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正元一脸诧异的看着阮绵绵,茶能解药,这个说法并不曾听过,“记住了,记住了,多谢媛儿姑娘。”他忙将此前阮绵绵递到桌上的方子交给身侧的随身小厮,这抬手递方子的时候无意瞧见了那纸张上娟秀的字迹,眼前一亮,心中对着眼前的女子更是好奇了一分。
“小哥,这药方一定要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才好,熬好了汤药不用急着送服,需待汤药凉透了药汁呈红褐色时再服用。”
小厮忙连声应道:“好好好。”
一旁的钱正元看着阮绵绵心思缜密、端庄举止时不禁在内心感叹着……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女子,可惜脸上有那怪病,唉,这举手投足、言辞行为看起来压根儿就不像是寻常市斤儿女,反倒是像极了被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
“媛儿姑娘,你这医术是从哪儿习得的?”
“钱大人,您也知道我这脸上得了怪病,也算是久病成医了。因为怕被人厌弃,我鲜少出门,本是常年久居深山与家师修习医术,可家师不久前离去。”她故意低下头,似仍对此事抱有悲伤之意。
见钱正元没有打断自己,便又说道:“迫于生计,无奈之下才下山的,好在家师以前给不少大人看过病,留了些钱财给我与小弟。一路走来,发现瑞州城民风淳朴,大伙对我这长相没有惊惧,待我和小弟也是极好,这才买了万掌柜手里的一处酒楼,定居了下来。”
阮绵绵美目扫向这位听到她说“城内民风淳朴”时面露喜色的钱大人,这恭维的话自然是可以往下说了。
“如此说起来,您是瑞州城的父母官,小女就更该要感谢大人您了。”
“哈哈哈,媛儿姑娘快别这样说,这不是本官的功劳,这都是瑞州城民们的风俗。这瑞州啊本就是最好客、最友善的,更何况这来客还是医术高明的姑娘你啊。只是啊,本官有一事不明,为何姑娘你不开个医馆,要开酒楼?”钱正元不明白,有这开酒楼的钱开个医馆多好,若不是有这酒楼查封的事情,又若不是万掌柜和自己熟悉,那他岂不是会错过这么一次为自己看诊救治的机会?而且她如果开医馆的话,也可造福瑞州的百姓,于他来说,这是功德一件。
“钱大人,您有所不知。酒楼是小弟想开的,作为姐姐必然是要支持。而且初来瑞州人生地不熟,女子行医本就很少,加上脸有顽疾,我怕……没人敢让我医治……唉……”说着阮绵绵故意长叹一口气,神情哀怨自怜。
如此看来,他能借此机会治好这困扰他几年的老毛病,还得感谢这和自己斗了几年的文礼明了。钱正元心思至此,脸上不由地挂起了一副若有似无的苦笑。
“是啊,女子行医势必艰难,若是姑娘以后打算在瑞州开医馆了,本官必定全力支持姑娘。”
“多谢钱大人,小女就在此先谢过大人了。”她起身向钱正元行礼感谢道。
“本官的病,日后还要有劳姑娘。”
阮绵绵见钱正元收了那惯性般的三分笑意,神情似乎也黯了不少,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猜测多半是与自己病症有关,或者就是官途前程。
她微微垂首,美目流转,耳后一缕青丝滑落在肩下,这位钱大人既然心有所求,那就不怕找不到地方下手了。
“钱大人,我今日回去就会将药饮配好,明日是给您送到……这里?还是您府上?”
