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无声,这事灵山脚下今年入春后的最后一场雪。
白朔景看着逢知有板有眼的在墙根扎马步,李东则站在他的身边给他撑着一把油伞,说道:“脚不要抖,双臂夹紧!嗯,再坚持半个时辰。”
“唔……”逢知那小身板正在微微地前后晃动,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使他有些吃力。
“再晃,再晃就多加一刻钟,继续站到不晃为止。”李东严厉的说道,虽然是担心他被落雪凉着,给他打着伞,但对逢知的基本功要求他可是一点都不马虎。
“……东哥啊,我再站下去是不晃了……可我肯定会倒的!你别给再我加时间了。”逢知苦着一张小包子脸,无奈地冲着漫天飞雪嚷嚷道,他哪里看得到李东那一张就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逢知,练功的时候你也贫嘴吗?你再多话,就不是加一刻钟了,给你再加半个时辰。”白朔景坐在木轮椅上,看着雪下的一大一小淡淡地说道。
“啊——别啊!白大哥!唔,我闭嘴,别再给我加了!”听到这话的逢知可急了,无奈又不敢反驳,喊了几声屈,继续老实的扎马步。
他身后打着伞的李东可乐了,这平日机灵古怪的小肉包子也就他家主子能够治得住。
“李东,你在那笑什么?你也想陪他一起扎马步不成?”
听到白朔景开腔的李东立刻收敛起笑意,板着张脸继续盯着逢知的动作,他可不想在逢知面前去扎马步,简直是要窘死他。
“被白大哥盯上了吧!让你笑我!哼——”逢知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会儿李东哪敢再和这小肉包开玩笑,当然是认认真真地指出他动作的不足之处,以免国会倒霉的就是自己。
“双腿绷紧!上臂抬高!目光平视!抬头!挺胸!收腹!腰板要直!气息要稳!脚跟要实!”
随着李东的指正,逢知的动作明显有了进步,吐纳之间也不再频繁出现前后摇晃的情况。白朔景微微点了点头,对他这样的表现还算比较满意。
“逢知,还记得前日教你的心法吗?”
“呃……记得。”
“那你把心法背一遍,背诵心法的时候马步要扎牢。若是马步松了,你就多练半个时辰,若是心法背错了,你也再多练半个时辰,若是你马步、心法都不行,那就是多练一个时辰。”他端起一旁木桌上的一杯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缓缓道。
“白大哥——”
白朔景闻言睨了他一眼,“再话多,直接多加一个时辰。快背心法。”
“是——”
逢知摇晃着那颗小脑袋开始一句一句的背诵起心法,双臂夹紧,脚跟站实,深怕自己背到哪卡壳了脚下也跟着一松。
白朔景仔细地听着前面几句,一边听一边微微地点头,看着眼前的雪景,灵山上那袅袅婷婷的雪雾,本没有什么知觉的双腿尽然泛起一些寒意。其实打从他醒了以后,倒是开始怕冷起来,还是说这灵山天更冷一些。白朔景的双腿上盖着一条裘皮披风,他看着这披风有些出了神。
这披风,倒是经常给阮绵绵当盖毯。
绵绵,你现正在如何……
白朔景伸出手接住那从天而降晶莹的雪花,还没等他看到,伸回手时,那朵落在手心的雪已经变成一颗水滴。
水滴顺着掌纹滑落在裘皮披风,晶莹剔透,这让他想起了阮绵绵落下的泪。
突然,他的心口没有来地一阵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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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逢知楼分号
“大公子,沈府这事,大概情况你也清楚了,我说的都是我这边了解到的,你也可以从你的那边打听打听,只是,过两天我就要离开京州了。”
慕容云初一直皱着眉,面色凝重,久久不语,大概是他也不想相信沈府竟然会有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对付一个当时本就如履薄冰的阮府,这擅自扣下阮继裕这事就已经够让人不解了,没想到期间还有这样一处。
“阮姑娘,你是想慕容府这边怎么做?”
