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刚道去年,家里正好盖了新房子,他们去了有地方住。
这两年由于各种农贸商品app的兴起,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毕竟那种app还是以瓜果蔬菜为主,鱼干儿销量不太高,大多还是靠零散的销售和集市售卖。
“现在你们家都在做这个吗?还是有干其他工作的。”既然鱼干儿卖不出去,总得靠旁的方法谋生。
“我跟着老丈人出海捕鱼,这块儿多得是以捕鱼为生的,谁也不比谁富些……”
说着,楚清瞧见前头的村子,家家户户烟囱里冒着青烟。
“刚子哥,是那边吗?”
周永刚应了一声,然后开着车子进了村。村子里邻里关系融洽,一路上周永刚挨个儿地打着招呼,不时地跟孩童笑闹两句。
屋子是很老式的那种砖瓦结构,如今稍微富裕一点的农村都盖起了三层四层楼房,这边多是一层的,看起来跟十年前楚清奶奶家那边的样式差不多。
前几天刚下过雨,路上还有些泥泞。孩子们打闹摔倒了起身拍拍土,带着满身的泥巴接着玩儿。
赵哲成是土生土长的m市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从进了村开始拧着的眉头就没松过。
往前开了十几户人家,就到了周永刚家。还没进门就看见院子里晾的鱼干儿,风一吹像风铃似的。
“妈!我把客人带回来了。”周永刚用方言朝院里叫着,阳县里m市和t市都不远,方言有些四不像的意味。
楚清他们采访的主人公刘奶奶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条鳞片刮了一半的鱼。见他们到了,随手将鱼往水池里一丢,招呼他们进去吃饭。
“刚子啊,你去帐篷那边看过了吧?”刘奶奶顾忌着楚清他们在,尽量用普通话跟周永刚交流。
赵哲成听见刘奶奶说普通话吃力,笑着让她用方言就好,“我和小楚都是m市的听得懂。”他人长得周正,笑嘻嘻地讨人喜欢,几句话就把刘奶奶哄得乐呵呵的。
“这回是刘医生来的不?”刘奶奶说着咳嗽了两声,楚清听着觉得她有些气短,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不是,这回是个年轻医生,听说会把脉,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
楚清听见把脉二字一个激灵,“周大哥,医疗队是哪个医院的你知道吗?”
周永刚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清楚:“各个医院都有,好些个人呢,m市的、t市s市,都有。”
楚清点了点头,想来也没这么巧。两个人上回还说话的时候,她提到自己要去m市,程易安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第16章
吃完饭后,楚清和赵哲成两个人被周永刚带到了院子西边一个独立的房子里。
“这是去年新盖的,一共两个房间,你们住。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周永刚客客气气地拎了两只热水瓶来,“热水瓶也是新的,我老婆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没用过。”
楚清他们本想今天下午就开始干活儿,周永刚非不让,说是这地方不大,明天一天就能走完,下午让他们好好歇着。
赵哲成进两个屋分别看了看,将南边那个给了楚清。那屋子里有个朝南的大窗户,阳光透进来看起来就暖和。
楚清也没跟他谦让,拎着行李进门。她确实是累了,早晨六点多起来折腾了半天,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楚清从行李箱里拿了睡衣换上,又灌了一只热水袋塞进被窝里。棉被蓬蓬松松的,一摸就是刚晒过的,还带着些……网上说是“阳光杀死螨虫的味道”,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挺好闻。
不知道睡了多久,楚清觉得肚子一阵一阵地疼,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太阳已经落山了。披上羽绒服以后去了厕所,楚清当即就觉得不对劲。
这回不是像往常一样的胃痛,倒像是急性肠胃炎。她倒了杯热水,吃了两颗药,随后拿着药去敲赵哲成的门。
“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楚清见开门的赵哲成气色是白里透红有光泽,想来是没什么事儿。
“我没事儿……你怎么了?”
