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猴皱起眉头,“你孙女来了,我先撤了,过两日再来看你!”
他说着往前面走去,走了两步回头恶狠狠道:“不准把我的鱼送给别人!”
老呆看了他一眼,“刚才那丫头也不准送吗?”
老猴楞了楞,那丫头是挺对他胃口的,但是送鱼...
他只觉得割肉一样疼,“若是她,可以送一条,只准送一条!”
算了,看在那丫头教他做了好吃的香辣烤鱼的份上,就送她一条。
老呆勾了勾嘴角,“我孙女快来了,快走吧。”
话落,老猴足尖一点,竟是凌空跃起,很快消失不见了。
华贵少女提着裙摆走到老呆面前,琼鼻大眼,肤色白皙,竟是楚玉珠。
“祖父,刚才陪着您的两人是谁啊?”她怎么觉得都有点眼熟呢?
刚才天空本来布满乌云,来的时候乌云突然散开,阳光耀眼,她眯着眼也没看清是谁,只觉是眼熟。
老呆,即楚玉珠的祖父,楚相的父亲老楚相,将鱼杆慢慢收起。
“村里的老人家和他的孙女,路过跟我打了声招呼。”老楚相淡淡道。
楚玉珠用帕子挡着脸,“祖父,太晒了,您身体不好,回去吧。”
“好。”老楚相收好鱼杆,将遮阳伞收好放在一边,提起鱼桶,“走吧。”
楚玉珠闻到鱼腥味就想吐,她将帕子捂住鼻子,伸手去接鱼桶,“祖父,孙女来提吧。”
“不用了,没几条鱼,很轻。”
老楚相看了眼楚玉珠身上青莲色绣荷的襦裙,光滑的绸缎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光泽。
“免得弄脏了你的新裙子。”
看到穿着光鲜亮丽的楚玉珠,老楚相不由想起刚才那个朴素无华,一双黑眸灵性十足的少女。
那丫头能用一锭碎银买一条鱼,虽然这鱼的价值远远不止。
且有能力在京城里开酒楼,说明家境不错。
来到这乡下地方,能入乡随俗,并不刻意彰显自己的富贵。
光这心性,就比许多人不知高了多少倍。
楚玉珠见老楚相坚持,且她实在受不了鱼腥味,便没勉强,跟在老楚相身后,往一处庄子走去。
快到庄子的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连忙上前接过老楚相手中的鱼桶和鱼杆。
“老相爷,您回来了。”
老楚爷嗯了一声,挥手让那人下去,去了一处安静的小院。
待洗了手换了身衣裳出来后,楚玉珠已换了另一身新衣裳过来。
“孙女给祖父请安。”
老楚相拿起一旁的茶盏,“不必多礼。”
“祖父,孙女替您把把脉。”
“好。”老楚相伸出手,楚玉珠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两根手指搭上老楚相腕间。
“祖父身体好多了。”楚玉珠收回手,笑道:“若再过些日子,说不定就完全康复了。”
老楚相点点头,面上神色瞧不出喜怒,“你有心了,为了我的身体,自小学习医术。”
“这是孙女应该做的。”楚玉珠道,随即话锋一转,“祖父,您的身体不能吃辣,以后尽量克制些,若爹娘大哥知道了,定会很担心。”
恍惚间,老楚相想起叶渺说的话。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在余下的日子里,他想用怎样的方式活下去。
又是否愿意痛苦的活着,只为了延长那没有质量的生命长度。
“我没吃。”老楚相淡淡道:“我只是闻了一会香味。”
——
邱嬷嬷忍了几天,终于在快天黑、叶渺还没回来的时候忍不下去了。
她去了相府,找了楚夫人。
“夫人,”邱嬷嬷略略躬着腰,语气平缓,“奴婢想请辞。”
楚夫人饮了口茶,垂下眸子,“为什么?”
“前两天收到乡下侄孙来信,说添了曾侄孙,奴婢想回去看看。”邱嬷嬷道:“奴婢年纪大了,也该告老还乡了。”
“我明白嬷嬷您的想法,岁数大了就想儿孙绕膝,安享晚年。”
楚夫人道:“我也不好强求您,但我请您来的原因,您也很清楚的。那叶小姐乡下来,不懂礼仪,我实在头疼得很。”
“要不这样,您多待一个月,若她实在无法教化,我再另想办法。”
邱嬷嬷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最后咽下了。
“是,夫人。”
她行了个礼,“奴婢先回去了。”
“宋嬷嬷,送邱嬷嬷。”
“不用麻烦了,路程不远,奴婢告退。”
邱嬷嬷出来的时候,整个相府都点满了灯。
光芒璀璨,将整个黑暗的夜空照亮。
空气中隐隐有湿意,看来要下雨了。
邱嬷嬷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往杂院走去。
回到小院的时候,正好碰到叶渺从外面回来。
“叶小姐。”她淡淡行了个礼。
“邱嬷嬷好。”叶渺道:“您去歇息吧。”
“是,叶小姐。”邱嬷嬷道:“不知明日叶小姐什么时候有空?”
还有一个月,那她就尽责坚持一个月。
“下午吧。”叶渺不甚在意道。
“那下午奴婢等着叶小姐。”
邱嬷嬷说完,转身往她暂住的屋子走去。
正打算去厨房打些热水的时候,有人敲响房门,“邱嬷嬷。”
“叶小姐有事吗?”
邱嬷嬷找开房门,却见叶渺正拿着一根三寸左右长的银针,对着屋檐下的光瞧。
寒光闪闪,邱嬷嬷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后退两步。
叶渺拿着银针走进去,笑容在邱嬷嬷看来有些诡异。
“你想做什么?”
