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乌云笼罩了月光,黑压压的灌木丛中趴着四个人影。
“怎么还没有人出来,嬴勾你是不是搞错了?”等得手都撑麻了,鸣渊首先不耐烦了。
“我当年还在蚩尤阵里三进三出,怎么可能弄错地方?!后卿要是在这儿,肯定会经过这条路的。”嬴勾血盆大口一龇,马上反驳。
青鹤瞥眼轻哼:“什么三进三出,尽吹牛,还不是被我家主人扛着杀出来的。”
嬴勾一窒,转头憋气不搭理他们。这人啊,太熟了,说话就是招人讨厌。什么扛着跑,就算是被后卿扛着跑出来的,他也是用了心观察周围环境的!哼,两小妖怪懂个屁!
“嘘,别吵,有人来了。”温如是眼睛一亮,连忙阻止他们继续争论下去。
缓步沿着小径过来的人正是后卿,远远看到那头垂至腰际的银白色长发,温如是一直揪着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
他还没死。后卿还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温如是眼眶一热。只要他活着就好。
她下意识地就想起身,却被嬴勾一手拉住了:“等等!”
温如是一顿,就见后卿身后有一女子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后卿脚步渐缓,然后停下来,静静地等着她。
青鹤怒:“怎么又是这个丑女人?!”鸣渊立马声援补上:“就是,不要脸!”
那花间树下,一个高大俊美,一个姿容婉约,站在一起还真有几分像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他们能看到后卿微微低头,听着瑶华仙子轻声说着什么。
“不丑啊,长得还挺漂亮的。”嬴勾探头仔细瞅了瞅,疑惑地望向两人。
青鹤、鸣渊面色不善,阴沉沉地眯眼看着他。
嬴勾恍然大悟:“啊——当然比不上我们小琉璃啦。你们放心,后卿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异思迁的人,他一定会对琉璃负责的!”
青鹤、鸣渊闻言,霎时瞪大了眼睛,两人齐齐转向温如是,惊道:“你什么时候把主人勾搭到手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温如是没有回话,她的目光都聚在了不远处的后卿身上。
他的侧面专注,张扬的红衣让人感觉有些陌生。温如是从来没有见后卿穿过如此艳丽的服饰。他喜白,静室所有的装饰不是纯白,就是月白,最多点缀一点浅蓝。
现在的这个男人,还是原来那个后卿吗?温如是不确定。
“那个,你不要误会,”嬴勾见她久不出声,还以为是被自己的话刺伤了,他心里未免有些忐忑,“后卿肯定是中了廉殇那混蛋的招,他不会喜欢瑶华仙子的。”
“那可不一定……”温如是缓缓开口。清醒的后卿不会,入了魔的呢?要知道,资料里可是明明白白记载着,瑶华仙子成了后卿的女人的事。
“不行!我是不会认那丑女人当我们的主母的,”鸣渊一掌击向面前的泥土,把青鹤那份也说了,“青鹤也不会同意的!”
温如是无奈瞅了他一眼:“你能小声些不?再吵会被后卿发现的。”
嬴勾不满地扬眉:“你也太小看我的隔音结界了吧,这么远,后卿察觉不到的。”正说着,不远处的后卿就侧过身,似乎望这边扫了一眼。
四人一僵,闭着呼吸往灌木丛中又缩了缩。
后卿回身,疏离地淡淡对瑶华仙子道了句:“仙子还是请回吧,就算你说自己曾经是我的女人,我也想不起来。”
瑶华仙子双唇翕动,眸中泛起淡淡的水雾:“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其他人,我真的没有骗你。”
后卿眯眼,沉默片刻才道:“相不相信都没关系,我对你真的没感觉,你回去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会一直等下去的。”瑶华仙子轻轻叹息,缓缓转身往来路而去。她的莲步轻移,背影也保持着无懈可击的优美。
嬴勾赞叹:“厉害。”
鸣渊:“不要脸。”
青鹤:“贱‘人。”
温如是:“……”
后卿在原地又站了半晌,然后顺着小道缓缓走了过来。走到离四人最近的转角处,他忽然又停了下来。
四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只见后卿理了理衣袖,又继续前行。
四人长舒一口气,鸣渊忽道:“我们不是要打埋伏吗,刚才怎么不动手?”
青鹤低声呵斥:“笨蛋,你要是打得过主人,我们伺候的就是你,不是他了。偷袭!懂不懂什么叫偷袭?!”
眼看着后卿就要消失在转角,温如是转头看嬴勾:“你来,还是我来?”
嬴勾连忙护着自己的捆仙索:“东西是我的,当然是我来!”
