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渺想到此,立马披上披风出了门。
在外面等着她的,果然是成瑞。
成瑞指了指巷子尽头,“去那间茶楼。”
刚才皇上见她的那间。
叶渺:...
真是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成瑞订的雅间,竟是刚才皇上订的那间。
叶渺站在雅间前面,有些恍惚。
“有事?”坐在窗边的成瑞挑眉问。
“没事。”
叶渺抬脚走进去,坐到他对面,“听说你这些日子离开上京去了天杭,为何突然回来了?”
成瑞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推到叶渺面前,“听说?”
“不是听说。”叶渺坦然,“因为某些原因,我特意查过。”
“我突然离开,本来应该告诉你一声。”成瑞道:“不管怎么说,你是我未来的...”
“打住!”叶渺听他说起这个话题就头痛,“正使大人我决定不做,所以我和你之间,不会有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别的关系倒有可能,比如师哥师妹的。
“为什么?”成瑞不可思议道。
在他看来,成为正使大人,是多么神圣的事情,她怎么会拒绝呢?
“我大哥哥,他更名正言顺。”
叶渺当着叶铭的面说她要想想,事实上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若做了斩龙使,叶铭和方婉柔还有叶云琅三人,会一辈子心里难安。
方婉柔叶云琅是因为愧对她的亲生母亲,叶铭会因为他们的愧疚而愧疚,还有对叶海的愧疚。
成瑞皱起眉头,“你是前正使大人的亲生女儿,你才是名正言顺。”
“有证据吗?”叶渺问,“证明我是方婉英的女儿,而不是方婉柔的女儿?”
成瑞语塞,他对大护法的话,从来深信不疑。
“既然没有证据,那我告诉你,我就是方婉柔的女儿。”
叶渺道:“倘若大护法一意孤行要我做正使大人,要你娶我,那我不得不怀疑,他有别的私心。”
成瑞半点不信,“不可能,大护法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想维持正统!”
“那让他先拿出证据,再来说什么正不正统。”叶渺淡淡道。
成瑞:...
他心里有些气闷,转念一想,算了,反正对上她,他就从来没在口头上占到半点便宜。
“听说府上出了事,节哀顺便。”
叶渺笑了笑,“你不知道我受了伤吗?”
“听说了。”要不是知道她身子虚弱,他带她来茶楼做什么。
叶渺端起茶盏,“那你的消息有点落后。”
“什么意思?”
“我的伤,正是我去世的二堂姐,派人做的。”
成瑞惊讶地睁大眼。
叶渺意有所指,“这世上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手足相残的人多的是。”
她喝了两小口茶,将茶盏捧在手心暖手,状似随口问道:“对了,你有兄弟姐妹吗?”
“我是孤儿,当初是大护法从乱葬岗将我捡来的。”
“那你知道你爹娘是谁吗?”
“不知道。”
“有没有想过找他们?”
成瑞笑了,眼底有几分冷酷,“不想。”
“为何?”
“能将我遗弃在乱葬岗的,能是什么好人?”
“你怎么确定你是被遗弃的?”
成瑞似乎不想多谈,“我本来想你家里出了事,你应该会很伤心,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我先走了。”
“如果你爹回来了,你会认他吗?”叶渺不死心地道。
“不会。”成瑞毫不犹豫道:“我会杀了他!”
——
成瑞没说他突然回来的原因,不过快天黑的时候,叶渺收到邱崖的来信后知道了。
原来成瑞去到天杭,除了负责天阁在天杭分堂的事务外,还有一个密码任务,就是替南宫焱拉拢费将军。
费将军本是皇上的人,程烁去天杭的时候,他本来已经决定要投靠程烁。
结果因为成瑞的突然出现,费将军犹豫了。
程烁因此查到费将军儿子的龌龊事,将计就计,让人怂恿费将军向宁国公提出联姻的要求,试探宁国公的诚意。
恰好宁贵妃要处罚宁阮,宁重远便决定让宁阮与费将军的儿子结亲。
费将军的天平彻底倒向了南宫焱。
他本以为以宁阮的身份和能力,定能压制住那不肖子,哪知他的儿子欠下财债,铤而走险。
宁阮不堪受辱上吊自尽,没死却成了废人。
好端端的孙女出嫁不过半个月就成了废人,宁重远悲痛欲绝,岂会轻易放过费将军一家?
