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海军陆战队在省城驻扎了一个中队,帮助训练国军士兵,这帮精力旺盛的大兵吃饱喝足就出來胡闹,把省城的妓院都玩遍了还不够,整天出沒于酒吧舞厅,喝酒闹事调戏良家,无恶不作,臭名远扬。
这年头,美国人就是爷,警察宪兵都管不得,由着他们猖狂,普通百姓惹不起躲得起,刘媖是老百姓家的孩子,耳濡目染的多了,自然知道厉害,她赶紧跑开,哪知道脚步声却吸引了那几个大兵的目光,几个家伙嘿嘿一笑,尾随而來。
……
早在八点半的时候,刘存仁就开始焦躁起來,大冷天的又是晚上,小女儿去同学家怎么还不回來,他放心不下,拿起棉袍子对老伴说:“我去找小媖。”
老伴递上棉帽子道:“你又不知道去哪个同学家,怎么找。”
刘存仁道:“我认识高级中学的杨老师,找到他就能找到小媖的同学。”
省高级中学的杨树根是一个年轻的男教师,北泰师范学院毕业,前年应聘到省中教国文,他沒结婚,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刘存仁來到学校,找到杨树根,把來意说明,杨老师非常重视,道:“平时刘媖同学和其他三位女同学交往密切,应该是去她们家了,学校有家庭住址的存根,我查一下,陪你一起去找。”
从教务科档案柜里找到家庭住址,再一一找过去,耗费了不少时间,可是其他三位女同学均表示刘媖沒有到自家來过,这下刘存仁可抓狂了,带着杨老师和三个女生浩浩荡荡來到自家,进门就问:“小媖回來了么。”
老伴道:“怎么,还沒找到,这都九点半了,这死孩子跑哪儿野去了。”
杨树根道:“伯母你不要着急,大家分头行动,四处去寻找,再把家里人都发动起來,看看是不是到亲戚家去了。”
刘存仁道:“小媖她妈你在家里守着,我去兵营找小勇,让他帮着找,万一出事也能压得住。”
忽然外面传來停车的声音,刘骁勇进门道:“咦,怎么家里这么多人。”
刘存仁道:“小勇你來的正好,你妹妹跑丢了。”把來龙去脉一说,刘骁勇急道:“大姑娘家的半夜乱跑什么,现在世道又乱,这学校管的也太松了吧。”说着瞪向杨树根。
杨树根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咱们不要无的放矢,把刘媖同学的來回路线分析一下。”
刘骁勇道:“还分析什么,赶紧满大街找去,二姐,你去枫林路找大姐,让她调动警察帮着找,我这就出去找人。”
见事态闹大,几个女同学互相望,终于说了实话。
“我们知道刘媖去哪儿了,她是去约会的。”
“去哪儿约会,和谁。”刘骁勇眼睛都快喷火了。
“大华电影院,和一个空军飞行员。”女生们怯怯的回答道,心里都默念,刘媖啊刘媖,莫怪我们出卖你,实在是你玩的太过分了,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骁勇出门上车,急驰而去。
与此同时,一架夜航战斗机在空军基地降落。
……
刘媖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疾走,不时回头张望,四个美国大兵尾随其后,不怀好意,她脑子里充满了恐惧,慌不择路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等她爬起來,那四个美国兵已经到了跟前,将她团团围住,四张高鼻凹眼的白人面孔在惨淡的路灯下如同鬼魅,浓烈的酒气和白人身上的体臭扑鼻而來,刘媖吓得瑟瑟发抖,喉头如同被堵住一般,叫也叫不出声。
四个美国兵相视一笑,很默契的将刘媖抬起,走向路旁的巷口,一个下中班的工人师傅路过,壮着胆子喊了一声,一个大兵当即拔出手枪,嚷嚷着将他恐吓走。
刘媖被抬进了巷口,体重不足九十斤的她在大兵手里就如同一只小鸡崽,这是一条死胡同,两边都是围墙,沒有路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所在。
刘媖欲哭无泪,用英语哀求美国大兵放过自己,大兵们无动于衷,反而开始抛硬币决定先后,最终一个体格魁梧如同巨熊的大兵拔了头筹,正在解裤带的时候,两道雪亮的光柱射來,一声怒吼:“住手。”
來的是刘骁勇,他來不及熄火就跳下汽车冲了过來,伸手掏枪,可枪在武装带上,武装带搁在汽车里了。
一个美国兵迎上來,劈面就是一拳,刘骁勇闪身躲过,抢过他手中的酒瓶子,招呼在对方头上,大兵摇摇晃晃倒了下去,另外三个见状扑來,刘骁勇是正规军校出身,沒练过武术,但实战经验丰富,是在前线和日本人肉搏,尸山血海里杀出來的汉子,单枪匹马对付三个人高马大的美国兵,依然不落下风。
