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穿好绣花鞋出来, 就看到那靠在珠帘处的男人半眯着一双眼, 修长手指绞在珠帘上, 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弄这珠帘做什么?”苏阮上前, 把那绕在陆朝宗手上的珠帘拨开, 却是被这厮顺势握住了手。
陆朝宗俯身, 将脸凑在苏阮的脖颈处轻蹭, 温热的呼吸声打在苏阮的肌肤上,留下一片酥麻触感。
“阿阮,阿阮……”沙哑呢喃着苏阮的名字, 陆朝宗双手环抱住她。
苏阮吃力的撑着这个恍似吃醉了酒的人,面颊微红道:“做什么一直唤我?”
“高兴。”陆朝宗轻蹭着苏阮,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阿阮, 要嫁给我了。”
苏阮面色燥红的把人扶到美人榻上躺下,然后气喘吁吁地撑着身子给他拧了一块湿帕子盖在脸上。
湿漉漉的帕子覆在那张俊美无铸的面容上, 露出一张细薄唇瓣, 那唇瓣轻抿着, 嘴角上勾, 即便不刻意, 也时刻显示出一股傲慢的嘲讽,就像是陆朝宗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阿阮。”沙沙哑哑的嗓音响起, 敲进苏阮耳中。
“嗯?”苏阮伸手接过半蓉递过来的解酒汤,漫不经心的应了陆朝宗一句。
“阿阮。”陆朝宗的脸上盖着湿帕子, 又唤了一声。
“嗯?”苏阮垂眸, 轻吹了吹那碗热烫的解酒汤。
“阿阮。”像是唤不腻似得,陆朝宗又唤了一声苏阮。
苏阮拿着手里装着解酒汤的调羹,凑到陆朝宗的嘴边道:“张嘴。”
陆朝宗乖乖张嘴,苏阮却喂不准,那解酒汤一下淌下来,一半进了陆朝宗的嘴,一半淌进了他的衣领子里。
“哎呀。”苏阮赶紧抓下陆朝宗脸上的湿帕给他擦脖子。
躺在美人榻上的陆朝宗睁着一双眼,脸上半湿,浑身透着一股酒气,但那双眼却清亮漆黑异常。
帮陆朝宗擦好了脖子,苏阮顺势帮他把衣领子给解开了,然后又帮他在脑袋后面垫了好几个软枕。
“好了,这样就不会呛到了。”把手里的绣帕给陆朝宗垫在衣襟处,苏阮看着那素白的绣帕,突然想起那时候自己醉酒醒来时兜着的小皇帝的虎围兜,当时便忍不住的弯唇笑了笑。
陆朝宗定定的看着苏阮,突然道:“阿阮,真好看。”
苏阮脸上笑容一顿,略微奇怪的看向陆朝宗。难不成这厮真是醉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说,陆朝宗是个大坏蛋。”放下手里的解酒汤,苏阮伸出手指,指着陆朝宗的鼻子道。
陆朝宗一脸温柔的笑着,语气和缓道:“陆朝宗,是个大坏蛋。”
苏阮捂嘴偷笑,觉得这吃醉了酒的陆朝宗怎的跟个刚刚断奶的奶娃娃似得,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咳。”轻咳一声,苏阮继续道:“苏阮,最好看。”
“苏阮,最好看。”陆朝宗笑着,重复了一遍苏阮的话。
苏阮脸上笑意更甚,她伸手捏了捏陆朝宗的面颊,觉得心情十分之舒畅。
这吃醉了酒的陆朝宗,怎么就这么乖呢?
“真乖。”拍了拍陆朝宗的脸,苏阮心情极好的给他喂解酒汤。
半碗解酒汤下肚,陆朝宗便不愿意喝了,苏阮也不强求,觉得这样子的陆朝宗还是挺好玩的。
“饿了。”伸手拉住苏阮的罗袖,陆朝宗白皙的面容上点缀着一些酒色红晕,说话时含糊着声音,有些懒怠。
“你想吃什么?樱桃肉?”苏阮歪头道。
“樱桃肉。”陆朝宗眯着眼点了点头。
苏阮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吩咐半蓉去让厨房准备樱桃肉。
半蓉躬身退了出去,片刻后端着漆盘过来,上面摆放着一盘新鲜的樱桃肉,还有两碗清淡的白米粥,上面排着一些新鲜的酱牛肉。
“二姐儿。”将吃食摆到圆桌上,半蓉抱着漆盘退了出去。
苏阮领着陆朝宗坐到实木圆凳上,把手里的玉箸递给他道:“喏,吃吧。”
陆朝宗单手撑着下颚托在圆桌上,“阿阮喂我。”
苏阮拿着玉箸的手一顿,良久后才挑了一块樱桃肉给陆朝宗塞到嘴里。
嚼着嘴里的樱桃肉,酒气熏天的陆朝宗露出一抹不可见的笑意,朝着苏阮凑近了一些。
苏阮皱着一张脸,嫌弃的把人推开,然后强硬的把手里的玉箸递给陆朝宗,端起自己那碗白粥轻舀了一口。
看到苏阮的动作,陆朝宗放下手里的玉箸,跟着她一道吃白粥。
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陆朝宗碗里的酱牛肉,突然起了坏心思。她拿起一旁的玉箸从自个儿的碗里挑了颗花椒粒给他扔到碗里,然后从他那里换回来一块最大的酱牛肉。
瞧见苏阮的动作,陆朝宗转头,手里还拿着一勺白米粥,面色有些无辜。
“以物换物,我可是给了你东西的。”苏阮赶紧捂住自己的碗,觉得现下的陆朝宗大致应该不会太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陆朝宗眯了眯眼,低头把手里的那勺白米粥喝掉,然后竟然又挑了一块酱牛肉递给苏阮。
看到陆朝宗的动作,苏阮奇怪的舔了舔唇,觉得这厮吃醉了酒的品性怎么突然就这么好了呢?