楚清脸色发白,脑门上冒虚汗,倚在门框上看起来吓人得很。
“肚子疼,可能是吃坏东西了。”楚清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双手捂着肚子。
“难道是中午的饭菜?”赵哲成猜测道。
“应该不是。”如果是中午饭菜的问题,赵哲成这城里小伙子脾胃虚肯定也受不住。
“你今天还吃什么了?”赵哲成皱着眉,在这地方生病可不行,诊所的赤脚郎中他信不过,最近的三甲医院得开两个小时的车。
“我没吃什么啊……”楚清也觉得奇怪,她今天是跟赵哲成一块儿吃的早餐,也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你是不是吃了汽车服务站的麻辣烫?”赵哲成突然想起来了,他们坐大巴车的时候路过了汽车服务站,路边有卖麻辣烫的。
“就吃了两串……”楚清咽了咽口水。她那时候有些饿了,就下车买了两串垫垫肚子。
赵哲成叹了口气,“坏事儿了,你先看看情况吧,不行的话让刚子哥送你去医院输液。”
楚清现在万分后悔,跟赵哲成打了个招呼就上床躺着了。她一向自诩肠胃功能很好,除了偶尔饿得胃疼,其余时候怎么造都不会腹泻什么的,没想到如今竟然倒在了两串丸子上……
晚些时候周永刚来叫两人吃饭的时候,看见楚清的状况急得在院子里转圈圈。“这样,我找隔壁借车,去医院瞧瞧。”人家本是好心来给他们采访宣传的,身体出毛病了他们可担待不起。
“别,今天太晚了,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大晚上夜路不安全,路上有坑都看不真切的。
“刚子啊,你带小楚姑娘去镇上看看,大城市来的医生,总比我们这儿诊所的好。”刘奶奶端了碗热水出来,“来,姑娘,喝碗糖盐水。”
楚清听见糖盐水三个字,突然觉得有些反胃。这东西腹泻的时候喝确实是好,补充水分和盐分。可那味道实在是……
不好辜负老人家的好意,楚清接过碗来,憋着气喝了一口。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那股子恶心劲儿,又一连闷了半碗下去。楚清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丢了碗就往厕所跑。
“赶紧,赶紧去镇上给看看,这可不得了。”他们老一辈觉得单是腹泻或者呕吐问题倒是不大,如今上吐下泻的刘奶奶就慌了,连忙推着周永刚出去拿车。
刘奶奶找了个皮垫子垫在三轮车上,又拿了床棉被出来给楚清裹得严严实实的,“别冻着了,来,手放进被子里去。”
赵哲成又将楚清的围巾拿了出来,扎在她脖子上,将人和棉被固定在一起。弄完之后还拍了个照片留念,在楚清的威逼利诱下才放弃了发朋友圈的念头。
楚清此刻觉得自己被他们打扮成了木乃伊,恨不得把头钻进被子里不见人了。
一路颠颠簸簸到了镇上,托了这大棉被的福,再怎么颠簸楚清都稳稳当当地坐在三轮车里,仿佛一块大秤砣。
赵哲成将车停在他们义诊队住宿的院子里,然后撒腿就往里头跑。
楚清是叫都没叫住他,好歹先把她解开啊……
约莫五分钟以后,赵哲成拖着一个白大褂出来,嘴里念叨着:“就那个,车上那个,快快快,上吐下泻,严重的很……”
楚清将头抬起来,掀开眼皮子看了看远处的医生。风度翩翩走路带风,看起来是个靠谱的。可没过几秒,又定睛一看……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比包成木乃伊的时候被人发到朋友圈里更丢人的事情就是……包成木乃伊的时候遇到了自己曾经喜欢的人,而且两个人还冷战呢。
楚清头埋在棉被上装乌龟,她此刻小脸儿蜡黄,头发乱糟糟,脑门上还有前几天胡吃海喝长出来的痘……
“医生,你给开点药还是输点儿液,这都拉一个下午了,刚才还哇哇吐。”听见周永刚的描述,楚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带她进来。”程易安说完转身就去了义诊的帐篷里,全程十分冷静,半分笑容都没有露出来过,让楚清好受了不少。但凡他只要嘴角扯了一点点弧度出来,楚清一定跳上驾驶座就跑。
她哆哆嗦嗦地跟着周永刚进了帐篷,里面还有个年纪大些的老医生。老医生问了楚清几个问题,随后开了方子让楚清进去输液。
这地方本来是镇上一个干部办公的地方,如今给临时改成了诊所,一楼二楼都设成输液室了。
程易安拿着方子起身出去,见楚清还傻坐着,一手搀着她的胳膊将人提溜起来。
周永刚见状想要上前扶,程易安没给他机会,将开药的单子塞到他手里,“去交钱拿药来二楼。”
