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皇后派了一批杀手,前往武国。”奉泰又沉稳地说了一遍。
齐皇跌回椅子上,神色又激动又焦灼,又期待又不巡,竟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他声音颤抖地问道:“此事...当真?”
如若皇后派人前往武国,那么...她,她和当时腹中未出生的孩子...
是不是...没死呢?
还是皇后也只是怀疑,派人前往查探?
还是皇后已经知道,派人前往暗杀?
“查,再查!不惜一切地查,朕要马上知道结果!”齐皇低吼道。
“是,皇上!”
奉泰离开后,齐皇坐在椅子上,神色恍惚地望着虚空处。
一双凤目半晌都没有焦距,竟是陷入回忆中,久久不能自拔。
——
中宫偏殿。
一尊两米高的白玉制成的菩萨像供在正中,俯首看着众生。
四周烟火缭绕,菩萨慈悲的面容若隐若现。
前面蒲团上,一位衣着素静的女子跪在上面,双眼紧闭,手持佛珠念念有词。
她生得肤色白皙,鼻子高挺,看眉眼与楚夫人生得六分像。
只不过面容瞧起来,比楚夫人更大气,或许因为常年礼佛的关系,眉眼间萦绕着慈非之态。
女子正是宋国公的二女,楚夫人的妹妹,当朝皇后。
供奉香火的案桌旁,分别着着两名圆润和气的宫装宫女。
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双目微垂,面容不笑似也带着笑意,瞧着好似菩萨坐下的两名童女似的。
三尺大香燃烧成的烟冉冉上升,偶有微风吹过,那烟雾左右飘移,吹到两名宫女的面上,吸入了肺腑间。
两名宫女的面上便出现了奇怪的神色。
一名宫女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不小心轻咳出了声。
声音一发出,那宫女立马吓得面无血色,双股颤颤。
皇后滚动佛珠的白皙手指头顿了顿,随即继续诵着佛经。
直到一卷佛诵完,才缓缓睁开眼。
立马有名年长的嬷嬷上前扶起皇后走到一边坐下,奉上了茶。
刚才发出轻微声响的宫女扑通一声跪下,额上冷汗淋漓,“皇后娘娘,奴婢方才不是故意发出声音的,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和气地道:“既然不是故意的,本宫自不会怪罪于你。”
“谢皇后娘娘大慈大悲。”宫女喜道。
“不过本宫不怪罪,可不知菩萨是否怪罪你。”皇后慢条斯理道:“本宫,不能代表菩萨。”
宫女浑身一凉。
“刚才的事情,你亲自去跟菩萨道歉吧。”
说这话时,皇后眉宇间仍是一片慈悲之色。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宫女面色惨白地拼命磕头。
“本宫说了没怪罪你,若不然,下去给菩萨道歉的,可不是你一人,而是你全族了。”皇后含笑道。
宫女死死咬着唇跌落地上,任由执行的宫女们将她拖出去。
“皇后娘娘,”方才扶她起来的嬷嬷,从宋国公府带来的奶娘苗嬷嬷,面色沉重地道:“奴婢刚刚收到消息,娘娘年前派杀手去武国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
“这事本不想让惊动皇上,才一直忍着没动。”皇后抚了抚衣衫上的褶皱,“现在既然已经瞒不住了,那就在皇上还没查明前,先下手为快。”
“动手吧。”
“是,皇后娘娘,奴婢马上去安排。”
苗嬷嬷应声后正要离开,突然偏殿门口响起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母后,什么动手?”
话落,随着宫人们齐唤“太子殿下”,一名穿着杏黄色华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修长,模样与楚殇有三分相像,相当俊俏。
不过他不是桃花眼,眉宇间也没有楚殇的销魂之态,而是带着一股子轻浮之色。
正是当朝太子。
一进偏殿,一双眼便到处乱瞟,待看到方才香案边另一名宫女的模样时,眼睛一亮。
皇后微笑着招手,“太子来了,快过来坐下。”
“儿臣参见母后。”简单行了礼后,太子依然过去坐在下,端起宫女已经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儿臣刚才听母后说什么动手,动什么手?”
“中秋快到了,该动手准备了。”皇后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苗嬷嬷,“按本宫方才说的去准备吧。”
“是,皇后娘娘,奴婢告退。”
苗嬷嬷离开后,太子又看了几眼那宫女,眸中露出邪光,“母后,这宫女瞧着挺眼生的,可是新来的?”
“儿臣宫中正好缺个伺候的,母后不如将她赏给儿臣吧。”
宫女听着,不禁面上飞红。
皇后面色一没,训斥道:“菩萨面前,休得心生邪念。”
“最近功课如何?”
