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纱帘被人掀开,只听薛子瑶啊的一声尖叫。
叶兰和叶梨快速走进去,只见薛子瑶整个人狼狈地倒在地上,手捂着额头,眼眶微红,正试图单手爬起来。
“薛子瑶,你没事吧?”叶梨立马走过去,扶薛子瑶站起来坐到床边,“怎么回事?”
薛子瑶揉了揉手捂着的地方,咝的抽口冷气,“刚才不小心摔倒,撞到额头了。”
她松开手,只见额头红红肿肿一片,看起来挺吓人。
叶兰不动声色地打量叶渺房间,嘴里道:“薛小姐,严重吗?要不要喊大夫来看一看?”
“不用了,让人送两个鸡蛋来,揉揉就没事了。”薛子瑶道。
她自小习武经常受伤,这点小伤根本不放在心上。
“不能这么敷衍了事,这伤的可是额头,弄不好留疤就毁容了。”叶梨道:“我记得孟公子送过一盒紫玉膏给三姐姐,我来找找看放在哪里。”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薛子瑶着急地抓着叶梨的胳膊。
叶铭只是藏起来了,并没有离开,要是被发现,她真是水洗都洗不清了!
“薛小姐,五妹妹说得没错,你先坐着,我来帮忙一起找。”
叶梨被薛子瑶拉着动不了,这边叶兰主动帮忙。
她走到叶渺梳妆台边,先是随意打开几个首饰盒看了看,没有见到类似紫玉膏之类的。
“看来三妹妹真是很宝贵这紫玉膏,藏得真严实,”叶兰道:“我去衣柜里和箱笼里看看。”
要是查衣柜有箱笼,就真是将房间里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薛子瑶面色一白,她直觉认为叶铭应该是躲在衣柜或是箱笼里,只有这些地方才能藏得下他。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薛子瑶欲起身阻止,哪知平时看起来瘦小娇弱的叶梨,此时手劲大得惊人,竟是将她牢牢按住。
“薛子瑶,你额头的伤可不是小事!要是让三姐姐知道你在她屋里出了事,她定会担心自责的。”
叶梨这话一说出来,薛子瑶顿时拒绝不得。
坐在床边,一颗心揪得老高。
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叶铭不是藏在衣柜和箱笼里。
叶兰每打开一样,薛子瑶的心提起又放下,提起又放下,直到叶兰检查完所有的箱笼和衣柜,没有发现异常,薛子瑶紧绷的心才终于放下来一些。
“我看不用找了。”她挤出笑容,“叶大夫人喊了渺妹妹去,不如你们帮忙喊她回来,渺妹妹自己的东西放在哪里,她自己最清楚。”
叶兰道:“我已经让丫鬟去喊了,就怕渺妹妹与丫鬟错开耽误薛小姐头上的伤。”
“没事的没事的,我皮粗肉厚的很。”薛子瑶连连摆手。
“我去内室看看,真没有就不找了。”叶兰道。
薛子瑶再次急得要站起来,箱笼没有,衣柜没有,叶铭分明就是躲到内室了。
叶兰一进去,岂不是穿帮?
“哎哟~”情急之下,她捂着额头低呼。
叶梨连忙问:“薛子瑶你哪里不舒服?”
“我突然觉得头晕,你们还是去找个大夫来替我瞧瞧吧!”她往叶渺床上一躺,“不行了,我头晕得不行,我要休息一下,你们都出去别打扰我,快帮我找个大夫来!”
“那你好好躺着,我马上去叫大夫。”叶梨站起来放下纱帐。
叶兰不甘心地停住脚,就差最后一个地方了,她一定能将叶铭揪出来,让叶渺名声毁于一旦!
让自己的大哥,和自己的好朋友,在自己的闺房私会,这要是传出去,她叶渺之前多好的名声,都得毁了!
叶兰眼里露出几分疯狂。
既然她先对她不仁,就别怪她对她不义!
趁着叶梨放纱帐的瞬间,叶兰突然朝内室跑去。
薛子瑶听得响动,翻过身见叶兰跑入内室,尖叫,“你干什么!?”