将人扶到了二楼的一个小办公室里,程易安打开了空调。
“你怎么在这儿……”楚清这话刚一说出口就恨不得扇自己耳光,前几天明明对着皇天后土发过誓的,不会先开口跟程易安讲话,如今怕是腹泻把脑子给泻没了……
“义诊。”程易安将她的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然后半蹲下来将橡皮管勒到了楚清的手腕上。
她的双手冰凉,找不到血管。程易安拆了橡皮管去隔壁拿了个橡胶的热水袋过来给她捂着。
没一会儿周永刚也到了,手里拿着药瓶和一次性输液器,愣愣地瞧着程易安发呆,“医,医生……东西拿来了。”
程易安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淡淡地说了句:“你回去吧。”
周永刚挠了挠头,“我,我等她。”
“明天早上来接,两瓶水挂完天都亮了。”程易安利索地拆了输液管插进输液瓶底,然后拉来挂输液瓶的夹子,调滴速,排气……动作一气呵成,跟人家干了好多年的老护士一样。
“没事儿,我就坐这儿等,大晚上的姑娘家家一个人不安全。”周永刚笑了一声,“小楚姑娘要喝个水什么的我还能照看着。”
程易安斜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楚清察觉到面前人不悦的情绪,内心一阵窃喜,随后看向周永刚,“周大哥你先回去吧,这儿也挺冷的,你明天早上过来就行了。”
“别啊,我……”周永刚警惕地看了看程易安,觉得他不安好心。他方才明明看见隔壁房间有小护士,哪里还要医生亲自给输液的。
楚清无奈地笑了笑,指指眼前半蹲着给她找血管的程易安道:“这是我高中同学,你放心吧。”
程易安直接将兜儿里医院的证件给他,“神外程易安。”
周永刚眯着眼看了好几遍,随后嘴里嘟囔着:“神经科……看神经病的还会看拉肚子啊?”
第17章
“神经科……看神经病的还会看拉肚子啊?”周永刚嘀咕完转身就走了,还没忘回身嘱咐楚清有事儿就给他打电话。
楚清低着头,将脑袋埋在围巾里,紧闭牙关憋了半天才将笑意憋回去。她抬头一看眼前人的脸都绿了,扎橡皮管的力道似乎都比以前大了不少。
趁着楚清愣神的功夫,程易安进针、粘胶布、固定手背……一气呵成,将滴速调至适宜,程易安转身出门。他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拎了一只暖水瓶,手里还抱着被子。
房间里有两张躺椅,楚清靠着一个,程易安将另外一个躺椅拉到窗户边放倒,随后躺了上去。两个人中间隔着老远,最起码能停辆周永刚家的三轮车。
程易安躺了两分钟后,突然睁眼坐直了。
那躺椅用了许多年了,力气大点儿就嘎吱嘎吱地跟要散架一样。楚清听见声音之后偏头看去,见程易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有些奇怪又莫名有些期待……
闷葫芦终于憋不住要跟自己说话了?
“你今天药吃了吗?”
楚清等了半天等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她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程易安说的是中药。乖乖回答道:“早上吃了,晚上没吃。”
程易安点点头,随后又躺了回去,“停两天再喝。”
天色已经很晚了,程易安那种保持着八点睡六点起的老年人作息的人早就困了。他闭着眼睛养神,却又不敢真睡去。
没一会儿,听见隔壁窸窸窣窣的声音,程易安转了个身看去,楚清狼狈地举着输液瓶满地找鞋。
“吵醒你了?”楚清尴尬地低头看着脚尖,拖鞋不知道被踢哪儿去了,寻了半天都没看见。
程易安起身呈俯卧撑姿势趴在地上,在躺椅下面发现了她的粉红色碎花拖鞋。弯腰捡起来放到了楚清脚边,程易安接过她手里的吊瓶,“走吧。”
楚清尴尬地拽了拽棉衣,小步往外走。厕所在走廊的尽头,黑漆漆地没有灯。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能把人吸进去一样,看得楚清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掉一地。
程易安一手举着吊瓶一手举着手机给楚清照明,到了厕所门口的时候他敲了敲门,确定里面没人后先一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