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锟不屑道:“燕青羽是我方情报人员,不是什么共谍,你们搞错了。”
徐庭戈道:“沒错,保密局方面确实承认他替我方工作,但他确实也替共产党干活,有个名词叫双面间谍,不知道陈长官可曾听过。”
陈子锟道:“燕青羽身处那个位置,自然要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亏你还是搞谍报的,这点道理都不懂,叫你们局长來和我谈。”
他说话毫无不客气,因为两者间地位差距实在太大,徐庭戈自然明白这一点,丝毫不敢摆出特务威风,反而诺诺连声:“是,是,我就是來给您提个醒,沒别的意思。”
陈子锟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是,卑职告退。”徐庭戈起身告辞,走到门口,陈子锟又叫住了他:“徐二,给你提个醒,低调点。”
“是,是。”徐庭戈点头哈腰,出门的时候将门轻轻带上,嘴角微微翘起,似不屑,似怨恨,一闪而过。
陈子锟站在窗口目送徐庭戈的汽车远去,按了桌上的电铃:“叫燕青羽到我办公室來。”
“共谍”燕青羽这段时间就住在枫林路官邸,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开着敞篷汽车拿着蔡司照相机到处游玩拍照,听到姐夫召唤,他穿着睡衣就下來了。
“姐夫,啥事。”燕青羽睡眼惺忪。
“刚才徐庭戈來了,要拿你。”
“切,狗日的徐二,谁不知道他的底细,一个臭拉洋车的。”燕青羽翘着二郎腿坐下,拿起桌上的烟盒,忽然又想起什么,嘿嘿笑道:“姐夫我可不是说你,你是英雄不问出处,他纯粹是靠钻营拍马。”
陈子锟并不在意这个,他说:“中统盯上你了,你小心一些,不要给我惹麻烦,知道么。”
燕青羽道:“得,你想让我惹麻烦我还惹不了呢,过几天我要回沧州,把婚事办了。”
陈子锟皱起眉头:“你要结婚,和谁。”
燕青羽忽然不好意思起來:“还能和谁,就是那个谁呗。”
陈子锟知道他口中的“那个谁”正是日本女侍浅草珈代,这小女子平时低眉顺眼,干活麻利,家里人都喜欢,不过总觉得她有些古怪。
“你知道她的底细么。”陈子锟关心了一句。
燕青羽凑过來道:“知道,她不是一般人,是个……忍者。”
陈子锟点点头:“怪不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俩倒是登对,一对飞贼,罢了,我才不管你,你姐的意思呢。”
燕青羽笑道:“我姐和你说的一样,早放弃我了,反正就这样吧,过两天我就回沧州。”
说着话,陈北进來了,船型帽,短空军夹克,戴着蛤蟆墨镜,陈子锟当即痛骂:“兔崽子,在屋里还戴着墨镜,你在家里人面前耍什么酷。”
陈北赶紧摘下墨镜,立正敬礼。
“你來的正好,安排一下最近有沒有转场的飞机,把你舅舅送到沧州去。”陈子锟道。
陈北现在是国民党空军上尉,战斗机中队长,部队就驻扎在江东机场,他的性格随父亲,豪爽大方,人缘极好,又是宋美龄的干儿子,在空军里威信极高,说话管用着呢。
“三天后有一架运输机去北平,腾两个座位出來不是问題。”陈北当即答应。
……三日后,燕青羽带着浅草珈代离开了枫林路官邸,陈子锟沒去送他,夏小青和陈北一道为他们送行,汽车开出官邸,后面就跟上一辆黑色政府牌照轿车,燕青羽看了一眼后视镜道:“是中统的车。”
陈北打个手势,警卫车急刹车停下,拦住后面跟踪车辆,不分青红皂白,将车上两人拖下來就打,特工人员急忙掏出证件:“误会,自己人。”
空军士兵根本不吃这套,抢过证件撕成碎片,将二人暴打一顿,轮胎放气,窗玻璃砸烂,扬长而去。
俩特工鼻青脸肿,叫苦连天,也只能自认倒霉,中统已经不是当年的中统了,徐恩曾被委座撤职以后,这个机关就江河日下,再不能和军统分庭抗礼,遇到空军更是落了下风,这帮飞行员都是蒋夫人的心头肉,谁也得罪不起。
江东机场,燕青羽和浅草珈代上了一架涂着美军机徽的C47运输机,螺旋桨转起,燕青羽伸手道别:“姐,帮我把东西藏好。”
夏小青知道他说的是那一箱金子,道:“放心吧,藏好了。”
飞机腾空而去,夏小青依依不舍离开了机场,陈北安排部下去送,他今天还有飞行训练任务。
陈北所在的战斗机中队是空军中的精锐力量,装备最先进的美国P51野马战斗机,机翼内六挺12.7毫米机关枪,火力猛烈,飞行造型先进,采用了最新式的气泡式座舱,陈北的座机头上描绘着一只雄鹰,威风凛凛。
战斗机起飞,在省城上空掠过,飞往江北靶场进行对地支援作战训练。
省城中央大街上,几个女中学生正并肩而行,忽然听到空中的尖啸声,不禁抬头观看,一架战机从耀眼的阳光中钻出,低空掠过,座舱掀开,能看见坐在里面的年轻飞行员。
女学生们不约而同的尖叫起來,又蹦又跳,有几个当场就做起了花痴梦;“哎呀,要是能找一个当飞行员的男朋友多好。”
还有人说:“飞行员太抢手,我不敢奢望,能找一个地勤也行啊。”
省城第一高级中学的女生刘媖正是这群女学生中的一员,她是刘婷最小的妹妹,长的和姐姐很像,胆子却比姐姐大,她说:“同学们,不如咱们去机场玩吧。”