把调羹放到碗里,陆朝宗突然伸手将那盘樱桃肉尽数倒进了自己的粥碗里,然后把那空盘子放到苏阮的面前笑道:“以物换物。”
苏阮瞪眼看着面前的空盘子,深觉就算是吃醉了酒的陆朝宗,也比她厉害上数倍。
“你不是不喜欢吃樱桃肉的吗?”苏阮伸手想将陆朝宗碗里的樱桃肉抢过来,但却被那厮一把就按住了手。
陆朝宗蕴着酒气的脸上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斜戾的吓人,“嘘,以物换物,不可动。”
苏阮憋屈的吃完了自己的那碗白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将那碗堆满了樱桃肉的粥给吃完了。
放下手里的粥碗,苏阮突然一脸严肃的道:“陆朝宗,那假和尚为什么会变成镇国侯府里的幕僚?”
陆朝宗慵懒的靠在圆桌上,似乎没听清楚苏阮在说些什么。
“喂,我问你话呢。”苏阮上手,又想去掐陆朝宗的脸,却是被他陡然睁开的漆黑暗眸吓了一跳。
看着面前一脸怔愣的苏阮,陆朝宗突兀勾唇道:“手痒了?我给你捏捏?”
苏阮抱着自己的手往怀里缩了缩,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你醒啦?”
“呵。”陆朝宗低笑一声,“我睡过?”
“没,没有。”苏阮心虚的转着一双眼,有些不确定刚才的陆朝宗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我的常服怎么湿了?”抬手解开自己的衣襟,陆朝宗从里面拎出一块湿帕子,那帕子湿漉漉的都把他胸前一片给晕染湿了。
“你刚才呀,吃醉了酒,硬要自个儿塞进去的,说舒服。”苏阮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是嘛。”陆朝宗眯眼,神色疑狐。
苏阮正经点头,露出一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模样。
放下手里的湿帕子,陆朝宗伸手敲了敲圆桌面。苏阮立时端正坐好了身子,给他倒了一碗茶水,“喏,吃茶。”
接过苏阮手里的热茶轻抿一口,陆朝宗的嘴角擒着一抹笑,“无事献殷勤。”
“你才非奸即盗呢。”苏阮朝着陆朝宗瞪眼,面颊气鼓鼓的道:“你吃醉了酒,我好心好意的照料你,你还嫌弃我。”
“不敢不敢。”把手里的茶碗放下,陆朝宗道:“阿阮想要问什么?”
“不想问什么。”苏阮偏头,片刻后却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道:“那伊白假和尚为什么会变成镇国侯府里的幕僚?”
“镇国侯府意欲与陈郡王府联姻。”陆朝宗只说了一句话,苏阮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这镇国侯和南平县主闹成这副模样,还有这厮的一份功劳?
苏阮蹙眉,继续道:“今日虽说是我大姐大喜的日子,但芊兰苑外面的锦衣卫怎么也撤了?该不会是故意放那秦科壶进来的吧?”一边说着话,苏阮一边凑到陆朝宗的面前,学着他的模样暗眯起了一双眼。
陆朝宗低笑,伸手勾了勾苏阮的鼻尖,“我的阿阮,真是聪明。”
“你真是坏透了。”摸着鼻子,苏阮坐回到圆凳上。“那这样来说,衍圣公和苏惠蓁也是你故意放进来的了?”
“这回,阿阮便是错怪我了。”陆朝宗眯眼,缓慢叹出一口气,“像苏惠蓁那样的东西,就算是做成骨头杆子,都赎不了她的罪孽啊。”
“什么罪孽?”在苏阮的印象中,那苏惠蓁可是在极力讨好这厮,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只要伤阿阮一根皮毛的,便是那罪孽深,应轮回重之人。”说这话时的陆朝宗表情可怕的厉害,苏阮看在眼中,觉得有些心惊。
“二姐儿。”半蓉的声音远远从外头传进来,带着一抹惊惶,“苏惠蓁大失血,朱大夫说,恐只能靠根百年老参,吊着一口气到明早了。”
百年老参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事,但整个苏府里,只有苏阮这处有一株完整的百年老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