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厂的运转怎样了?”终于,他打破沉默。
“都挺好的,过几日,我让财务室把报表整理出来,给你过目一下。”虽然,印刷厂拥有人是她,但是,她一直觉得他才是真正的老板。
“只是很奇怪,厂房的租金今年十一月就该到租了,但是没有人来收租,原来的房东电话也一直不通。”她有点苦恼。
闻言,他顿了下,淡然笑了笑,“那不是挺好?暂时不用拿出租金,印刷厂的运转也不会吃紧。”当然会没有人催租,因为,他就是那个新任的房东。
他暗暗计算过,印刷厂其他的费用并不高,之所以一直经营困难,除了定单不够,厂里养了太多闲人以外,最关键的一环就是租金过高。
丫头的能力有限,他怕印刷厂交到她手里,是再次给她难过、沮丧、打击的机会,他很怕她哭,所以他当初为了保险起见,干脆连地皮厂房都一起买下,如此一来,就算丫头再没有商业头脑,印刷厂也不会有倒闭的可能。
晚晚颦了眉,亦瀚说的,她何尝不懂,江邵竞也是这意思,让她别没事找事,只是——
她的性格,很怕欠别人。
“其实……印刷厂那边运作已经趋向稳定,你不需要让江邵竞再来印刷厂了。”晚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以后,我可以遇见事情再请教他……”
江亦瀚深深看了晚晚一眼。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以前,让大哥帮她,是因为自己的私心,现在,丈夫帮妻子,不是天经地义?
“我见他公司、印刷厂两头跑,真的挺辛苦的……”晚晚说的是实话。
还有另一个实话,她不能说出口,那就是每次见到江邵竞,她都很有压力,特别是最近。
江亦瀚的呼吸转浅。
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但是,为什么她一表现的疼爱与体恤大哥,他的胸口就在猛得发紧。
“好,都按你的意思。”他的笑容,更淡了。
印刷厂到了。
“拿好雨伞,地上很滑,自己小心一点。”他的笑容不改。
分手的时候,她说过,成不了情侣,希望能继续做朋友。
他不至于这么没风度,虽然,他着实放心不下她。
喉间的苦涩,他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就好。
晚晚盼着这条路长一点,最好没有尽头,甚至偷偷期盼着他会开错路,但是,很遗憾,家里和印刷厂的路程只有这么短,而他的方向感更很不错。
“谢谢你送我上班。”把眷眷不舍压在内心的最深处,晚晚打开车门。
“对了,下午的时候,我会让人过来搬行李。”在她撑了伞,即将关上车门时,他出声。
晚晚愣住了。
他要搬走?这么快?
“搬去哪?”晚晚怔怔地问。
“先搬去公司吧!我的办公室挺大的,里面有休息室、卧室都有。”他还故作轻松的邀请,“有空来我办公室坐坐,里面有个挺大的会客厅,够大家疯,可以多叫上几个朋友贺我乔迁之喜。”
他想了很久,离开那个房子,是做好的选择。
小叔和大嫂确实不适宜住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他没办法亲眼目睹他们恩爱,更怕自己晚上会听到一些声响——
他怕自己会发疯,发疯之下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为了她,他醉了两次酒,第一次,对自己的理智与冷静没有了信心。
晚晚的心情,没有办法象他那么愉快。
分手后,她有过很多傻念头,想着即使和他做室友,也要永远陪在他身边。
所以,她守着这间房子。
但是,这个孩子的意外到来,只能让她放掉心底的想望与冀求。
雨势还是挺大,晚晚没有帮他关上车门,只是撑伞站在雨中,这样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唇角的笑容,慢慢沉淀,直到消失不见。
“别这样看着我,住办公室不可怜的,好不好?!”他的笑容变得牵强,“而且,一到周末,我肯定不会住办公室,我最怕寂寞,呼朋唤友我的能力最强,再说,我也有家,周末我肯定会住家里!”