内室里,除了洗漱用品,屏风木桶,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叶兰掐着手心。
她明明亲眼看到叶铭进来,才让丫鬟喊来叶梨,一起进来的。
她明明没有看到叶铭出去,怎么可能找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叶铭在哪里?
不对!
还有一个地方!
床底!
叶兰不顾一切冲出去,在薛子瑶的目瞪口呆中,掀开床罩,趴到地上。
没有!居然还是没有!
难道他长翅膀飞了不成?
叶兰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到底哪里出差错!
“二姐姐,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叶梨担心问道。
“咝,”叶兰立马捂住肚子,露出难受的神情,“对不起,薛小姐,吓着你了,我突然腹痛难忍,在找马桶。”
“薛子瑶,可真是失礼了,我马上去喊大夫来。”
叶梨红着脸,连忙扶着叶兰出去了。
直到外面没了声响,薛子瑶高高悬起的心,才终于落下来。
能躲人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没见着叶铭,应该是走了吧。
那家伙,看不出动作倒是挺快的。
薛子瑶翻个白眼,不小心扯到额头上的伤,咝了一声,连忙下床来到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她红肿的额头,好大一片。
她用手触了触,咝,还真疼。
正当她小心检查伤口时,铜镜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哎呀,妈呀。”薛子瑶吓得差点打翻铜镜。
待看清那人后,她扭头怒道:“你怎么又来了?还想我再摔一次吗?”
为了怕被叶兰叶梨发现她的异样,她故意摔倒弄伤,掩饰她之前红了的眼睛。
“什么又来了,我根本没走。”叶铭斜看她一眼,不经意扫过薛子瑶额头的伤,一脸嫌弃,“你可真够蠢的!不会摔轻一点吗?笨死了。”
薛子瑶差点气死,“你以为我想吗?情急之下哪想得了这么多!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你突然跑进来,我用得着受这种罪?”
她手指着叶铭,双眼喷火,“我告诉你叶铭,我要是因此破了相,我跟你没完!”
别看薛子瑶在叶渺面前像个热情黏人的小尾巴,其实内里脾气又烈又骄傲。
之前那个什么尚书的儿子欺负薛子星,她敢跟人家当街打架,现在轮到自己被欺负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过去?
叶铭突然走近,坐在凳子上的薛子瑶猛的一后仰,后脑勺撞上铜镜。
砰!
薛子瑶倒抽口气,怎么这么倒霉!
这个叶铭,真是跟她天生八字不对盘!
叶铭快速弯腰看了眼她的伤口,在薛子瑶惊呆的神情中又快速站直。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薛大小姐尽管放心,这么点伤,毁不了你的花容月貌。”
薛子瑶一口气堵在胸口。
“趁现在没人,快点滚!”她实在不想看到他,怕自己要么气死,要么忍不住把他掐死。
叶铭掀开窗子,出去前突然回头说了一句,“看在你这么蠢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宁大公子在上京风评不是很好,把眼睛擦亮点!”
“关你什么事!”薛子瑶气得朝叶铭扔梳子。
可惜叶铭闪躲得太快,梳子飞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跳出窗外顺手关上窗子,最后梳子打到窗子上。
哼,关你什么事!薛子瑶恼火地转过头。
——
“喵喵,怎样?这几道菜味道如何?”方婉柔问。
叶渺放下筷子,“我记得薛子瑶说她家人都爱吃微辣的,阿娘可以放点辣。”
“那好,我放点辣椒。”
方婉柔想着叶渺和薛子瑶一起在太中学院一个月,薛子瑶对叶渺又亲近,应该会知道薛家人的口味。
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阿娘,那我去陪薛子瑶了。”
“好,去吧。”
叶渺离开厨房,往渺风院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背后突然一道劲风袭来,她下意识转身一掌。
“原来你小名叫喵喵啊~”英俊到可恶的少年,笑得痞坏痞坏,“喵喵,小猫儿,跟你很配。”
看起来温顺,实则暗藏着利爪,一不小心,就给你一爪子。
就像现在。
叶渺见到他,只觉得手心发痒,很想一巴掌挥过去,打碎那张俊脸上碍眼的笑!
她深呼吸几下克制住自己,也不想理他,转头就走。
不是她不想打,是她打不过。
身后的人却如影随行,“喵喵...”
