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转头把这事儿告诉了顾云思,奇道:“祖母不是说要带着走的吗?怎么就送进京里来了?还是说,她打算来京里住了?”
顾云思愣了良久,才扑哧笑出了声:“你说说你,离开北地时你都十岁了,大把大把的事儿记不得,偏偏就想起这么一段来。祖母那就是说气话,气话能信呐?”
顾云锦自己也笑了。
记忆当真是很奇妙的东西。
它们其实都在那云雾之中,只是缺少了一个把雾气吹散的契机罢了。
这事情后来是怎么收场的,顾云锦是一丁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堪堪能想起这么一段,大抵是因着这东西受过罚,又是与顾云妙一道犯的错吧。
“别琢磨那妆匣了,赶紧来看看云妙写了什么?”顾云思招呼她道。
顾云锦坐下来,重新拿起了那封信,对着那字迹比划了一番:“云妙小时候写字是这个样子的?”
“就许你从小时候的鸡爪子练成了现在这般能叫人夸赞的程度,就不许云妙也写得工整些了?”顾云思笑话她道。
顾云锦笑了一通,认真看信。
她们两人的生辰挨得近,顾云妙收到了她送回去的及笄礼物,在信上感叹了一句“从前说过要一道办及笄礼的”,可这句从前,顾云锦却想不起来。
顾云妙也给她送了东西回来,说是不止及笄礼,知道顾云锦说了亲事了,干脆连嫁人时的添妆,都一并给捎来了,免得亏欠了。
顾云锦忍俊不禁,指着信跟顾云思道:“你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别扭,明明惦记着,非要说什么亏欠不亏欠的,就是嘴巴犟。”
闻言,顾云霖也凑过来,颔首道:“一点儿没错,五姐姐她就是嘴犟,她可喜欢丰哥儿和巧姐儿了,但是嘴上总不说。”
顾云霖与顾云思一道,给顾云锦说了不少云妙的趣事。
三姐妹笑作一团,顾云锦歪着脑袋道:“我回头给她写信,就直接问她要不要进京来看我,我看她怎么答。”
顾云霖捧腹大笑,顾云思支着腮帮子,笑着笑着,似乎又走神了。
单氏那儿使人来唤她,顾云锦这才把信收好,随着单氏回了四房。
厚厚的册子交到了徐氏和吴氏手里,吴氏吃了一惊,徐氏却很是平静。
单氏看了徐氏一眼,给吴氏和顾云锦解释道:“当年你们进京,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东西多了不好走,就没带多少,基本都留在了北地。
前几年也想过跟年礼一道送来,你们太太说北三胡同地方小,大把东西堆不下,我觉得也是,就搁下了。
现在,咱们不缺地方了,云齐没打算回北地去,云锦又嫁在京中,那就送来了。
除了原就分给四房的,还有不少是云锦你母亲的陪嫁。”
这话听起来全然没有问题,但顾云锦却怎么琢磨都不对劲儿。
她前世嫁给杨昔豫时,徐氏拿着苏氏的陪嫁册子给她分过一次的,邵嬷嬷也说过,当年离开北地时,四房前后两位太太的东西一并都带回京里了,没有留在将军府的。
以徐氏和邵嬷嬷的品行,这番话肯定不会有假,那如今,单氏这些东西是哪里变出来的?
顾云锦这么想,干脆也就这么问了:“我母亲的东西都带回来了呀?怎么还多了这么多?”
徐氏看了单氏一眼,没有接话。
单氏一愣,哈哈大笑道:“别人家里分东西,总要扯什么这个少了那个少了,我们云锦反着来,还觉得伯娘拿给你的东西多了。说是你们四房的就是你们四房的,伯娘可没有私房钱大把大把补贴你。”
顾云锦闻言,也跟着笑了,可笑归笑,她心中的疑惑却没有消散。
单氏的品行自不用多提,哪怕前世没有见过这些所谓的苏氏的陪嫁,顾云锦也不认为是单氏故意不给私吞了,她只觉得,这是多分到她们头上的。
其中缘由,大抵与长房今生搬来京城有关。
而徐氏默不作声,很可能是她知道一些状况。
邵嬷嬷带着人手清点了箱笼,单氏坐了会儿,起身回去了。
等吴氏也回去歇着了,顾云锦这才问起了徐氏:“太太,那些不是我母亲的陪嫁吧?”
徐氏浅浅笑了笑,道:“几乎都是老太太的东西,我们当初离开时分过一回,老太太可能觉得亏了我们,这次多补一些。”
“以我母亲陪嫁的名义补?”顾云锦追问道。
徐氏道:“不还有二房和三房嘛,总要有个由头的。那两房虽然对争抢这些没有什么兴趣的,但一家子处着,不患寡而患不均,老太太可能也是因着这个考量了,寻了别的名义给补些。
再者,你要嫁的是皇亲国戚,陪嫁上,我们要更丰厚些才好。
原不想告诉你和云齐媳妇,就是怕你们对二房、三房有想法,以为他们要跟我们怎么怎么着了,其实都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儿。
都不在一起住着了,何必为了这些事情再生心结呢。”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话再对也没有了。
顾云锦听进去了,颔首道:“祖母有她的考量,但我和嫂嫂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
徐氏拍了拍顾云锦的手,笑了笑。
夜色渐渐沉下来,灯火熠熠。
京城之中,有东街那般繁华之处,也有贫苦得舍不得点蜡烛的小街小巷。
听风走在黑暗之中,七歪八拐的,进了一条偏僻窄巷,敲了敲其中一间院子的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来的是袁二的脸,他侧身请了听风进去。
等关上门,袁二压着声音道:“两个人都抓回来了。”
听风颔首,问道:“五爷人呢?”
“五爷有旁的安排,”袁二指了指西侧的屋子,“关在里头呢。”
听风道:“你只管问,我在边上听着,免得叫他们看见我,认出来了后头麻烦。”
袁二也是这么想的,听风在京里走动的多,好些人都知道他是蒋慕渊的亲随,有些事儿就不好做了,他让听风站在窗边,自个儿进了那小屋子,然后重重踢了地上捆着的两人。
哎呦哎呦叫唤着醒过来的,正是之前逃离了京城的姚大和姚二两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