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毕方离开后,南宫焱召来幕僚。
将城南沈氏钱庄的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的严重性,各位已经知道了,现在本太子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幕僚们面面相觑。
他们向来只出谋划策,主要针对官场上的一些事情,银子的问题,有沈毕方在,他们从来不曾操过心。
现在突然问他们怎么样弄到两百万两...
没一个人能回答得上来!
你向我使眼色,我向你表示无奈之后,终于有人开了口。
“太子殿下,属下觉得,这事不如向宁国公大人求救。”
“罗先生说的没错,如果银子的事情连沈小姐都无能为力的话,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宁国公大人了。”
“宁国公大人掌管户部,户部掌管天下钱财,若是让宁国公大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暂时挪调两百万两出来...”
“不行!”南宫焱拒绝,“监守自盗,外祖父一定不会同意!”
宁国公管理户部这么多年,向来只利用手中职权谋利,但从来没有挪用过国库。
莫越也表示反对,“这事查是被大皇子的人抓住痛脚,告到皇上那儿去,其损失可不是一个沈氏商行能比拟的。”
赵国公一派的人,一定会咬死不放,直到将宁国公从户部尚书的位置赶下来为止。
“这事非同小可...”南宫焱正说着,聂北走进来,“太子殿下,青州那边的沈氏钱庄分行传来消息,大批商户和民众挤到钱庄前要求兑银,钱庄存银告急!”
南宫焱面色大变,“消息这么快就传到青州去了?”
聂北道:“看来是这样。”
南宫焱捏捏眉心,头痛不已,这才半天不到,青州城已经收到了风声,再下去...
他简直不敢想像。
“太子殿下,商人消息最为灵通,若不及时解决,只怕不出两天,沈氏钱庄出事的消息就会传遍武国。”
有幕僚道:“还请太子殿下尽快定夺!”
“时间不等人啊,太子殿下。”
南宫焱对有能之人向来大方,但前提是他手中有足够的银子,没了沈氏商行,南宫焱手中银子不够,对他们这些人想大方也大方不起来。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别的,除了莫越,所有人众口一致,请求南宫焱找宁国公帮忙。
唯一不同意的莫越,偏偏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最后南宫焱道:“唯今之计,只有求助于外祖父了。”
“来人,请宁国公大人进宫,就说本太子有要事相商。”
小半个时辰后,宁国公来了,“参见太子殿下。”
“外祖父不用多礼,快请坐。”南宫焱道。
宁国公坐下后,南宫焱命人奉上茶水后,也不拖拉,直接进入正题。
“外祖父,本太子急着请您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太子殿下请说。”宁国公拱手道。
“昨晚城南发生火灾之事,外祖父可有曾听说过?”
“略有耳闻。”宁国公道:“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发生火灾之处,是沈氏钱庄。虽然伤亡不重,但是...”
宁国公皱起眉头,“这事可不大妙。”
他掌管户部,于这方面的反应比南宫焱敏锐得多。
“外祖父说的没错,今天一大早,就有许多商户和百姓挤到钱庄外面要求兑银。”
南宫焱道:“虽然年末钱庄提早备了不少现银,但根本经不起这样大量兑现。”
“不光是上京城,半个时辰前本太子收到消息,现在青州的沈氏钱庄也开始出现大量兑现的情况。”
“若这件事情再扩散开...”
“太子殿下,是想老臣出面解决此事?”宁国公皱眉问道。
“从商号调银过来,凑齐城南钱庄需要的数目,最少需要七天。”
南宫焱道:“但按现在的事态发展,七天,钱庄根本等不起。”
“除了求助外祖父,本太子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太子殿下,您想过没有,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这种事情,实在太蹊跷,难不保是有人故意在搞事。”宁国公道。
“本太子明白,这件事本太子会调查清楚。”南宫焱道:“但钱庄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宁国公还在犹豫,沈氏商行对他们的大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同样的,挪用国库不是小事。
真出了事,他亦担不起。
这时聂北又进来了,“太子殿下,太中城传来飞鸽传书,那边的沈氏钱庄分行也开始出现排队兑现的情况,若再不加以控制,只怕事情会迅速蔓延到整个太中。”
“外祖父!”南宫焱这下彻底坐不住了。
“老臣明白了。”事已至此,宁国公也没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氏商行这块大肥肉,因为一场无关紧要的火灾而陷入绝境。
南宫焱大喜,“多谢外祖父!”