事情败露,大护法担心会牵连天阁,这才将成瑞喊了回来。
成瑞回来了,正常应该安排山长大人与他见一面。
可成瑞被大护法洗脑太深,叶渺不禁有些犹豫。
——
又休息了几天后,叶渺手臂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准备去太中学院。
和她一起去的,还有同样养伤的薛子瑶。
出发的这天,薛子瑶来到临安侯府。
随着叶渺来到柏来院拜别的时候,方婉柔拉着她的手,“家里刚出了事,等过了七七,我约你娘当面谈谈。”
薛子瑶知道方婉柔与裴媛要谈的是什么事,面上一红,大大方方应了声好。
叶渺只知叶铭做了选择,但是不知道已经说到了谈婚论嫁的事情。
“大哥哥这次手脚倒是快。”她笑眯眯道。
“去年中秋那日他便与我说了。”方婉柔道:“后来发生了些事情,暂时耽搁了。”
叶渺知道是什么事情,薛子瑶却是不知道的。
她垂着脑袋,耳尖发热,心里却甜丝丝的。
什么嘛,原来早就打算向她提亲了,却偏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差点以为自己自作多情了。
“时候不早了,早些去吧。”
“是,阿娘(伯母)。”
——
得知叶渺和薛子瑶今天来学院的叶铭叶海,提前小半个时辰就在学院门口等她们了。
薛子瑶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看到叶铭正盯着她瞧,不由红了脸。
自元宵那晚后,两人只匆匆见过两面,一次是陪着薛长言去临安侯府吊唁,一次是叶兰下葬的时候。
两次都很匆忙,没说上几句话。
“阿海,你送妹妹去学舍,我送薛子瑶。”
“好...不对啊,大哥。”叶海抓抓脑袋,“她们都要回学舍,本就是顺路的,为何要分开送?”
叶渺忍不住捂嘴笑,薛子瑶闹了个大红脸,“走吧走吧,天色不早了。”
叶海看她一眼,好奇道:“薛子瑶你怎么脸这么红?喝酒了吗?”
他使劲嗅了嗅鼻子,“我没闻到酒味啊。”
叶渺忍俊不禁,挽起叶海的胳膊大笑,“二哥哥,我想去那边小书楼先借本书,你陪我一起去吧。”
“原来妹妹要去小书楼。”叶海回头,“大哥,那你负责送薛子瑶吧。”
妹妹要他陪,不要大哥陪,叶海觉得好得意。
两人走后,叶铭牵起薛子瑶的手,柔声道:“走吧。”
薛子瑶有些害羞地想甩开,“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若是有人问起,大大方方承认就是了。”叶铭道:“我替我未来媳妇儿挡风,牵我未来媳妇儿的手,谁敢有意见?”
薛子瑶娇羞地嗔了他一眼,整个人却是向叶铭靠近,倚在他身边,小鸟依人。
后面被完全无视的秋桐差点惊掉下巴。
小姐什么时候和叶二少爷走得这么近了?
向来大大咧咧的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可人了?
我真不是个称职的丫鬟!
——
“玲珑,门窗关好了没?”
“好了,五小姐。”
“再检查一遍!”
“已经检查了五遍了,五小姐!”
“我让你再检查!”叶梨缩在床上,神情惊恐地对着玲珑大吼。
玲珑吓了一跳,“是,五小姐。”
“还有,无论谁来找我,都说我不舒服!听到了吗?”
“知道了,五小姐。”
玲珑知道叶梨在害怕什么,忍不住道:“五小姐,那晚的事情三小姐并没有证据...”
您不必如此害怕。
话没说完,被叶梨尖叫打断,“你懂什么!?三姐姐行事,需要证据吗?你看看大姐姐的下场!”