叶渺随手关上门,“我瞧您刚才腿脚有些不利索,应该是有风湿,我给你针灸缓解一下。”
“不用了。”邱嬷嬷后退,全身写满拒绝。
结果不小心双腿碰到椅子,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
她想起来,被叶渺按住,“我医术很好的,您放心。”
“不...真的不用了...咝!”
三寸长的银针,转眼便被刺入膝盖。
邱嬷嬷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眼见着叶渺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大把银针,邱嬷嬷认命地闭上眼。
每根银针刺入的时候,邱嬷嬷都能感觉到轻微的刺痛。
她大气不敢喘,只希望这叶小姐不要再折磨她老人家了。
同时心里暗下决定,不管明日楚夫人如何挽留,她都一定要请辞离开!
正想着,突然觉得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直到膝盖。
每逢下雨前那骨子无法言说的酸痛,竟不知不觉被那暖意驱散。
邱嬷嬷震惊地睁开眼。
“您这风湿很多年了吧。”叶渺道:“若想治好,需要一些日子。”
“这是刚入宫那几年落下的毛病。”邱嬷嬷下意识道。
叶渺点点头,慢慢收针。
“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早些歇息吧。”
她走向门边,正要拉开房门,身后传来邱嬷嬷有些失常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对你...并不好。”
“我们之间无仇无怨,您教我规矩是尽您的职责,守您的本份。而我依心行事,虽然有碰撞,但都无坏心。”
叶渺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理由,“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多一个朋友便少一个敌人。”
“我刚才...去告状了!”邱嬷嬷冲口而出。
“是去请辞了吧?”叶渺笑了笑。
邱嬷嬷复杂地看着她,“夫人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里,我一样会对你严厉!”
“理该如此,严师出高徒!”叶渺打了个哈欠,“不过我还是会依照本心。”
“我先去睡了,明天见,邱嬷嬷。”
叶渺离开后,邱嬷嬷躺在床上,听外面的雨打在屋顶然后跌落地上的声音。
多少年了,她第一次没有在下雨的夜晚,难受得彻夜难眠,还有闲心听那雨打芭蕉的声音。
邱嬷嬷用被子将腿盖住,伴着雨声,进入梦乡。
——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天色放睛,温度十分舒适。
昨晚回来得晚睡得晚,今儿叶渺起得有些晚。
用了早膳,跟邱嬷嬷和胡信告别后,叶渺去如意侯府找苏语。
她来过一次,侯府门房知道她是苏语的朋友,没有通报便让她进去了。
看来是得到过苏语的吩咐。
如意侯府的下人,今天似乎有些奇怪,一路上叶渺遇到几个,个个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难道府里出什么事了吗?
叶渺这般想着,便到了苏语的院子。
苏语正在小厨房里做菜,昨天她想了几道招牌菜,今儿打算做出来试试。
“小姐,叶小姐来了。”灵儿在外面道。
“叶渺来了!快请她去我屋里坐一会,我马上过去。”
不一会,苏语端着三盘菜进来。
“叶渺,你来得正好,这是我昨天想的招牌菜,你试试看如何?”
叶渺拿起筷子试了试,“我觉得不错,你再多找些人试试。”
“好呢!”得到了认同,苏语十分高兴。
“对了苏语,我来的时候,瞧你们侯府气氛好像不对,发生了什么事吗?”叶渺道。
苏语面上的笑容立马隐去,“为了银子的事情。”
“下人们的月银没发吗?”上次叶渺听下人们担心过月银的问题。
“不是。”苏语摇摇头,“是军中银子的事情。”
“前两天户部夏侍郎从江氏商行那里得到一笔赠银,拔给兵部,说是江氏商行指定用来慰劳,在北夷打了胜仗的宋大将军手下的将士们。”
“祖父手下的将士兵知道后,意见很大,他们有些战死的兄弟家眷,连抚恤金都还没拿到。而宋大将军手下那些兵,不光银子拿得足足的,还有额外的奖励。”
“同样是守护齐楚,同样抛头颅洒热血,用命换来军功,结果却完全不同。”
苏语叹口气,“不少士兵们嚷嚷着要投到宋大将军手下,祖父阿爹叔叔还有哥哥们,为这事烦透了心。”
叶渺问:“这事皇上不管吗?”
“皇上不是不管,是管不了。”苏语道:“夏侍郎的姐姐是江氏商行的大夫人,夏侍郎,哦,你知道吧,夏语薇的父亲,自知与相府结亲没什么可能,便想与宋国公结亲。”
“反正宋国公府与相府本就是姻亲,都是一伙的人。江氏商行将银子捐出来,说指定用来慰劳谁,皇上也没辙。”
“我就希望酒楼早点开业,早点挣些银子,为祖父阿爹叔叔哥哥们分点忧。”
“说到酒楼,我昨天想到一道菜,叫香辣烤鱼,做法是这样的...”
这道菜能在现代成为招牌菜,在这古代一定也能。
苏语听完后,两眼放光,“叶渺,你要是没事的话先别走,我现在马上去做,你试试味对不对!”
叶渺正要应下,突然外面传来苏宇的大嗓门。
“妹妹!听说你朋友来看你了,我来瞧瞧!”
听那语气,哪是来看人的,分明是来找麻烦的!
苏语大惊,想起之前苏宇说要找叶渺麻烦的话。
瞪着眼睛看向叶渺,不知所措。
“怎么办,叶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