太子撅了撅嘴,嘴上心不在蔫地答着皇后的问话,一又不安份地眼睛,却一直往那宫女身处瞟。
瞟得那宫女面色越来越红,心跳如鹿。
皇后问了一些课业上的问题,见太子答得甚是得体,重新面露笑容。
“母后,时候不早了,儿臣回去继续跟太傅学习去了。”
“学习重要,身体也重要。”皇后道:“注意好好保重身体。”
“儿臣明白了,儿臣告退。”
太子正要离开,皇后道:“小茹。”
太子看上的那名宫女小茹应声而出,“奴婢在。”
“去了东宫,好生伺候太子殿下,督促太子殿下好好用功。”
太子一喜,“谢母后。”
小茹耳朵都红了,声如蚊蚋,“是,皇后娘娘。”
“若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误了太子殿下前程,本宫唯你是问。”
“是,皇后娘娘。”
——
“少东家,官府又派人去咱们的铺子里了。”江氏商行总部,白大管事急匆匆进来。
“又?”江之夏皱起眉头,“这次去的是哪家?”
“是药行。”
“米行,茶叶行,点翠阁,加上药行,”江之夏冷笑,“今儿已经是第四家了。”
“这次是什么理由?”他问。
“说是有人举报咱们用萝卜当人参卖,要抽查库里的所有药材。”
白大管事擦擦面颊上的汗,“这药行可不比其他,里面存着不少名贵药材,要是碰了撞了,可损失不少。”
“现在又能如何?”江之夏面色沉沉,“先让他们查,全力配合。”
白大管事欲言又止,“是,少东家。”
离开前又转身,忍不住道:“少东家,这事,总得想想办法。一天两天,一家两家,咱们江氏商行受得住。”
“可若天天查,一查十来间,引起其他合作商行的猜测,只怕...”
只是铺子的损失,江氏商行根本不惧,但怕只怕今儿的事,只是个开始。
时间一长,其他商行闻到风声,停止与江氏商行的合作,那才是真正的大灾难。
“我明白。”江之夏长长吐出一口气,“明儿我亲自去衙门趟,想想办法。”
白大管事略略放了心,他本担心江之夏年轻气盛,脾气上来,非跟官府死抗到底。
可哪有民斗得过官的?
现在听江之夏这么说,知他知道轻重,便放心不少。
“那我先去忙了,少东家。”
江之夏嗯了一声,看着桌上摆着的数份新拟定的合同,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心中烦躁,楞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没心情处理事情,江之夏索性不看了,站起来准备回家。
马车停在外面,江之夏心里烦,让车夫先回去,自己一个人沿着喧闹的街市慢慢向前走。
“江少东家?”有清冷而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之夏下意识回头,只见唐元推着沈毕方,站在不远处。
看他们的模样,似乎是刚从美人坊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沈毕方见他魂不守舍的,问道。
江之夏勾了勾唇角,压下心头苦涩,“没事,随便走走。”
“沈小姐这是要去哪?”
“在里面看帐本看得有些累了,出来转转。”沈毕方道。
“那沈小姐请便,我还有事先走了。”江之夏拱手道。
沈毕方微微颔首,“江少东家慢走。”
江之夏点头回礼,转身往人多的地方去了。
他的身影迅速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淹没。
沈毕方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淡淡道:“让人打听一下江氏商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是,沈小姐。”
——
叶渺这几日,日日同田三等人一起到黄昏才离开,这日亦不例外。
等她从清楼的后门出来,绕过后巷走到大街上时,银红色的晚霞,铺满整条长街。
她踩着霞光,不紧不慢地往相府的方向走去。
晚霞渐渐隐去,夜幕慢慢降临。
大街上的人大部分已经回了家,人烟越来越少。
突然,一道疾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她的后背射来。
叶渺身形一顿,就在那疾风快要射到她后背时,她身形突然一晃,避开那道光芒。
噗嗤!
有暗器射入不远入的墙壁。
叶渺面色一凛。
一转身,只见八名黑衣人,手持长剑以飞跃的姿态向她逼近。
熟悉的气息让攻势,让叶渺又惊又喜。
隐身了大半年不见的那群齐楚杀手,终于又现身了。
她足尖一点,并不念战,而是向清楼的方向奔去。
八名黑衣人迅速跟上,几道黑影一前一后,如晚归的鸟儿一样像远方飞去。
迅速变成了几个小黑点,然后消失不见。
清楼里田三几人听到响动,跑出来瞧,见有人追杀叶渺,正要上前帮忙,却见叶渺做了个少安无躁的手势。
几人很有默契地退回屋中,竖耳听着外面屋檐上的动静。
叶渺一直不与那八人正面交手,直到,看到一个暗号。
那是沈狼刚刚留下的暗号,告诉她,他已潜伏在暗处。
叶渺勾了勾唇,转身正要与那八人交手。
突然,一股似有若无的杏花香飘来。
随即,一道白色身影翩然降落。
宽大的袖袍随风轻扬,白色长袍上金色的杏花散发着淡淡光芒。
迷离的桃花眼,就那么轻轻一瞟,无需多言,无需施压,已让那八名黑衣人变了脸色。
不管是楚殇的身份,还是楚殇的身手,他们都不敢得罪。
为首一人一抬手,八人迅速停下。
“走!”
话落,八道黑影迅速消失不见。
“多谢楚公子出手相助。”身后响起空灵绵软的声音。
楚殇转过身,绯色薄唇轻轻一勾,“好久没与人动手了,本想与他们打上一架,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跑了,真是可惜。”
“要不,叶小姐陪我比划比划?”
“可是可以,不过...”叶渺道:“楚公子,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叶渺看着他,红唇轻启,“那些杀手,是谁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