叶蓉受伤的事情让叶梨吓破了胆,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她就急急离开侯府来了太中学院。
叶蓉只是在这件事上对叶渺动了手,而她早就在暗中对付叶渺。
叶渺这次半点不容忍,直接对叶蓉动了手。
若她新帐旧帐一起算,叶梨实在不知道叶渺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若叶渺要杀她,她半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玲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阵空灵的笑声突然响起。
“五妹妹倒是很了解我啊。”
叶梨面色大变,“快,快挡着她,不要让她进来!”
叶渺笑了一声,似在笑她的天真。
“五妹妹,我若想进来,谁能挡得住我?”
话落,帘子响动,叶渺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然她的笑容落到叶梨眼中,无异来取她性命的恶魔。
“你...你...别过来!”叶梨颤抖着道:“这是学院!出了事,山...山长大人不会放过你!”
“五妹妹好像忘了,我是山长大人的关门弟子。”
叶渺说着向前走了几步,“何况我要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何其简单?哪用得着惊动学院的人?”
叶梨只觉全身一阵发麻,没错,以叶渺的能力,她完全可以让她消失得不留半点痕迹!
“啊..!”
叶梨放声尖叫,想吸引周边学舍的学生,以及巡逻的助教的注意力。
然而她只刚张嘴,便被叶渺点了穴,将那尖叫堵在了喉咙里。
浑身动弹不得,又无法言语的她,惊恐地看着叶渺。
叶渺朝着叶梨走了两步,在她越来越恐惧的眼神中,突然转道走到桌边坐下。
她慢条斯理地取下灯罩,灯油灯拨亮。
屋里一下子亮了好多。
叶梨看着她每个动作,只觉得心里狂跳不止。
她不知道叶渺打算怎么对付她。
这种如凌迟一般的感觉,无限放大她的焦虑与恐惧。
后背湿得快要能滴水。
叶渺将灯罩放好,端起油灯朝床边走来。
叶梨瞪大眼。
叶渺不会是想放火烧死她吧?
这时叶梨脑海里不期然想起,范知秋与叶菁、南宫莲与叶珠被烧死的画面。
大火张牙舞爪,像恶魔一样吞噬了整间屋子。
她听到她们的惨叫,听到她们的肌肤被火焚烧时发出的声音。
那时的叶梨没有半点感觉,只觉酣畅痛快。
可此时,她突然就感觉到了痛,被火灼伤的痛。
那痛让她想尖叫,可她的声音却全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哀鸣。
“很害怕?”
叶渺将油灯放到床边的小杌子上,然后自自然然地坐在了叶梨身边。
看着叶梨因为害怕恐惧,满头大汗的样子,微微笑起来。
“我以为做了那么多坏事的人,心里是不害怕的,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越是坏事做得多,越是心虚,越害怕。”
叶渺将叶梨贴在脸上的头发撩到耳后,“看五妹妹这样子,一定还做过很多我不知道的坏事。”
她收回手,取出乌刀放在掌心把玩,“我划了大姐姐九刀。”
“你说我划你多少刀好呢?”
“大姐姐我是划在胳膊上,五妹妹的,划在哪里好呢?”
乌刀拔出,冷冽的光芒,让叶梨面上肌肤生痛。
那匕尖挨着她的脸,只要叶渺手下一颤抖,便能划破叶梨娇嫩的脸蛋。
“要不划这里?”
匕首下移到脖颈,“这里?”
又下移到心口,“还是这里?”
叶梨内心的恐惧再次被放到无限大。
此时的她只恨不得就此晕过去,然后醒来发现只是一玚噩梦。
眼睛刚闭上,耳边传来一阵轻笑,“五妹妹,吓着你了吗?三姐姐跟你开玩笑呢。”
那似乎能割破肌肤的寒光消失,叶梨不由睁开眼。
只见叶渺将乌刀收入鞘内,放回衣袖中。
叶梨微不可察地吐了口气。
然而紧绷的神经才略略放松,下一秒,又绷得如极致的弦。
“五妹妹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划花你的脸,也不会划伤你任何一处肌肤。”
“你不是最会算计人心,然后收为己用吗?”
“那我也跟你学一学。”
“我会夺走你最在意的东西!”
“五妹妹,我要留着你好看的皮囊,让你好好看着,我是如何让你最在意的东西,一点一点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