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沃尔派兵将两人抓了回来,少年成了她的夫,被她带回克查尔部落,可那个黑炭似的男子却没这么幸运,他被怒沃尔贬为贱奴发卖了。
说到这里,托娅抹了一把脸:“春柳”,那少年的名字。“他防心很重,很少与我说话。在被我带回克查尔之后,也曾多次逃跑。起初的几年,我们基本上一直过着那种,他逃,我追,反反复复的日子。”
“后来,我们有了女儿。图雅出生后不久,春柳就病死了。”
“临死之前他告诉我,他恨我,当年那个曾和他一起逃跑的男人,是他的兄长。他们二人在怒沃尔的部落里本是轻重,如果不是因为我想要换夫,兴许他们早就顺利逃走了,但是因为我,他们逃了之后,又被怒沃尔抓了回来。”
托娅苦笑了一声,“春柳至死都念着春乔,念着他那个被贬为奴籍的兄长。他死之后我曾试过找人,但塞外之人轻易不可踏入中原疆土,尤其是像我这种身份的,看似风光,但实则也仅限于大漠之中。”
董惠莹沉默了一下,她侧首看向身旁的梁浩铭,见梁浩铭低着头,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
此前便知晓,梁家的几位爹爹皆是罪臣官奴之后,却不曾想到,浩铭的父亲竟还牵扯到塞外。
托娅说,春柳手巧,最擅长木匠活。
她还说,春柳恨她,一直都恨她,那个不爱言语的少年,看她的眼神总是冷冷的,他打从心眼里排斥托娅。
托娅这一生有过不少男人,但当初那个菟丝花般柔弱美丽的少年却始终是最特别的。
少年死后的几年,她以为自己能忘得了他,她试着接受其他男人,却每每午夜梦回,想起的,全是当年的少年。
托娅说着说着,嗓音便越来越沙哑,最后她为免事态,便起身说道:“你二位便在这里放心住着吧,你们要找“巫”,我会帮你们。至于图雅,我不会再让她来烦你们。”
董惠莹送走了托娅,她回到毡帐时,便见浩铭仍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他呆呆的坐着,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就像是一段没有感情的木头。
她蹲在浩铭身前,小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在想什么,嗯?”
浩铭伸出手,摸着她的脸。她微微偏着头,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蹭他掌心。
“大哥,说,爹总往外跑。”那时他还没出生,每回爹跑出去,总会被抓回来。动手的人不是娘,娘对爹爹们本就不在意,动手的是官媒。但爹总锲而不舍,跑了一回又一回,最严重的一次曾被官媒打断过一条腿。
直至有了他,他出生之后,爹爹就再也没有跑过了。
小妻主站起身来,把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你啊,这么高的大个子,但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像个脆弱的小孩子。
他搂住了她的腰,脸往她的怀里蹭了蹭,“别不要我,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很哑,上一辈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但大概是因为从小得到的太少,对他好的人他太少,他才更加懂得珍惜。
最怕,她不要他。
最怕,她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