——
上京城疯狂一时的兑现热潮,在两天后终于平息下来。
各商户及民众,见沈氏钱庄有条不紊一如从前,要提取多少银子都能拿到,渐渐地放了心。
甚至还有不少人又重新将取出来的银子存了进去。
宁国公忙了两天喘过气后,在第三天的早朝上,以苦主身份,请求皇上将南宫烟与宁倾风的案子转到刑部或大理寺。
“皇上,程世子既然身体不适,暂时无法审案,请皇上另选他人审理此案。”
宁国公跪在地上,语含悲切,“孙儿明日即将下葬,老臣撑着这副老骨头前来,是想让孙儿在下葬时能够得以安息,请皇上体谅老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不少宁国公一派的人纷纷附和,“请皇上尽快派人审理此案。”
大皇子一派的人站在一边看好戏,站队程烁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
死者为大。
想要死者入土为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宁国人,这个要求不算过份。
皇上道:“宁大公子年纪轻轻惨遭不幸,朕深感痛惜。宁爱卿之心,朕能体会,这事不光关系到宁大公子,还关系到去世的宝熙。”
“朕昨日已经催促程爱卿,这事必须尽快审理。今早程爱卿回复,他的身体已基本康复,明日一早便会开始审理此案。”
“地上凉,宁爱卿快快起来。”
“多谢皇上。”宁国公跪着没动,“老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宁爱卿请说。”
“程大人审问嫌犯时,老臣想旁听,请皇上准许。”
皇上想了想,“朕允了。”
“谢皇上。”宁国公感激涕零,这才在旁人的搀扶下,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
——
第二天一大早,宁国公来到都察院大牢。
都察院的人昨儿得到旨意,知道宁国公要来,早早便让人等着接待。
接待宁国公的是一位姓王的大人。
见到宁国公,笑容满面,“见过国公大人。”
“程世子来了吗?”宁国公问。
王大人道:“快了,国公大人。”
“快了?”宁国公冷哼一声,“既然程世子还没来,本官想先见见两位嫌犯。”
“对不起国公大人,没有程世子的手谕,谁都不能见两位嫌犯。”
宁国公神情一凛,气势外放,吓得几个狱卒腿都软了。
“本官作为苦主也见不得?”
王大人挺直腰杆,万分恭敬地道:“还请国公大人体谅!”
宁国公见威压不见效,收回气势,“在哪里审案?本官先去等着总可以吧。”
“可以可以,国公大人这边请。”王大人立马换了另一副面孔。
宁国公觑了他一眼,暗道程烁那小子能耐果然不小,看他这手下就能窥其一二。
王大人将宁国公领到审案的地方,那是个小小的四方屋子,里面两边放了几排架子,上面放着一些案卷。
中间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笔墨,前面左右各摆着几张凳子。
大约是知道程烁今日要来审案的关系,角落里烧着炭,里面暖和极了。
不像个审案的地方,倒像是个普通人家的书房。
宁国公坐了好一会,程烁才姗姗来到。
“国公大人来得好早。”程烁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坐下,“听说宁公子今日下葬,国公大人还有闲心来此,佩服佩服。”
“不亲眼看到害死我孙儿外孙女的人定罪,本官不安心!”宁国公道:“既然程世子知道本官家中还有事,还请程世子尽快提审犯人。”
宁国公本以为程烁会继续推诿,就像他之前用装病,拖着不审这案子一样。
但没想到,程烁这次很爽快地道:“那就依国公大人所言。”
“来人,提嫌犯。”
“是,世子爷。”
外面立马有人应声而去,不一会,叶铭和薛子瑶被带来了。
两人面色红润,除了衣裳有些皱,头发有些乱之外,根本不像是在大牢里待了好几天的人。
宁国公看到完好如初的两人,想到宁倾风和南宫烟黑漆漆而冰冷的尸体,只觉愤怒之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恨不得立马将两人碎尸万段。
这时有位文书模样的人进来,坐到程烁身边后,程烁道:“叶铭,薛子瑶,将案发当日的事情经过,再讲一遍。”
“叶铭,你先来。”
“是,程世子。”叶铭道:“当日我叶家三兄妹赴于御史之女于素素之约,早早去了烟雨楼,到了约定时间烟雨楼伙计来传话,说是薛子瑶派人传话,马车半路坏了,她要晚些才过来。我听后立马觉得不妥,便和阿海乔方子几人一起出去寻她...”
