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拦下”,让琉璃脚步一顿,几乎是话音未落,有道影子从轿子旁边迅速闪出,不偏不倚将琉璃拦住。
琉璃扫一眼那轿子:“滚开!”单手抱着无艳,右手一挥,几枚暗器破空而出!
琉璃出手甚快,银光流星般射出,可却不及旁边之人更快,只见他长剑一抖,便将几枚暗器削落,琉璃惊道:“好出色的剑法!”
此刻,轿子里的人才道:“把小丫头留下,你可以全身而退。”
琉璃听他声音冷冷淡淡,且又不肯露面,顿时冷笑:“好大的口气!你是什么人!”
轿子里的人轻笑了两声,道:“我?是能压你一头的人。”
琉璃大骂道:“放屁!”
轿中人依旧笑道:“小孩子污言秽语,要被打屁股。”
琉璃才要再骂,忽然之间大叫一声,原来他走神之间,那拦着他的人剑招一变,竟侧了剑身,正敲在他的臀上,琉璃一弹而起,心惊非常,这才知道遇到高手了。
琉璃好不容易得手,自不愿轻易放弃,然而跟那持剑人斗了片刻,人却始终落于下风,琉璃越战越是心惊,方才在客栈中他还取笑无艳武功低微,没想到这么快便风水轮流转。
虽然不服,可是再纠缠下去只会越发吃亏,琉璃当机立断,把无艳往前一扔,道:“这丫头你喜欢,你便拿去!只要你知道,你得罪了修罗堂,以后必要你十倍奉还!”
轿中的人及时伸手,将无艳抱住,耳听琉璃的声音远去,便叹了声,无奈一笑。
无艳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用力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挤去,便将面前之人的容颜看了个清楚。
“真的是你?”无艳吸吸鼻子,看着眼前人。
月光之下,轿中之人的容颜仿佛也沾上淡淡悒郁,却依旧俊美秀丽的令人忧伤,正是在长安别离的薛逢薛公子。
薛逢望着无艳,她虽没有说话,可眼睛却泄露了她心中所想,薛逢探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小丫头,这幅丑陋的容颜都挡不住如许多的飞蛾扑火,倘若恢复了昔日的脸,那又该如何是好?”
无艳呆呆地看着他,忽然之间眼中透出焦急之色,薛逢怔了怔,而后笑道:“好了,知道你担心什么,别急……我先替你解开穴道。”
此刻轿子重又往前而行,薛逢的手在无艳身上摸来摸去,也不知他是故意的或是真的不熟悉穴道,此举若落在别人眼中,等同轻薄无疑。
然而无艳只忧心别的,未曾在意,薛逢见她毫无气恼之色,反觉失望,当下不再戏耍,手指在无艳胸口轻轻一按,解开穴道。
无艳咳嗽一声,整个人坐起身来,头一句话便道:“大人的毒发了!我要回去救他!”
薛逢却并不惊讶,只是眉眼之间的悒郁之色似浓了几分,喃喃低声道:“终于……发作了啊……”
且说琉璃带着无艳离去,客栈中依旧静默无声,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冒险露面。忽然之间,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有个身影以匍匐之姿从门口处出来。
尉迟镇看着空空荡荡的眼前,目光下移,看到地上的一柄薄刃。
他记得,那是无艳曾用过的,而方才她便是想用自戕的法子来救他。
尉迟镇的目光在薄刃上停留片刻,探手将那利刃抓了过来。
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贴,虽然连疼也感觉不到,但指腹上还是迅速出现一抹血痕,果真锋利的很。
尉迟镇记得,这是无艳之前曾为临江王剖腹取蛊的时候用过的,想到方才无艳便是拿着这物要挟琉璃,不由苦笑。若是他还有多余力气的话,一定要叹一声。
握着那利刃,一点一点逼近自己颈间,尉迟镇回想琉璃方才跟无艳说过的话:会渐渐变成药人……
刀刃将要切开颈间的刹那,尉迟镇听到有人大叫了声:“住手!”
