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钦顺一回府, 府内的人皆战战兢兢的规矩了许多, 就连二房的人都收敛的很。
在苏钦顺不在的日子里, 苏府内风风雨雨的出了许多事, 王姚玉小心翼翼的与苏钦顺说罢, 便将手里的茶碗递了过去。
“老爷, 二房的人请了皇天寺的监寺过来做法事, 说是要去去晦气。”
苏钦顺的面色明显十分难看,他一把拍下手里的茶碗,滚烫的茶水浸漫而出, 倾倒在茶案上,王姚玉赶紧捏着绣帕去擦。
“去晦气?我看他们二房才是一门子晦气!”
原先是苏钦顺因为二弟早逝的原因,心中愧疚, 所以对二房尤其包容, 甚至比对大房的子女还要好。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二房的人竟然会做出此等事来, 若不是他亲耳所闻, 实难想象他苏府的门楣要被二房的人败坏成如何模样。
“大老爷, 刑大人来了。”管家着急忙慌的进到大堂, 脸上是跑出来的热汗。
“刑修炜?他来干什么呢?”听到管家的话, 苏钦顺面色难看的一甩宽袖道:“不见。”
在苏钦顺心中,刑修炜是陆朝宗的走狗, 进了他们苏府的门,就会脏了他们苏府的地。
“苏大人, 何故如此大的火气?”管家身后, 刑修炜慢悠悠的进来,那张阴柔面容之上满是笑意。
苏钦顺平日里便极为看不顺眼这不阴不阳的刑修炜,再加上这时候心里还存着气,因此说话便一点都不客气。
“管家,送客。”
管家站在一旁,看了一眼那刑修炜,又看了一眼苏钦顺,面色为难。
刑修炜拢袖端坐于一旁的太师椅上,然后朝着站在大堂门口的宫娥招了招手。
宫娥抱着一卷画轴进来,小心翼翼的摊开在苏钦顺的面前。
“苏大人,此乃奴才亲自所拟的提亲单子,苏大人若是觉得有何处不妥,奴才立时就能给苏大人改过来。”
刑修炜从太师椅上起身,动作恭谨的给苏钦顺行了一礼。
“提亲?提什么亲?”听到刑修炜的话,苏钦顺瞬时瞪圆了一双眼。
“自然是苏阮姑娘和我家主子的亲事了。”刑修炜笑道。
“二姐儿和那奸贼?滚!”苏钦顺抬手一把抓过那宫娥手里的画轴,直接就给撕烂了。
刑修炜似乎早已料到此副情景,他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不知苏大人何处不满?可否与奴才细细详谈一二?”
苏钦顺被气得不轻,整个人“呼哧呼哧”的大喘着气,面色涨红,“你回去告诉那奸贼,让他休想!我就是将二姐儿送与乞丐,也不会把二姐儿嫁给他!”
刑修炜脸上笑意不减,只从宽袖暗袋之中抽出一红色庚帖置于茶案上道:“此乃主子的庚帖,奴才明日再来取苏阮姑娘的庚帖。”
话罢,刑修炜转身离去。
苏钦顺垂眸,看了一眼那茶案上的庚帖,气得差点倒地。
“老爷?”王姚玉赶紧上前,扶住苏钦顺摇摇欲坠的身子。
“哎呦哎呦,老爷啊……”管家哭丧着脸,帮王姚玉扶住苏钦顺道:“小人去请朱大夫来吧?”
“快去快去。”王姚玉催促。
“是是。”管家帮着王姚玉将苏钦顺扶到首位坐好,然后才急匆匆的出了大堂。
“老爷,吃茶。”王姚玉递给苏钦顺一碗茶,被他抬手就给砸在了地上。
茶碗碎裂,里头的清茶淌了一地,王姚玉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
“去,把二姐儿给我叫来。”苏钦顺怒急。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钦顺,王姚玉大着胆子开口道:“老爷,此事不关二姐儿的事呀,那陆朝宗要人,二姐儿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能做的了主呢。”
“她做不了主,本官帮她做主。”苏钦顺气不顺,用力的拍着茶案道:“本官好好的给她做个主!”
“老爷,您难不成还真想要将二姐儿送与乞丐去呀?”王姚玉面色煞白。
“本官就算是把二姐儿送进庙里当尼姑,扔给乞丐也罢,也绝不会如那陆朝宗的意的!”
他们苏府,丢不起这个人。
“老爷,朱大夫来了,还有这位,这位秦大人。”
管家急匆匆的进来,身后跟着两人。
朱大夫背着身上的药箱,看到苏钦顺那一脸涨紫面色,赶紧上前给他把脉。
“苏大人?”秦科壶拱手给苏钦顺请安,面色焦灼道:“您可是身子不适?”