“那好,分头行动。”温如是也不跟他纠缠,带着青鹤和鸣渊就往后卿那边潜行。
见他们消失在黑暗中,嬴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算计自己的兄弟还是第一次,关键时刻,他可不能掉链子让那三个小妖怪看笑话。
嬴勾将捆仙索握在手里,偷偷摸摸地往院子的转角摸去。
还没接近,就听到鸣渊的声音:“主人啊,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扑通”一声膝盖跪到地上的响亮撞击声。嬴勾眉心一抖,他都替鸣渊疼啊……
“主人,跟我们回浮空岛吧——”这次是青鹤。
嬴勾小心地探了半边脸出去。青鹤抱着后卿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见嬴勾的脑袋露出了,他连忙挤眉弄眼,无声地大叫,“快下手,快快快!”
嬴勾倒吸一口冷气,这两小子真是不怕死啊。要是后卿没被他们唬住,一脚一个都能踹死他们两个!他不敢迟疑,连忙掐诀对着后卿的背影一挥,一道灰蒙蒙的微光从他手中闪出,直袭了出去!
眼见捆仙索都快碰到他的衣服了,后卿突然回掌,看都不看就一把将它擒在了手里……
众人默。
“捆仙索?”后卿勾唇,五指成爪,一股吸力拽着慌忙后退的嬴勾,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他送到了后卿面前。
后卿掌力一吐,刚刚近身的嬴勾便悲催地飞了出去,落地时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喷出了一口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青鹤连哭都忘了,跟他一起抱着后卿大腿的鸣渊很有眼色地慢慢缩回了自己的手。
还躲藏在暗处的温如是心里着急,但仍然忍着没动。
“还有你们两个,怎么不嚎了,不是叫我主人嘛,”后卿扔掉捆仙索,一脚推开青鹤,笑意冰冷,“跟我玩儿偷袭,你们还嫩了点。”
温如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嬴勾、青鹤和鸣渊这么快就失败了,喜的是,那捆仙索,就被抛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只要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们三个的身上,她还是很有把握能拿到的!
“你真的是我们的主人,”鸣渊瞥了眼青鹤,呐呐道,“有信符为证。”
后卿挑眉。
青鹤闻言,赶紧从怀里掏出后卿走时留下的信符注入灵力一扬。后卿还好整以暇地想看看他们到底要玩什么花样,只见那信符闪出一道金光,就飞到了他的面前。
后卿怔了怔,下意识地抬手抓住。
青鹤哭丧着脸:“看吧,我们没有骗人……”
后卿愣了良久,他的记忆里真的没有这几个人。他清咳了两声:“捆仙索的事,解释解释,如果你们圆得下去,我就饶你们一命。”
“捆仙索……那个,”青鹤偷偷瞥了眼捂着胸口瞪着他的嬴勾,脑子里飞转,“那个……”
“嗯?”后卿冷哼,目光不善。
青鹤跟着后卿时间最久,见惯了后卿对敌人的手段。他循规蹈矩了大半辈子,突然被这么一逼,背心上都吓出了一层冷汗,那还想得出什么好借口,不由自主地就老实交代了:“是琉璃让我们这么做的!”
猪队友啊!嬴勾和鸣渊鄙视地双双望向青鹤。
躲在暗处的温如是咬牙,就这么被人轻飘飘地一吓,就将她供出去了。她也顾不得咒骂那家伙不可靠,眼看着那捆仙索都近在咫尺了,只要她再挪出几步,就能抓到手中。
“琉璃又是谁?”后卿冷声问。
三尺,两尺,一尺……到手了!温如是一喜,转头迅速捏诀,对着后卿就投了出去。
“她,”青鹤的眼神下意识往温如是的方向瞟,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空中飞来的灰影,“……就是。”
“弄死青鹤这个混蛋”这七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温如是此刻的心情!就差那么一点,就一点她就成功了。
已经看到她的后卿轻而易举地就将迎面而至的捆仙索收进了袖中。只见他手腕一转,就待对自己回掌,温如是怒了:“你打吧打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翻脸就不认人的王八蛋!”
后卿额角青筋一跳,翻掌错开她的身体,凌厉的掌风猛地击向了温如是身后的大树:“你说什么?!”双人合抱粗的树木被连根掀起,飞溅的泥土、碎石打在她背上,悉悉索索掉了一地。
温如是一字一句:“我说,你后卿是个喜新厌旧、朝三暮四、不守信用、虐待糟糠妻的王八蛋!”
暗红的神力在后卿掌中凝结成圆,他这次是真的上火了。
“你要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就带着你的同党,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