这个大胆的提议正中大家下怀,反正是星期天沒啥事,四个女高学生拼钱叫了一辆三轮车,说说笑笑就奔机场去了。
机场就在省城边上,还是当初陈子锟当督军的时候修建而成,如今经过整修,规模更大,设施更全,机场四周围上了铁丝网,大片的草地,野花烂漫,风景优美。
停机坪上,一架架战鹰蓄势待发,每隔几分钟就有一架战机起落,潇洒的姿态令人心醉,这帮女学生站在机场边上,手扶着铁丝网叽叽喳喳个不停,警戒塔上的哨兵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管也不管。
刚才掠过城市上空的那架野马战斗机又飞回來了,女生们兴奋不已,跳着脚挥手,飞行员看见了她们,也冲她们招招手,还做了一个飞吻的手势。
四个女生幸福的差点昏倒,然后开始争执。
“那个飞吻是给我的。”
“不对,是给我的。”
“得了吧,你那么胖,都九十斤了。”
少女们正在争吵,忽然刘媖道:“看,他來了。”
大家顿时住嘴,呆呆看着一辆吉普车从机场另一头驶來,车上正是那名开野马的飞行员,他头戴船型帽,穿一件棕色皮夹克,戴着墨镜,棱角分明的面孔帅的极致,跳下车來,身材伟岸挺拔,潇洒到爆。
“哎呀,救救我,我喘不过來气了。”一个女生按着胸口说。
“我也是,我晕了。”另一个女生道。
但是当帅哥飞行员走到她们跟前时,四个女生都恢复了正常,眼巴巴看着飞行员,希望他能先搭理自己。
站在她们面前的正是陈北,他笑呵呵道:“我在天上就看见你们了,不上学跑來做什么。”
一个女生抢答道:“今天礼拜天,不上课。”
陈北笑着点点头。
另一个女生道:“我们來郊游。”
陈北又点点头。
第三个女生道:“我们來看飞机。”
陈北笑道:“看见了吧。”
大家都拼命点头,小胸脯挺得老高。
陈北忽然转向刘媖,他觉得这个女生很面熟,两条麻花辫,白上衣蓝裙子,如同机场草坪上的一朵野花,虽然弱不经风,平凡无奇,却能激起一股保护她的欲望。
他看看地上,正好有一株野花,便摘下來,隔着铁丝网递过去:“送给你。”
刘媖觉得脸滚烫,不由得低下头去,不敢去接。
另外三个女生眼里都快喷出火來,恨不得替她接了,心中那个着急啊。
陈北的手就这样伸着,过了一会,刘媖才羞答答的接了,声音低的如同蚊子:“谢谢。”
夕阳西下,哨兵的剪影如同雕塑,一架架战机见证着这浪漫温馨的一幕。
陈北戴上墨镜道:“想不想坐吉普车兜风。”
“想。”女生们又跳了起來,除了刘媖,十七岁的少女还沒尝过初恋的滋味,幸福來的太快了一些。
“等着啊,我來接你们。”陈北转身跳上吉普车,单手转动方向盘,小吉普一溜烟奔着基地大门去了。
“哎呀,开车的动作都这么帅。”女生们陶醉到死。
小吉普很快开來,陈北让那三个女生坐在后排,伸手向刘媖,如同舞会上绅士邀请女士共舞那样:“可以么。”
刘媖红着脸将小手伸过去,陈北一把将她拉上汽车,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自己跳上车,一踩油门,嘴里怪叫着:“哟嗬嗬嗬~~~~~~”
吉普车绝尘而去。
……一直到晚上九点,刘媖才回家,小心翼翼的进门,老父亲刘存仁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饭桌上的饭菜纹丝未动,全家人为了等她,都沒吃饭。
“说,上哪儿野去了。”刘存仁一拍桌子,怒喝道。
刘媖心惊胆战,颤巍巍道:“和……和几个同学郊游去了。”
“哪几个同学,报上名字。”
“潘国欣、吴玮娜,还有王小泉她们仨。”
“哼,我明天到学校去问问你们老师,怎么教育学生的,不成体统。”刘存仁依然暴怒。
刘妻道:“算了,孩子这不是回來了么,赶紧吃饭吧。”
刘存仁道:“不许吃,饿她一顿,长个记性。”
这顿晚饭刘媖沒吃,心里却美滋滋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忽然想起一个问題,哎呀,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但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沒留下自己的名字和学校,这下完了,想再联系都沒门。
第二天早上,刘媖早早起來,整理书包准备上学,早饭很丰盛,当娘的怕饿着孩子,多煮了两个鸡蛋。
刘媖吃了早饭,带着煮鸡蛋上学去了,一上午心都沒安静下來,不停地走神,另外三个女生也一样,跟丢了魂似的。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四个女生又聚在一起,回忆昨天的美好时光,忽然外面炸了窝,有人大喊:“有个飞虎队在校门口。”
四个女生对望一眼,拿起书包飞奔过去,省城高级中学的校门外,一辆空军的吉普车正停着,英俊潇洒的飞行员坐在车上,副驾驶位子上还放着一束鲜花。
很明显,他是來接某位女生放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