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又是冬天了,嘤鸣也回到了紫禁城的储秀宫中。
一入冬,天冷得极快,不过幸好妃位的红箩炭十分充足,东西六宫又都烧着地龙,自然不担心冻着。只不过这样的季节里,还要天天大清早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这就不是什么美妙的享受了。
回宫后没多久,怜贵人崔氏便病了,听说是产后的旧疾复发,一受冷便病倒了。已经好几天没去给皇后请安了。
娴妃一脸叹惋怜惜之色:“之前瞧着怜贵人气色不错,没想到身子骨到底虚着。可怜见,当初那好端端的胎,怎么就没了呢!真是可怜呐!”——怜贵人是在皇后的宫里落了胎的,娴妃这话是再讽刺皇后呢。
悫嫔却面含鄙夷之色,“宫里比圆明园行宫暖和不少呢,怎么竟会受寒病倒了呢?该不会是装病吧?”
悫嫔这话才刚出口,秀贵人便梗着脖子道:“怜贵人已经躺在床上了,悫嫔娘娘若是不信,不妨亲自去启祥宫瞧瞧!”
悫嫔狠狠啐了一口,“谁要去启祥宫那种久不见昭阳日影的地儿!!”
悫嫔这话倒是实话,可人家启祥宫的主位愉嫔海佳氏还在一旁坐着呢!这生生就是打人家脸呢!!
愉嫔是老好人不错,可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愉嫔气哼哼道:“真不好意思,妹妹永寿宫挨着本宫的启祥宫,让妹妹沾了晦气了!若有朝一日,永寿宫也跟启祥宫似的,不见昭阳日影、不沐君恩驾临,便是本宫的错儿了!”
“你——”悫嫔瞬间气红了脸蛋,“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诅咒本宫?!”
娴妃看得笑得开怀,两个她最厌恶的人,现在狗咬狗,她自然最开心了。
嘤鸣却皱了眉头,着实有些不忍瞧着愉嫔这样的老好人都受欺侮,便笑着说和道:“悫嫔妹妹莫要置气,愉嫔怎么说也是蒙军旗的呢,跟你还是老乡呢。”
悫嫔斜睨了一眼愉嫔那衰败的容颜,骄矜抬了抬下巴,娇滴滴道:“看在舒妃姐姐的份儿上,我就不计较了。反正自打嫔妾得宠,妒忌的人多了去了,真要计较,也着实计较不过来呢!有些人呢,年老色衰,自然就更爱嫉妒年轻的嫔妃了!”
悫嫔这话是在说愉嫔,可“年老色衰”四字,可生生把殿中一半的嫔妃都给骂了进去!尤其是皇后和娴妃,都年逾三十了,登时脸都撂了下来了。可惜悫嫔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秀贵人轻声一哼,撇着鼻子道:“谁没有老去的一天?悫嫔娘娘说这话,好像自己能青春永驻似的!”
悫嫔立刻横了秀贵人一眼,怒道:“本宫是否能青春永驻,不牢秀贵人挂心!”
“好了!!”忍不住开口的是皇后,皇后沉着老脸道,“都少说几句吧!尤其是悫嫔,嫔妃当以娴静为得,你是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巴了!”
皇后的直斥,让悫嫔一愣,她急忙起身道:“嫔妾绝无影射皇后娘娘之意,嫔妾是有口无心……”
“够了!”皇后淡淡喝止了悫嫔的解释之词,“今儿不早了,都散了吧!”
悫嫔咬了咬嘴唇,亦不敢再强说什么了。
秀贵人掩唇轻笑着,走出了皇后的长春宫,几步便追上了愉嫔,娇笑着扬声道:“愉嫔姐姐等我,我正想去探望怜贵人呢,还望姐姐不嫌弃。”
愉嫔是老好人,自然不会拒绝,便笑着邀秀贵人同行回启祥宫了。
悫嫔咬牙恨恨瞪着秀贵人与愉嫔齐齐远去的背影,银牙都快咬碎了。
嘤鸣看在眼里,忍不住喃喃自语,“回宫后,秀贵人似乎时常去启祥宫……”
悫嫔啐了一口道:“整日跟那些个低贱的包衣贱婢混在一起,果然是个卑贱的庶出女!!”
悫嫔说的包衣贱婢自然是怜贵人崔氏,而秀贵人……的确是庶出的。悫嫔这张嘴巴啊,真是越来越不积德了。愉嫔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她竟也闲着没事儿非去撩拨,真真损人不利己!
悫嫔性子高傲,但今儿怎的这般不理智?!
莫非……她是故意如此,便是要叫人觉得她脾气又直又坏?如此,皇后虽然不悦,但同样也会降低对她的警惕。
是啊,愉嫔是老好人,可也是个无宠嫔妃,更无娘家可以仪仗,她就算气恨悫嫔的讽刺,也不能把悫嫔如何了?悫嫔……这还真是挑着软柿子捏啊!!
嘤鸣倒是有些好奇怜贵人的病情……之前在圆明园里还好端端的呢,每月也少不得二三日的侍寝,怎么一回宫就病倒了?是舟车劳顿的缘故?还是其他?
只是她虽然好奇,却也不打算去探视,反正她一早就跟怜贵人掰了,怜贵人是死是活都跟她无关!不过,她总觉得,这里头似乎有事儿的样子。
怜贵人、秀贵人,这两个深恨皇后的贵人凑在一起那么久,也不知背地里琢磨了什么对付皇后的法子,嘤鸣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回了储秀宫之后,嘤鸣便底下人暗地里打听怜贵人的病情。
徐晋禄回禀说:“怜贵人似乎只是得了风寒,还照旧叫抓着从前的药吃,也没传太医。”
“哦?”嫔妃病了,却不请太医?虽然说,照例只有嫔位以上,才能享有让太医定期请平安脉的待遇,可贵人位份也不算低了,身子有个不适,素来都是立刻传太医的。怜贵人就算性子自卑,也不必如此低调吧?
嘤鸣眯了眯眼睛,除非……她有不能请太医的理由。
难道……她怀孕了?
呵呵,若真如此,那倒是有趣了。
称病不出,一则可以养胎,二则可以躲避锋芒,三则也不用侍寝了……可真真是最好的应对之策啊!只是不晓得她能捂住多久呢?
怜贵人这一病,便病到了腊月里,隆冬季节里,天儿更冷了,启祥宫的日子,似乎不怎么好过。愉嫔失宠,怜贵人病着,自然启祥宫更加冷落,反倒是一墙之隔的永寿宫,君恩隆重,这一冷一热,倒是对比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