的帖子,顾云锦姐妹两人自然是往后园去。
顾云霖头一次参加七月会,只觉得今日的万寿园与去年秋天来时很是不同,尤其是那一盏盏花灯点起来,灯火阑珊的热闹,岂是白日能比的。
长平县主见顾云锦来了,忙道:“伤好些了吗?”
顾云锦把右手摊在了长平跟前。
手臂被衣袖遮着看不出端倪,但顾云锦行动自若,想来是好多了,掌心没有缠着伤布,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正在结疤,等过些日子脱落了,就不吓人了。
长平见状,松了一口气,她正要说什么,还未出口,隐约听见有人在提成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