“嗯。”她相信,他能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多姿多彩。
她永远没办法,象他一样活得那么潇洒。
两个人,彼此沉默了那么一分钟。
“在上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外,雨幕中,他问道。
晚晚摇摇头。
刚来印刷厂的时候,和有几位员工的感情还不错,但是,在江邵竞严厉的要求下不许她和属下太亲近,渐渐地,她变得更孤独了。
“别太听我哥的话,他习惯了孤独,但是你不同——”他深深看着她,“不是有了爱情就可以不要一切,别被我哥的孤独病拖下水。”
“印刷厂的业绩不用太担心。”他再交代,“你现在的身子,别总想着工作,多点时间休息,还有多交点朋友,多点娱乐生活才对。”
“嗯。”她点点头。
就这样看着他,她的脑袋混混的,雨点的声音太大,而他们的距离太远,恍恍惚惚间,她仿佛听到他的话了,却又仿佛听不太清楚。
“闷的话,常来市区找我玩吧。”
“嗯。”她再次点点头。
她的心房泛酸,眼眶有点发热。
因为,分不清楚他的这句话,有几分真心,几分客套。
“起风了,快点进去吧,天气挺冷的。”他朝她挥挥手,“现在,帮我关上车门,我很忙,要走了,再见。”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下车,质问她,为什么那么快变心?为什么那么快怀上别人的孩子?
他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暂时分开……
晚晚听话地帮他关上车门。
她撑住雨伞,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轿车消失的方向。
他是太阳,闪闪发亮到让所有人围绕着他打转,而她呢?最多不过是那夜幕里渺小而平凡的星星吧。
太阳和星星,即使有交集也是短暂的。
现在,更是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的机会。
……
半个月后。
“听说宴天下集团刚掌权的总裁江亦瀚会和宋氏饮食集团的大小姐宋语嫣联婚呢!”
“真的?哪里?你哪张报纸看见的?”
“不是报纸上登的,而是我婶婶在宋氏饮食集团上班,他们集团里面的内部消息!这段日子江亦瀚常常会来宋氏,而且,他还在宋氏担任了顾问一职呢!”
“也许只是报纸上登的宴天下有意与宋氏集团合作呢?!”
“报纸上写得很清楚是宴天下有意并吞宋氏!而且,什么合作不合作,只要江亦瀚把宋语嫣娶进门,宴天下和宋氏集团当然会合并!”
“原本所有人还在担心宴天下少了江邵竞会不行,真没想到江亦瀚一掌权就有此盛绩,真令所有股民振奋!”
“是啊,相比之下,江邵竞毕竟只是个私生子,现在真正的太子回来了,一切都是大势已去。”
“现在宴下天里面一定很热闹,江亦瀚拿回所有实权,江邵竞肯定不甘心,兄弟相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晚晚踏入办公室。
最近两周,江邵竞没来印刷厂,整个印刷厂员工们之间的气氛也松缓了很多,空余下来,大家开始兴致勃勃讨论八卦。
晚晚的神情怔怔的。
江亦瀚和宋语嫣联婚?……
兄弟相残,两虎相争?……
她希望他能找到真爱,不会因为责任而被她牵绊住幸福,但是,他的幸福是宋语嫣,是联婚?晚晚迷茫了。
而江亦瀚一向对江邵竞很敬很不错,而江邵竞……有时候,她总觉得江邵竞对江亦瀚存了很多复杂的情绪,但是那些情绪之中,毕竟是有兄弟之情,不然亦瀚在外的这么多年,他不会一直迟迟不下手。
如果什么都是虚假的话,江邵竞不必跑到温城要锻炼她的妇德,对她苛刻极至的行为不是多余?
晚晚觉得江邵竞象个谜,谜团里的他,有恶的本性,却也有善的本质。
但是,他们两个人关系怎么突然恶劣?是因为江亦瀚决定回宴天下,所以兄弟关系的平衡点,瞬间就倒塌了?
一直窝在郊区,一直待在印刷厂的她,好象与世隔绝了般。
“夏总,这是我们印刷厂刚接到的订单。”一见到她,助理马上迎上去。
这个助理能力非凡,是两周前刚聘用的,一上任就减轻了她很多工作量。
大家赶紧闭了嘴,人人自危,连忙埋首工作。
这是江邵竞君主式管制下留下的后遗症。
晚晚看了一下订单,是两个大单子,有一个是知名记者要出的摄影集,另一个定单是宴天下的菜谱和内部需大量印刷的新员工手册。
“还有一些订单,我在联系中。”助理微笑着告诉她。
有了这些订单,印刷厂到年底的业绩不用愁了。
但是,这两个定单,是谁给的,几乎不用猜。
他说过,他护短。
晚晚的心,莫名酸酸的。
“麻烦你帮我整理一下资料,我想到市区。”晚晚决定去宴天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