因毒性发作,偏又运功强压,两下催逼之中竟让尉迟镇的神志有些迷糊,一时分辨不清这声音究竟是发自谁口,只知道是个男人。
是个男人,并非无艳,这便让尉迟镇有些放心。
与其让她留下,或许有很大的可能被他所毁,他宁肯让修罗堂的人得手,在他看来,这样反而比留在他身边更安全一些。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却带有一点熟悉,但有个人影比这更快,极快地掠上楼来。
尉迟镇抬眸,眼睛却已经看不清眼前景物了,模模糊糊地,仿佛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在逼近。
薛逢吩咐那带自己上来的剑仆道:“把尾巴清扫干净!”方才他们一路前来,又跟上许多修罗堂之人,剑仆明白,看尉迟镇匍匐地上,仿佛已无出手之力了,便冲薛逢行礼后跳下楼去。
薛逢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尉迟镇,叹息:“没想到再次相见,竟会是如此场景。”更想不到,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般姿态的尉迟镇,竟会倒在他的脚下,被他所俯视。
尉迟镇依旧辨不清来人是谁,但是他已经不需要竭力分辨,也不需要保持清明,因为他已经撑到极限。
就在薛逢垂眸打量他的瞬间,尉迟镇一跃而起,扑向轮椅上的薛逢。
薛逢猝不及防,竟被尉迟镇一把抱住,整个人往后倒栽回去,尉迟镇却仍不放手,将薛逢死死压下,如铁般的双手用力,嘶啦数声,顿时便将薛逢的衣衫撕裂。
薛逢这才反应过来,望着对方充血的双眸,也看出这双眸子已经不复清明,薛逢大叫道:“尉迟镇!”
然而已经晚了,就好像狮虎用利齿利爪擒住了猎物一般,只有嗜血撕裂的本能,绝不会松开分毫,这就是此刻的尉迟镇。
薛逢大骂,然而又因为发自心底的惊悚战栗而有些无法发声,只能拼命挣扎,可他的挣扎在尉迟镇看来,微弱的就如同虫蚁一般。
幸亏有人从身后扑了上来,叫道:“大人!”正是迟一步上楼来的无艳。
无艳不顾一切地扑到尉迟镇的背上,从后面用力抱住尉迟镇,大声叫道:“大人,大人!”
薛逢又惊又怕又气,几乎晕厥,厉声道:“没救了!他已经失去心智了!这禽兽,快快杀了他……”
无艳叫道:“你住口!”
薛逢又气又惊,几乎晕了,被尉迟镇死死压着,一刻如同地狱。
因被无艳抱着,尉迟镇似察觉身后累赘,手上一松,便要将无艳挥开,薛逢趁机往旁边挣扎开去,无艳反而捧住尉迟镇的脸,叫道:“尉迟大哥,你瞧瞧,是我,我回来啦,你别怕,我会治好你!”
薛逢惊魂未定,才要提醒她,却见尉迟镇低吼了声,似含糊说了句什么,竟丢掉薛逢不理,一转身,轻而易举地抓住无艳,顿时便将她抱在怀中。
无艳睁大双眸,叫道:“尉迟大哥……你还认得我么?我是无艳啊。”
尉迟镇的脸色有些狰狞,不似昔日般温和,听了这声音,脸随之往前一靠,几乎贴上无艳的脸。
那么一瞬间,无艳甚至有种他已经亲吻下来的错觉。
薛逢双手撑地,勉强坐起身来:“无艳……按照我说的那样……”
薛逢才要示警,无艳忽地大声叫道:“我不要!尉迟大哥不会死的!”
薛逢一惊,尉迟镇身子一抖,继而像是难以自控般地战栗起来,原本睁大的双眸也随之一动,浓眉缓缓皱起。
无艳含泪叫道:“尉迟大哥?大人?大人!”
尉迟镇的手捏着她瘦弱的肩头,力气大的仿佛能将她的肩胛骨捏碎,无艳却一声也不肯呼痛,只是望着尉迟镇的双眸,一直看到他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无艳心中砰然一动,却听得尉迟镇嘶声道:“不是叫你……走了么?”
无艳闻言,顿时双泪横流,竟大叫道:“大人没事,没事!”
