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桃花抡着木棍、机械地打人的样子好可怕啊。
那么美丽娇媚的人儿,打起人来说打就打,毫不手软。
果然不是他初二惹得起的。
“初二,快打!”
一声清喝惊醒了初二,他下意识挥动木棍,学着桃花的样子,朝那黑影发动进攻。
黑影除了抱头蹲在那里之外,毫无还手之力。
似乎刚才飞出来气息凛冽的那团黑影,与现在地上只能被动挨打的黑影,根本是两个人。
“打到他晕为止!”
初二和桃花不由加大力度,不知打了多久,那人闷哼一声,双手松开倒在地上。
“好了,停下,闭上眼。”
初二闭上眼,感觉有人牵着他的衣袖往前走。
他不由好奇睁眼。
妈呀,怎么这么黑?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周围安静得如一座死城,连那冷风都没了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突然瞎了、聋了?
初二吓得差点尖叫时,突然眼前一亮。
“好了,可以睁眼了。”耳边传来叶渺软软的声音。
他抬头一望,正好对上叶渺似笑非笑的杏眼。
似乎在说,初二你不乖哦,让你闭眼,为什么中间偷偷睁眼了呢?
初二不知为何,突然打个寒颤。
他眸光左右飘移,发现周围环境跟他闭眼前一模一样。
难道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如果是,那也太真实了!
真实到想起来就可怕,可怕到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桃花,初二,进去里面找二哥哥吧。”
“是,小姐。”
初二狠狠甩头,将脑子里刚才的幻觉甩去。
然而走了几步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巷子前面一堆放得乱七八糟的石头木棍中间,一个头发凌乱、将脸完全遮住的黑衣人蜷缩着躺在那,一动不动。
破庙里黑漆漆的,一进去一股霉味,叶渺捂住鼻子。
桃花将灯笼举高,尽可能的照大范围,让人看清楚庙里的情况。
“少爷在那里!”初二大叫一声朝一堆干草堆跑去。
叶渺仔细一瞧,青色布料从干草堆里露出来,正是叶海常穿的衣裳。
“少爷,少爷!”初二边叫边将那干草堆扒开,被干草掩住的叶海很快露出来。
见叶海身上衣裳头发面上都完好无缺,初二喜极而泣,“少爷,醒醒,少爷,您没事吧?”
叶海似睡着一般,一动不动。
初二趴到叶海身上夸张地哭起来,“呜呜,少爷,您可不能有事啊!您要是出了事,初二也活不下去了啊,少爷,您快醒醒!”
“行了,初二,让开。”叶渺道:“你别乱动二哥哥,让我瞧瞧。”
万一伤了骨头什么的,可不能随便移动。
初二抹着泪站起来走到一边。
叶渺蹲到叶海面前,让桃花举高灯笼,仔细地替叶海检查伤势。
她虽然不懂医术,不过前世武功了得,后来在战场上征战许久,见多识广,这种基本的难不倒她。
叶渺检查了好一会,最后在叶海脖子后面摸到一个肿块。
她吁口气,从刚才那人的速度来看,应该是趁叶海不备,从后面直接一掌劈晕了他。
“二哥哥没事,只是被人打晕了,醒过来就没事了。”
“那少爷什么时候能醒?”初二问。
“不好说,或许一会,或许要明天。”
“那怎么办?明天就是内试了!”初二焦急道:“要是少爷不醒,咱们没办法回去。”
叶海个子大,初二瘦小,叶渺和桃花两个小姑娘,都没办法搬得动叶海。
叶渺想了想,“那就在这里待一晚吧!你们去捡点干柴来生个火,不要冻着二哥哥了。”
这外面积雪一时融一时结冰,哪里有干柴?
而且小姐胆子真大啊,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姐,带着两个不怎么靠谱的下人,就敢在这破庙里过一晚。
真是让他不知道怎么说!
初二看了看破庙,好在这里有些供人歇息用的干草和干柴,便主动将干草和干柴聚拢生了火。
火光点燃的瞬间,破庙顿时温暖起来。
叶渺伸手在火堆上烤火,“初二,桃花,去将外面那家伙绑结实了带进来。”
桃花道:“是,小姐。”
初二瞠目结舌,万一那人中途醒了怎么办?他可不是那人的对手。
刚才的好运也未必能重来。
初二忍不住道:“小姐,不如让他在外面吧,反正是要害少爷的人,咱们别管了。”
冻死了就冻死了。
火光中,叶渺眼神幽幽,“我不关心他死活,但我要知道,是谁要害二哥哥不能参加内试。”
虽然二房三房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但冤有头债有主,一码归一码。
而且万一,还有潜伏在暗处的敌人呢?
毕竟前世她对临安侯府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
对哦,他怎么忘了!初二一拍脑袋,“是,小姐。”
两人出去没多久后很快回来,初二手中拖着那黑衣人,随手扔在一边。
那人头发脏兮兮的将脸全部遮住,叶渺懒得去看。
因为刚才为了抓这个人,摆阵花了不少心神。
她需要休息。
叶渺打了个哈欠,拢紧披风靠在桃花肩上,“初二桃花你们轮流值夜,我先睡了。”
“小姐您安心休息。”
初二松口气,总算有些新意,不是“是小姐”这三个字了。
他望向干草堆中睡得香甜的叶海,心想以前有老爷夫人大少爷替他在背后解决问题,现在又多了个小姐。
自家少爷真是傻人有傻福。
他能跟着他,也是自己的福气吧?