“这,姑娘可否今日便把药饮配好,这要是姑娘不方便,本官可以派人去取。”这病都这么重了,钱正元肯定是不想拖下去的,能早一刻喝到也是好的。他虽在官场上和那文大人明争暗斗,可深知若是身子垮了,别说斗过他了,简直是白白便宜了他。
她听得出钱正元迫切的想要得到药饮,好双管齐下的治病,果然是个惜命之人。但她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他,不仅不会,她还要故意拖两日。虽然嘴上说是明日配好,但她那酒楼现在查封着,日常没有流水,这每一日都要产生开销,她连回去住都成问题,还要安顿七八个下人的吃住。
“钱大人,这药饮涉及的药材并不是市面上可以买到的,是要按家师的方法进行特制的,所以就算最快也得明日。这,小女也不太清楚瑞州的药行的情况,所以还得去找找看才知道……”她的言下之意也算十分明显了,就不信这位玲珑剔透的钱大人不明白。
“既然是姑娘师门的法子,那是……那是肯定不能轻易告诉了外人,不然本官给姑娘介绍一些药行吧,姑娘要什么尽管去他们那挑选,本官会派家仆去付银两的。”他先是苦笑一下,但很快又敛了神色吩咐道。
面纱下的她露出一个会心笑容,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既然钱正元说要介绍药行给她,以她记忆里对瑞州药行情况的了解,阮记曾是最大的药行,而起所售药物品质最好,但因为错误的囤药,加上联手陷害才落到今日。没有了阮记以后,就剩下黄记和鲁记,这两家是后来而起的,药材也全,但是一些品质老药是不会有的。
呵呵,可她偏偏就是要用着品质老药,没个百八十年传承的药行绝对不会有的东西。
到时候,不用她来提“阮记药行”,钱正元自己都会想起这家老字号,从中她也能探查一下当初阮记被摘牌的背后,和瑞州官家势力是否有关。而且由她现在来提“阮记药行”有人的确不合适,眼看着逢知楼的查封,她还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阮记旧事而起,还是行动慢一点为好。
但这一步棋,长远来看,可谓是一举多得。
“谢谢钱大人体恤,小女的酒楼正处于查封,这钱两实在羞愧……”这当然是阮绵绵故意说给钱正元听的,什么有钱没钱的,若不多提几句这事,怎么能显得自己弱势呢?
“酒楼的事,姑娘放心,下官定当尽快还姑娘一个公道。”
“再次谢过钱大人!”
本在门外的文书侍从见厅上谈话将毕,这才上前几步站到了钱正元的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阮绵绵看出钱正元听完那位文书侍从的话后面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原本舒展五指放在桌面的手掌都无声地捏成了一个拳头。
“下去吧,此事稍晚些再说。”语毕,他又转对着阮绵绵说着,但目光却不是看向她。“酒楼那边本官会搞定的。”
这话怎么听着与此前语气不同了,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前面虽然钱正元也答应了自己,但多有拖延、暂缓之意,如今这倒像是立马就要办的事呢。阮绵绵继续喝了一口茶,想必和方才那人与钱正元耳语交谈的事情有关。
这是什么事?她心中不禁好奇地想。
“钱大人,那小女就不再此叨扰了,等药饮配好,小女再给大人送去府上。您先忙,再次感谢大人。”
几句客套后,阮绵绵端起原本打算给钱大人的小木匣,转身交回大黑手上让他收着,便出了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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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绵离开官府时,真好碰见文礼明大人的轿子停在大门口,她瞧见那轿子窗口的帘子被掀开了,连忙微下头看向一边。可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文礼明的目光似乎停留在了自个儿的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目光令她有些背脊发凉,一时竟战战兢兢起来。
她确定阮家上下从未和这位文大人有过何种往来,可她总觉得这位文大人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有些不寻常,倒像是认识一般,难不成会是因为她的大哥?
阮继裕已经快小半年没有消息了,派出去的小黑也一直没有回音,期间她也询问过同为护卫的大黑,只说是小黑被安排回了白府做事,暂时不能随他一同伺候自己。
看来她还是要回去问问爹娘,大哥原先打理阮记生意时是否与这位文大人有过来往。
可一想要在二老面前提起那尚无音讯大哥,心里又是一阵纠结。
这是又要往爹娘心口上撒盐啊。她轻声叹道,这送去慕容府的信也有一个月了,算着日子也该是有回音的时候,怎么就一直也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大哥阮继裕的消息呢,阮绵绵心里对此也是纳闷地紧。
“小姐,我们这是再去哪儿?”跟在她身后的大黑见她一直没有挪步的意思,便上前提醒了一句,这站在官府门边也着实太打眼了。
阮绵绵想这几日阮家老宅是不能再回去了,并且还要趁夜将爹娘找别的地方安顿些时日,逢知也得要和他们一起换个住处。现在住的老宅远在城郊的小村,虽然人少但这要是真和阮府旧事有关,爹娘年事已高必定经不起折腾,加上她对外可是个“外来户”,不宜在这段时间与他们走动过密,以免被有心人发现了身份,再落下一个隐瞒之罪。
“大黑,先回酒楼吧。”
“是,小姐,我去把马车牵来,您到前面候着。”
“嗯。”阮绵绵点着头,便往官府边的一处小巷口走去。
护卫大黑走后,她心中还在想着刚才遇见文礼明的情景,并没注意身后渐渐靠近的两个人影。
“唔……你们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