“无碍。”苏钦顺绷着一张脸坐在首位上,脸色依旧难看。
“科壶,你来寻我是为何事?可是礼部出了什么事?”缓下一口气,苏钦顺抬手接过王姚玉递过来的清茶轻抿一口,心中肝火旺盛,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不是礼部的事,只是下官的一点私事……”秦科壶垂下脸,面上显出一抹羞赧神色。
“私事?什么私事?”
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苏钦顺还是十分看重的。
“其实,其实下官今日来,是,是想来提亲的。”秦科壶扭扭捏捏的说出这句话,白净面容上早已满是涨绯色,“下官知是高攀,但却想一试,还望苏大人成全。”
“提亲?提谁的亲?二姐儿吗?”一听到秦科壶的话,苏钦立时一抬头,眸色警惕。
“不是二姐儿,是,是三姐儿。”秦科壶赶忙摆手。
“三姐儿?三姐儿与武国侯府郑家的小侯爷是有婚约的,秦大人不知道吗?”王姚玉奇怪道。
“啊,这,这下官不知啊……”秦科壶愣愣的转头看向王姚玉,脸上满是失落,“是下官来晚了。”
“没晚。”苏钦顺突然一拍茶案,从首座上起身道:“三姐儿不行,还有二姐儿,我那二姐儿虽说姿貌不甚端庄,但性子却还是不错的,读书习字,也还过得去,科壶,你可有意?”
“这,苏大人,下官无意。”秦科壶轻摇头,似乎还沉浸在三姐儿早已有婚约一事里。
也怪他,急匆匆的就来了,根本就没找人好好的探听过三姐儿的事,若是早些知道,也不至于过来丢这个人了。
只可惜来晚一步,佳人已有婚约,可谓有缘无分,痴念罢了。
“也罢,无意,本官也不好强人所难。”苏钦顺叹出一口气,朝着秦科壶招手道:“自江南水患回来,咱们也没好好说说话,今日就别走了,在本官这处用顿粗茶淡饭,咱们好好说说话。”
“是。”秦科壶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夫人,去吩咐厨房准备午膳,我要与科壶好好对饮一番。”
“是。”王姚玉应了,脚步轻移走到大堂门口,却是迎面和气势汹汹走来的武国侯府郑家的侯夫人撞了个照面。
“苏大人!”这侯夫人显然是听到了苏钦顺回府的消息,急忙赶过来的,一开口就是蕴着微怒的气势,显然憋闷许久。
粗鲁的一把拨开面前的王姚玉,侯夫人端着身子直视面前的苏钦顺道:“苏大人想必是知晓你那三姐儿做了何事吧?今日我来,就是望苏大人亲自进宫,求皇上解除婚约的。”
秦科壶听到侯夫人的话,面上一喜,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苏钦顺。
苏钦顺绷着一张脸,显然对于侯夫人这样嚣张肆意的态度十分不满。
他苏府虽说比不上他们武国侯府,但在宋陵城内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的。
“苏大人,别说是我们武国侯府看不起你们苏家,本来这亲事还是我亲自来求的,但现下出了此等有辱名声的事,我武国侯府怕是容不下人了。”
侯夫人冷眼看着面前的苏钦顺,说话毫不客气。
现在是苏府的苏惠苒出了事,坏了名声,他们武国侯府没有将事做绝,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本官不稀罕,退亲便退亲,明日里本官上朝就与皇上提。”话罢,苏钦顺抬手道:“送客。”
侯夫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姿态高傲。
秦科壶站在一旁,略思片刻之后上前道:“苏大人,其实下官认为此事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何出此言?”听到秦科壶的话,苏钦顺皱眉。
“其实,其实下官刚才在苏府门口碰到了刑大人,听说刑大人是为摄政王来求娶贵府二姑娘的。”
“哼。”一听秦科壶提到陆朝宗,苏钦顺立时就拉拢下了脸。
“下官听闻摄政王不近女色,却唯独对贵府的二姑娘情有独钟,下官认为,摄政王感兴趣的不是二姑娘,而是您的苏府。”
“这是什么意思?”苏钦顺瞪眼。
“下官的意思是,现今朝廷风起云涌,阴家势力再次崛起,这摄政王怕是想以迎娶贵府二姑娘之事,来拉拢您的苏府。”
“陆朝宗那小儿休想,祸乱朝纲的奸贼!”苏钦顺一把扫下面前的茶案,胸膛大力起伏。
上好的檀木茶案落地,被砸的稀烂。
朱大夫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钦顺,赶紧上前道:“苏大人,您不可再动气了。”
“无事,你下去吧。”抬手挥开朱大夫,苏钦顺一脚踢开地上的茶案。
白玉茶碗皆碎裂,清冽茶水浸漫而出,淌了大堂一地。
朱大夫小心翼翼的避开脚下的碎渣子,躬身退出了大堂,停顿片刻之后匆匆往芊兰苑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