但是吃米面长大的中国人在体格上终归不敌吃牛排长大的美国人,何况这三人中还有一个是拳击高手,十几个回合之后,刘骁勇被击倒在地,大块头美国兵晃晃悠悠,拔出柯尔特手枪,掰开击锤瞄准刘骁勇的脑袋,嘴里咒骂着。
一声枪响,刘媖闭上了眼睛。
沉重躯体倒地的声音传來,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谁敢动一根指头,我就打爆他的脑袋。”
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來的是陈北,他从吉普车上跳下來,手中左轮枪冒着硝烟,快步走來,先确认刘媖的安全,又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大块头,肩膀中弹,性命无虞。
两个美国兵举起双手,身上沒有武器,陈北将手枪扔在地上,脱下皮夹克丢给刘媖,冲他俩勾勾手:“comeon。”
两人扑了过來,陈北在体格和街头斗殴的经验上都远胜于对方,只两个会合就轻松将对方KO,回头一看,刚才倒在地上的中国军人站在他面前,表情很古怪。
“你就是那个飞行员。”刘骁勇问道。
陈北点点头。
刘骁勇忽然一拳打來,陈北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倒退了几步摆出架势要开打,刘媖扑过來:“别打,是我哥哥。”
陈北收了拳脚,从地上捡起手枪,向刘骁勇伸出右手,以示友好。
刘骁勇不和他握手,恶狠狠道:“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刘媖道:“哥,你说什么呢。”
陈北挠挠头,正要解释些什么,一阵警笛响,巡夜的警察來了,这案子实在复杂,牵扯到美国兵、空军,还有交警总队的长官,警察不敢做主,请示在场军衔最高的刘长官。
刘骁勇道:“军人犯法,警察自然无权过问,您几位受累,帮忙把他们押到我们交警总队的兵营里去,我让宪兵來处置。”
此话正合警察们的心意,用铐子将四个美国兵铐起來,拉上汽车,押到城郊交警总队驻地,陈北要带刘媖去医院检查,刘骁勇却道:“小媖,你是事主,也跟我走,还有空军那小子,你有沒有胆子跟我到兵营走一趟。”
陈北自然有这个胆子,开着吉普车跟在后面,犯罪现场则由警察保护起來。
过了一会儿,刘存仁夫妻以及杨树根和几位同学也來到了现场,巷口里站着警察,马灯照耀下地面上有弹壳,有血迹,刘存仁当场腿就软了,杨树根却比较镇定,仔细询问了警察现场发生过什么,得知情况后陷入深深思索之中,悄然离开现场,來到附近一个有公用电话标志的商铺门口,敲开门,花了五千块法币的高价(此时法币已经大幅贬值,五千法币不值一美金)打了几个电话,其中一个电话,他说的是英文。
不到十分钟,淮江日报、江东时报,以及中央日报驻省城记者站的记者全都來到了现场,照相机闪个不停,警察被团团围住,问长问短。
……
美国海军陆战队驻江东分遣队有一个连的兵力,任务是帮中央军训练工兵,他们的兵营在89军营地里面,连长皮尔斯上尉是打过硫磺岛战役的老兵,一条來自德克萨斯的铁血汉子,本來他已经睡下,却被一个匿名电话惊醒,得知自己属下的四名士兵,居然被中国军队击伤并逮捕了。
皮尔斯上尉立刻下令全连紧急集合,不到五分钟,训练有素的海军陆战队小伙子们就集中在操场上,当然,不满员,因为有一小半士兵在休假或者喝醉了。
不过有八十名士兵也够了,皮尔斯上尉让他们带上武器,顶上钢盔,坐上吉普车,前往交警总队的驻地要人。
江东省武装交通警察第一总队的前身是江东抗日救国军、国民革命军江东军校教导总队、再往前还能追溯到北洋时代,就是江北第七混成旅,那可是历史悠久的老部队,江东最强的军队。
兵营会议室里,刘骁勇只穿着军衬衣,正在痛打欺辱自家小妹的两个美国兵,另外两个小子幸运点,一个被酒瓶子开了瓢,一个被陈北打伤了肩膀,正在医务室里治疗,暂时还沒享受过刘支队长的拳脚按摩。
打了一会儿,忽然值班军官报告,一队美国兵荷枪实弹杀到大营门口了。
刘骁勇火冒三丈,大怒道:“现在不是1931年,这儿也不是沈阳北大营,我们更不是孬种的东北军,美国佬还他妈的來劲了,给我吹紧急集合号,开军火库。”
刘骁勇是第一总队的一名支队长,相当于团长级别,他是1938年的江东陆军学校毕业生,有资历,有威望,将士们都服他,一声令下,全体总动员,大门口架起了重机枪,迫击炮就位,步兵们上了刺刀,就连仓库里最宝贵的家底子,四辆谢尔曼坦克也启动热车。
会议室里,刘媖看着陈北脸上的瘀痕,对他说:“其实我哥哥是好人,你别怪他。”
陈北笑道:“我不怪他,他的性格挺像一个人的。”
刘媖道:“谁。”
陈北道:“象我爹年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