叶渺炸毛地打断,“不许这么喊我!”
英俊的少年顿时几分委屈,“喊叶三小姐太生疏了。”
“我跟你不熟!”叶渺吼道。
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少年嘻嘻一笑,星眸弯成月牙形,竟露出几分难得天真的模样。
“别生气了,我请你吃糖,你不是喜欢吃糖吗?”少年将荷包举到她眼前,低声哄道。
叶渺听到程烁说糖这个字,差点原地爆炸。
昨天他那么过份对她的时候,怎么说来的?
因为闻到糖的香味,饿了,所以咬了她一口。
现在却拿着糖来送她!
真的是...叶渺三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
她气冲冲地吼,“拿开!我不吃!”
“生气了?对不起,是我不对。别生气了,我会对你负责的!”少年虔诚地许下承诺。
说这话时,动人的星眸里似掺了揉碎的星光在里面,闪闪发着光,比天上骄阳还要耀眼!
负责?鬼才需要你负责!
叶渺冷着脸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如果你心里有愧疚的话,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程烁发光的眸子慢慢暗下来,眉头轻轻蹙起,“我不是始乱终弃的人!还有,我哪里配不上你?”
他堂堂平南王世子,一时鬼始神差轻薄了她,现在他愿意负责,她居然不接受?
连皇上都对他百依百顺的程烁,这辈子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
心里头,真是憋屈的很。
“哪都配不上!”小姑娘冷漠的声音,无情的很。
还始乱终弃?会不会说话?有病!她跟他,是那种关系吗?
程烁一口血堵在心口,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因为向来都是他堵得别人喷血。
“三小姐!”一个小丫鬟远远跑过来,“薛小姐在你院子里摔伤了,二小姐和五小姐让您快点回去。”
薛子瑶受伤了?
叶渺懒得理会程烁,直接向渺风院跑去。
后面的少年阴魂不散,“我表妹受伤了,我去看看。”
“不准去!”叶渺回头怒瞪他一眼,“那是我的院子!”
本想死皮赖脸跟着去的程烁,莫名有点怂,停下来摸摸鼻子。看着叶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这小姑娘,不太好骗啊,怎么办?
——
叶渺回到渺风院,看到薛子瑶躺在她床上,额头青紫一片,吓了一大跳。
“薛子瑶,怎么回事?你怎么弄成这样?”
薛子瑶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可偏偏又不能实话实说。
“我喝酸梅汤的时候,不小心洒到衣裳上,便来你院子里换身衣裳,哪知不小心摔倒,撞到了额头。”
叶渺直觉不对劲,“薛子瑶,你武功不弱,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不小心摔倒?”
薛子瑶面色微红,她向来坦荡很少说谎,现在逼不得已说谎,不自觉就表现在脸上。
“就是不小心嘛,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总有那么不小心的时候。”
好在叶渺对薛子瑶这些微表情不熟悉,虽然半信半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说的话。
“我去拿紫玉膏来,你先躺一会。”紫玉膏叶渺送给了方婉柔。
薛子瑶点点头,又道:“刚才叶梨和你二姐姐来看过我,她们帮我去找大夫了,你让人去说跟她们说一声,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找大夫了。”
“撞到头可大可小,还是让大夫看看,免得你爹娘担心。”叶渺道。
牵扯到薛长言裴媛,薛子瑶只好同意了。
叶渺去拿紫玉膏的时候,顺便同方婉柔道,薛子瑶额头受了伤,不能吃辣,准备几样清淡的菜。
好好来做个客,结果薛子瑶撞伤额头,虽然最后大夫看过不严重,薛长言还是急急带着家人回去了。
回去后,薛子瑶看着铜镜里自己丑陋的模样,想起宁倾风临走前送给她的一对信鸽,鬼始神差给他写了封信。
信中她并没有说自己撞到头的事情,只简单写流水账似的,说她今天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听到什么笑话,吃了什么好吃的。
完全一副与心爱之人分享一切的样子。
即便是日常琐碎,在写下的时候,依然觉得甜蜜异常。
薛子瑶写着写着,渐渐就忘了额头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