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城门松散了。
蓝姑姑正要催促阿陈赶车,一个人就骑马走了过来。
他是随着殿前司那一行禁军押送东西的,脸上略有疲惫之色,胡子似乎也有好些天未剪,穿着一身重重的铠甲,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让他面颊上那一道疤痕更显狼狈……已经做了殿前司都指挥使的辜二,骑在马上的样子,比往日威风不少。
他看见马车里的墨九,执缰过来问候。
“钜子安好?”
“辜将军好!”墨九回礼,听着他甲胄摩擦出来的铿铿声,又伸出头往前方看了一眼。那一串蚂蚁搬家似的殿前司禁军,拉着架子车慢慢过去了,她微微眯眼,笑容也更为灿烂。
“辜将军这是要办喜事了啊?置办这样多的东西。”
被他问及,辜二面有窘意。
“辜某不曾有喜……”
“噗”一声,墨九笑了,“你当然不会有喜,我是说办喜事……你这大大小小的箱笼,家俱物什……若非办喜事,又哪里摆放得下?”
辜二唇角牵了牵,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不太自在地道:“不敢相瞒,辜某这是为陛下办的差事,东西也并非我府上的。”
他在殿前司当值,一般人使差不上他。
而且,他已贵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般事也使差不上他。
墨九心里默了默,唇上的笑容扩大了,“那更得恭喜辜将军了,为皇家办喜事,那是大功一件,且不说官家的赏赐,便是随便刮点油水,这辈子也都富贵不愁了。”
哪有人这么当面说人家刮油水的?
辜二尴尬不已,直推说,“不敢不敢,钜子说笑了。”
言罢他似乎不想再与墨九寒暄,左顾右盼一下,盯住她的马车,便换了话题,“听闻钜子在枢密使府上养伤,墨家之事都未过问,这突然出府……是身子大好,要出城去?”
墨九笑着点头,余光又瞄一眼那条搬运的长龙,语气温和地道:“好了,辜将军是大忙人,我就不耽误你办皇差了,回见。”
也不等辜二接话,她挪开眼神儿,就高声喊阿陈赶车离开。辜二默默侧到路旁,睨着她拱了拱手,也不便多说。墨九懒洋洋地弯唇一笑,与他对视一眼,慢慢放下帘子。
蓝姑姑回头看一眼还在原地的辜二,扯了扯汗湿的领口。
“阿陈快着些,一会儿又有车来堵上城门,就麻烦了。”
“好嘞!”阿陈应一声便笑,“钜子,您坐稳了!”
马车突地加速,墨九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情绪并无波动。以至蓝姑姑脊背都汗湿了,也不晓得这主儿究竟听了几句,晓得还是不晓得……一直到马车驶出东青门城外,再听不见那些说三道四的风言风语了,蓝姑姑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前方再有一里地,便到彭姑娘家了。”
说是“家”,其实也只是彭欣的暂住之地。
彭欣当初去楚州是被赵声东请回来为萧乾与墨九解云雨蛊的,所以在未出艮墓之前,她一直被赵声东安顿在临安城的锦里客栈里,那是临安城最大的一家客栈,相当于后世的五星级宾馆,墨九先前也以为彭欣还住那里,可出了枢密使府她才晓得,如今的她,被安置在了这个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