——
黑衣人被打晕倒地不起,叶渺等人入了破庙之后,一个黑漆漆的巷子里,突然探出一个小黑影。
在积雪映照的微光里,能看到那头乱糟糟的头发。
“看来这位叶三小姐有些本事啊。”胡信自言自语道:“居然真的打败了那人。”
他不懂所谓阵法,也不在乎什么阵法,他只在乎谁赢谁输,他该依靠着谁活下去。
小身影往暗巷里一入,瞬间融入黑暗中。
悄无声息的,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
胡信左拐右拐来到一处破旧的小宅子前。
据说这个小破宅子曾经死过不少人,有暴病而亡的,有莫名其妙暴毙的,有被仇家追杀死的...
总之空了好多年没人敢住,倒是便宜了胡信。
他自打有记忆起,便跟着几个乞丐住在这小宅子里。
不过不久前,这个地方被人霸占了,其他乞丐被赶走,只有他留下来了。
胡信拍拍自己笑嘻嘻的脸,然后如变脸似的,那笑容迅速隐去,换上紧张焦灼的神情。
他大力推开门,踉跄着朝一间点着微弱油灯的屋子跑去。
“不好了,毕方姐!”胡信带着哭腔大叫,“你阿弟要被人抓走啦!”
一阵夜风随着门被大力推开吹进去,吹得本就光芒微弱的油灯差点熄灭。
坐在油灯不远处的一名少女咳了两声猛地抬头,双眸在昏暗中迸射出凌厉光芒,随即又恢复平静。
“不可能,阿弟功夫那么好,没人能抓住他。”少女道。
她十七八岁年纪,头发干枯,双颊凹陷,唇色发白,面上黯淡无关,纤瘦的身上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袄裙。
这模样打扮,一看就是穷苦人家长大的。
只那双眼,没有穷人的麻木、空洞、无光,反而生机勃勃、充满光芒。
胡信急道:“若论单打独斗,四五十平常人一起上也抓不住你阿弟,可这次抓他的不是寻常人啊!”
“那是什么人?”少女不急不缓问,看起来仍对自己阿弟信心十足的样子。
“武国四侯府之一,临安侯府!”
少女微微蹙起眉,咳了几声后道:“阿弟怎么会招惹上临安侯府?我交待过他不要在这里惹事,他不会不听的。”
言外之意是反问胡信是不是在骗她。
“毕方姐,你风寒好多天了一直不好,你阿弟想挣点银子替你抓药,所以答应了别人抓走临安侯府叶三少爷一天一夜。”
胡信道:“对方并不是要他杀人,所以他答应了。可临安侯府发现叶三少爷不见了,立马派人出来找,查到叶三少爷被你阿弟抓走,逼着他交人。你阿弟不肯,双方打起来。对方人多,你阿弟边打边跑,只怕现在...”
少女不知想到什么,神情猛地紧张起来,“阿弟往哪跑了?”
“往城西那座山上。”
“山上?”少女面色剧变,“快,快带我去!”
“毕方姐,”胡信为难道:“你不会功夫,我也不会,咱们去了也帮不上忙。”
“快带我去!”少女厉声道。
胡信只好走过去,将少女坐着的椅子推动。
原来那少女竟是坐在一张轮椅上。
推到外面后,深夜的冷风一吹,少女裙摆轻轻荡起来。
若仔细看,会发现那少女只有一条腿。
骨碌骨碌,轮椅在积雪和青石板上转动时的声音,在这寒冷深夜里格外清晰。
这轮椅做工粗糙,但推动起来却极为轻巧,胡信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推着她直到城西那座山的山脚时,都毫不费力。
“毕方姐,快到了,你再忍忍。”
胡信在走动在出力,时间一长倒不觉得冷,但轮椅上的少女一动不动的被冷风吹着,身上连张毯子都没有,可想而知有多冷。
山上积雪覆盖,其间枯木在昏暗中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随时就要从上面冲下来。
少女道:“阿弟真的往这边来了?”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胡信道:“我一直偷偷跟到这里来,不敢上前怕被他们发现,见你阿弟向山里跑去,那些人跟着进去直到好久都没人出来,我才回去告诉你的。”
少女沉默了一会,“推我进山吧。”
轮椅嘎哧嘎哧,山路崎岖,比之前要费力多了,胡信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使出吃奶的力气推。
两人的身影渐渐被枯木掩盖。
“毕方姐,就在前面。”休息的空档胡信道。
少女嗯了一声,没有出声。
背对着她的胡信双眸在夜里看不分明,擦干额头的汗继续推着少女往前走。
直到山顶一处山崖前。
“阿弟在这里吗?”悬崖边上,山风呼呼,少女的声音很快被吹散在风中。
胡信笑嘻嘻道:“对啊。我看到他被人打到山底下去了。”
“那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回去吧。”少女道。
“那怎么行?毕方姐和你阿弟姐弟情深,他一个人在下面会很孤独的,你该下去陪他才是。”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风中传来少女幽幽的声音,“你故意骗我来的吧?”
胡信依然笑嘻嘻的,“对啊,毕方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是知道了,可有什么用?我这个样子,连你一个八岁的小孩子都打不过。”少女道:“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既然没什么意思,那毕方姐就下去陪你阿弟吧。”
胡信不知从如捡来一根长木棍,笑嘻嘻地从后面将轮椅用力往前一推。
少女连同轮椅瞬间从眼前消失。
胡信收起笑容,喃喃道:“我也没办法,可谁叫你和你阿弟抢了我们的地方,还逼着我给你们找吃的。我自己养活自己都很难,怎么一起养活你们?我不想死,那就只好让你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