叶铭简单清晰地将那日发生之事,重新描述了一遍。
“至于从我身上搜出的毒药和解药,那日我已说过,是为了防身特意配的,不只薛子瑶有,我有,阿海和乔方子皆有。”
叶铭道:“至于为何要防身,这事想必不需要我多说。”
宁国公在一旁冷笑,“怕是亏心事做多了吧。”
“我叶铭自认行事无愧于心,但防不住有人小人之心。”叶铭道。
“你...”宁国公面色阴冷的道:“你敢暗示本官是小人?你可知辱骂朝廷命官是重罪?”
“有辱骂吗?”程烁掏掏耳朵,“国公大人,您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现在在审您孙子的案子,别扯远了又赖本世子拖而不决。”
宁国公咬着牙忍下了。
“叶铭你可有需要补充的?”
“没有了,程世子。”
“那接下来是薛子瑶,薛子瑶,你把案发当日的情形再说一次。”
“是,程世子。”薛子瑶道:“那天我一早出门,去烟雨楼赴于素素的约,上了马车走到半路突然觉得路线不对,想要出声询问时,突然出现三个黑衣人,连同车夫一起对我动手,将我迷晕...”
宁国公打断道:“你说有人将迷晕,可有人证?”
程烁瞥他一眼,“国公大人,是本世子审案,还是您审案?”
“薛子瑶,继续说。”程烁道:“除了本世子的提问,其他的一律不必理会。”
宁国公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我醒来的时候,见到宁公子在我身边,我吓得尖叫...”
薛子瑶心有余悸的将那日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要不是公主逼着我喝药,我不喝,她打我,还想强行灌下去,我不会因为想自保而对他们下毒。请程世子明查!”
她说完,程烁对身边负责记录的文书道:“都记好了吗?”
“记好了,世子爷。”文书放下毛笔,双手恭敬奉上,“请世子爷过目。”
程烁接过看了几眼,赞道:“又快又准,字还写得好,不错!”
“谢世子爷夸奖。”
“现在案子已经很清楚了。”程烁道:“叶铭是为找人,身上所携带毒药只为防身,与此案毫无关系。至于薛子瑶,先是被人绑架,后来被人逼着灌药,出于自保才用了防身的毒药。”
“本世子觉得两人均属无辜,理应当即释放。”
“程世子!”宁国公气恼不已,“薛子瑶说有人绑架她,那绑架她的人呢?”
“薛子瑶说公主想成全我孙儿对她的心意,那她写给我孙儿的那些情意绵绵的信又作何解释?”
“此案分明是薛子瑶对我孙儿旧情难忘,因爱生恨,嫉妒之下对我孙儿和公主下毒!”
“你怎可只听信两人言,罔顾事实,就作出如此决断?”
“本官不服,本官要上报皇上,要公告天下,让天下人都来凭凭理!”
程烁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国公,直到宁国公慷慨激昂地说完后,才懒洋洋道:“要参本世子,让皇上和天下人来评理啊?没问题。”
他从袖中掏出一样账本之类的东西,扔到宁国公面前,“请国公大人递折子的时候,顺便将这本账本一起递上去,也让皇上评评理。”
宁国公神情微变,“这是什么?”
“国公大人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宁国公深吸口气,将账本打开。
随即,神情大变,一股冷气从脚底一直蹿到头顶。
程烁怎么会知道他挪用库银的事情?他又是怎么这么短时间便拿到这本账本?
“你...”宁国公咬牙道:“沈氏钱庄失火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划的?”
“国公大人不愧是国公大人,反应真快。”程烁道。
心想这事可不只我一人,沈氏钱庄大火是喵喵设计的,至于找人去户部誊抄账本才是他的功劳。
看来他和喵喵真是天生一对,一人外一人内,双剑合璧,天下无双!程烁喜滋滋地想。
“你想怎么样?”宁国公吐出口气。
“在这份供词上签个字画个押,这账本之事,本世子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程烁将供词方向调转面向宁国公,亲手取了毛笔蘸上墨,做了个请的手势,“国公大人,请。”
比起替一个傻了的孙子报仇,他的前程,整个宁氏一族的前程,南宫焱的前程,更为重要。
宁国公黑着脸,接过毛笔,大笔一挥。
“请按个押。”程烁笑眯眯地将红印推到他面前。
看到上面宁国公的签名和指押,程烁含笑道:“多谢国公大人,国公大人慢走。”
——
渺风院。
纯娘在外面道:“小姐,程世子来了。”
“他又来做什么?”叶渺脸一沉。
话落,程烁舔着一张笑脸,从帘子外钻进来,“喵喵,事情解决,我来邀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