阮绵绵听他这么说,礼貌的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大公子误会了,我今日请大公子来,为得不是要让大公子替我阮家去摆平这事儿的。我们与沈府的那段糊涂账既然是白字黑子,那我只能是认,以阮府现在的能力也不是还不上,但我也要看看这比债该怎么还。”
阮绵绵说地不卑不亢,慕容云初却听着觉得话里有话,只是顺着她话接下去。
“的确,阮府早已今非昔比,那姑娘今日约我至此可是有其他吩咐?”慕容云初言语间十分客气,完全没有因为之前答应了阮绵绵那两个条件之后,摆出一副两清的架子。
“大公子,你这么就太客气了,说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我这次请大公子来,只是想大公子心中提前有个数儿。慕容府是京州的名门望族,沈府与慕容府也是世代较好,听说……沈家那位四小姐——沈岚芷,还是大公子的未婚妻?”
听到阮绵绵提起沈岚芷,慕容云初那张俊逸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尬色,大概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阮绵绵会在这时候提起他在沈府的这个未婚妻吧。
“确是如此,家中前不久才定下在下与沈府四小姐的这门亲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怅然,语气也变得有些低沉。
“既然这样,那我就更应该和大公子把话说在前面了。”阮绵绵看出了他似有不甘愿之意,可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转念一想继续道:“如今的阮家已不是当初出来京州时那个落魄情况,而我又是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所以沈府这件事,既然他们不想那么容易了了,我也就顺了他们的意。这事,我们阮家绝不善罢甘休!往后在京州,若是大公子听到什么见到什么牵涉到沈府的事情,还望不要太过吃惊。”阮绵绵笑着举起一杯薄酒,一饮而尽。
慕容云初不由地苦笑摇头道:“原来阮姑娘今日是为了提起告知在下这些……”
他看阮绵绵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欣赏,几分向往,只可惜他心里清楚,眼前的女子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随即慕容云初也同她一样举起了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将所有的不可及化为那一腔温润。
阮绵绵放下酒杯说道:“往后怕是要多有得罪了,大公子。”
慕容云初依旧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笑着点头,并没有多言,像是并不介意她以后会对沈府做什么,也并不关心。
“对了,过两日青门的少主青冽会到京州来。”
青冽这名字倒是让阮绵绵一愣,“他来做什么?”她脱口而出。
“白朔景与他是挚友,应该是白朔景下落不明,加上白府现在的情况……所以他就来了。”
“难道是……大公子你告诉他的?”虽然白朔景始终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白府在京州的窘况倒是鲜有人知。青冽会到京州为得不是白朔景的下落,以他的能力和势力,完全可以派人去灵山那边找,没有必要自己亲自到京州来。他来京州,估计是为了替白朔景守住白府,保护白老爷子,青门是江湖门派,能受牵制的地方少,而慕容府在京州还要仰仗圣恩,对白府无法面面护及。
“阮姑娘果然是玲珑心,似乎什么都瞒不住你。”慕容云初内心对她的赞赏又添了一分,同为女子,却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既然青冽来了,白府一定能平安度过这段时期,还是大公子想得周到,青门势力比那些三脚猫强多了。就是不知上头那位,可消气了?”
阮绵绵之前拜托过慕容云初,希望慕容家能替白府去圣上面前缓和缓和,也不知这事到底最后如何,今儿借此机会也想打听一番。
“我相信,等着白朔景回来,一切都会好的。”言外之意是他也无能为力,这事只能拖延,慕容府的话要是有用,也就不至于演变为现在这种情况了。
“大公子说的是,白朔景回来,能解决的事儿倒是的确很多……”眼下最当务之急的就是那个快生产的苏怜玉。
“呃……”慕容云初听着她这话像是还有什么别的在等着白朔景,正想问一句,却被站在门外刚从楼下上来的祁山给打断了。
“大小姐,大小姐。”
“什么事?”阮绵绵放下筷子,回身问道,一般情况下祁山并不会打断自己与慕容云初的谈话,除非有很紧急的事情。
“易府的易姑娘来找你。”
本还在担心是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结果一听是易子柔来了,阮绵绵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连忙问到,“易姑娘人呢?”
“正在后院等着大小姐。”
“快,去安排她到雅间休息,让她稍等片刻,我一会就过去。”
因为心情大好,阮绵绵脸上的笑意也比往常更灿烂几分,与祁山说完她便回身对慕容云初道:“大公子,不会介意我先行离开吧?”
这样的笑容,倒是将慕容云初看呆了,一时没回过神来。
“大公子?大公子?”
“呃……嗯,无碍无碍,我再坐一会也要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