薛逢就在旁边不远,自然也听了这句,惊骇交加,却道:“快……给他这颗药,不,半颗,只能用半颗!”
薛逢说着,抬手将药递过来,无艳扫一眼,仍旧凝视着尉迟镇,却见他低着头,仿佛在强忍什么。
无艳极快探手把药取来,手指捏碎取了半粒,送到尉迟镇嘴边,道:“大人,你快把这药吃了,这是解药,你吃了就好了。”
尉迟镇皱眉,双眸之中却透出疑惑之色,竟似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似的。
眼看他的神情重又变得严厉近乎狰狞,薛逢暗叫不好,断离发作,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常人难到的极限,对尉迟镇如此自持的人来说,方才都混乱到把他扑倒在地,可见这药效何其可怕,此刻尉迟镇居然还能硬生生撑着保留一丝神智,薛逢心中的震惊,难以用言语形容。
可是尉迟镇毕竟也是凡人肉身,并非天神,眼看他的身子重又抖起来,薛逢暗中提一口气,准备在他忽然发难之时,先把无艳抢救出来。
就在薛逢打定主意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让他目瞪口呆无法反应的一幕。
无艳本是把那解药送到尉迟镇嘴边,想要他一口吞掉,然而尉迟镇才清明了一霎的眼眸忽地又迷离起来,他皱眉不耐烦似地一偏头,把那药抵开,无艳着急地又往前一送,尉迟镇大叫一声,抬手把药丸打飞。
无艳僵立,此刻她手上还有残留半颗药,可是如果故技重施,恐怕依然无法奏效。
尉迟镇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跟脸上逡巡,眼神也逐渐染满凶色。
无艳知道尉迟镇即将再度失去神智,来不及多想,无艳将那半颗药丸放进嘴里轻轻含了,同时抬手勾住尉迟镇的脖子,努力踮起脚尖,主动吻向尉迟镇的嘴。
几乎是本能地,尉迟镇有瞬间的愣怔,而后自然而然张开口,同时无师自通且又迫不及待地含住了那送上来的娇软香唇。
他的舌尖卷入,大力掠取她香甜甘美的所有,同时席卷了那颗药丸,迷迷糊糊而又极其顺利地吞咽下去。
大手按压着她的纤腰,也仿佛要将其折断,按捺不住地身躯蹭在她的身上,口中含糊的低吼,宣示着这人即将按捺不住,一触即发。
薛逢从呆若木鸡中清醒过来,眼看眼前情形,惊世骇俗之余,又觉心惊胆战。
他做梦也想不到,无艳竟会用这种方式让尉迟镇服药……他也无法预测,这样做的后果,究竟如何,只是魂飞九天般看着,眼睁睁见尉迟镇如猛虎缚兔,狠狠抓住无艳,大有为~所欲为凌~虐之态,薛逢惊骇之余,想到之前的感觉,顿时一阵凉气自心底而起,他颤声叫道:“无艳,无艳!”
无艳被尉迟镇压住,他的力气实在太大,让她半点也无法反抗,然而她仍旧试着抬手安抚尉迟镇,只盼服下的药有效,耳畔忽听薛逢叫道:“用针封他穴道,封……”
就像是懵懂的人听了一个信号,无艳心中模糊地想:“是了,还有法子……”然而她的手刚动,就被尉迟镇用力握住压下,此时此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动作也是粗鲁之极,竟让无艳疼得低呼一声。
薛逢见状再无犹豫,手在地上一按,纵身往前,叫道:“尉迟镇,你疯了么,你这样会害死她……”
薛逢不顾一切去拉尉迟镇:“放手!”
尉迟镇欲~火焚身之际大怒,头也不回挥出一掌。
刹那间,有道影子从楼下跃上来,将身一挡,顺势抱住薛逢,踉跄后退倒地,正是那剑仆去而复返。
薛逢倒在剑仆身上,听他问自己如何,却来不及回答,只抬头看向前头,一看之下,紧绷的心弦才略放松。
就在薛逢方才扰乱尉迟镇引他出手的瞬间,无艳拔了银针,刺向尉迟镇胸前两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