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知楼自从青冽来后就热闹不少,原本这儿只有老弱妇孺,如今来了一位劳动力,自然是不一样的,加上青冽又少年俊逸,长得眉清目秀,行事之中带着一股子江湖儿郎的爽朗气质,酒楼里的大伙对他印象都非常好。
他到酒楼后的隔天起,阮绵绵就安排他一早起来去逢知的粥棚报道,坐上一坐,喝上一碗粥,吃两个馒头。这逢知的粥棚生意比以往那些日子都好,三十碗粥很快就被慕名而来的人一扫而空,连带着摊上的馒头等面点也卖的很好。阮绵绵觉得还得归功于这位青门少主,原先粥棚多为中老年人光顾,青冽来了后,年轻女子倒是来得越发多了,甚至还有些穿着讲究的丫髻带着食盒来买粥。
这不,一早,阮绵绵刚从四楼雅间下来,走到酒楼三楼靠街的窗口,她就瞧见街口对面路上停着的一辆气派的马车。不一会,就见从车上下来一个衣着体面、料子鲜亮的姑娘,从她的梳着发式看出应该是一个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髻。那丫髻几乎这段时间都一早就来,她提着一只红漆木质食盒朝逢知的粥棚走去。
阮绵绵又瞧了眼街口的马车,眼尖的她发现,马车的窗幔被一双素白的手撩起,露出一位女子的好看侧脸,她用帕子遮住樱红的檀口,美目含笑。
“这下好了,又多了一个。逢知又要高兴了,这面点以后没准卖的比粥还要好。”阮绵绵笑盈盈地将面纱戴好,这才迈着莲步下楼去。
见她下来,逢知连忙跑到她的身边,一张嘟起嘴皱着可爱的小脸,几度欲言又止,“姐姐……那个……”
“逢知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阮绵绵以为又是哪位买粥的大婶见逢知可爱掐了他的小脸,惹他不开心了。
他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姐姐。没有人欺负我,是……是我……我听青冽哥哥说……说你和他定了亲。姐姐,定了亲是要成亲的意思吗?”逢知那圆圆的像一颗小包子的脸上挂着些闷闷不乐。
“别听青冽哥哥瞎说,他是逗你玩呢!”阮绵绵心中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嘴上还是安抚着逢知,若不今天逢知提起,她都快把青冽那事给忘记了,看来还是要找个时间把话和他说清楚,免得随着时间推移误会加深。
“真的吗?姐姐。”
“真的!姐姐和你保证!!”
“那姐姐你会和哪个哥哥成亲啊?白哥哥嘛?还是……”逢知紧接着又问道。
“呃,这……”她被逢知突来的一句,问地有些啼笑皆非,她知道自己心里的人是白朔景,但是让她如何在一个孩子面前直言这些,阮绵绵抚着他的脸蛋,“等逢知长大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就能瞧见姐姐成亲了,自然就知道姐姐会嫁给谁了。”
“好吧,那逢知真想慢点长大……”他似乎对阮绵绵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神情有些沮丧,灰溜溜的端起桌边摆着的空碗往酒楼外的粥棚走去。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阮绵绵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心中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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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绵走到后院,查看了下将前两日发酵的酒酿,她找了根干净的筷子夹了点酒酿尝了尝,酒味已经出来了,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
这时护卫大黑翻墙回来,“小姐,您要的菊·花,我已经给您采回来了。”说着他解下肩头的包袱。
“辛苦了,大黑,等我酿好了菊·花酒,第一个给你尝尝!”这菊·花酒是她为重阳节准备的,再过几日就是重阳节了,逢知楼开张的日子正好是重阳节前一天,到时候这菊·花酒酿就是他们的一道限定季节的酒水。
“嘿嘿,小姐你做的饭菜已经够好吃了,若能喝到小姐酿的酒,那真是小的荣幸!”自从小黑第二次被派遣到京州去打听阮继裕的消息后就一直没回来,他就常被小夫人安排做一些有难度的任务。比如每日去临近的山上取泉水回来,然后偶尔帮她采花采果子,还要每日将小夫人的身边发生的事情记下来汇报给夜风阁的联络点,由他们转递给主子手上。他可是比以往忙多了,虽然忙,但他开心的很。
“你下去休息吧!”阮绵绵含笑着让护卫大黑去休息,大黑听到她的吩咐正准备纵身离开,“大黑,等等……”她似乎又想起来什么,赶忙转身跑回到酒楼一层的柜台前,从一层抽屉里取出一个蓝色小布包。
“这个你拿去试试,我见你一直都穿这身衣裳,特地让丫髻按你尺寸去布庄做了套衣服给你,若是不合身你告诉我,我让她再去换。”阮绵绵将小布包递给大黑,倒是大黑愣在原地一时忘记接过。
见他没有反应,阮绵绵又拿着布包向他凑了凑近。
“谢谢小姐!!”大黑愣愣地指尖轻颤,伸出双手接过,将这布包按在怀里,抱拳道谢。他低着头,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分感动,这是他从没想到的,小姐竟然给他添置了新衣。
“快去休息吧,中午记得来吃午饭。”
护卫大黑悄无声息地又离开了后院,阮绵绵一直好奇白朔景留给她的护卫为何如此神神秘秘,一般家里的护卫不都是跟在主子身边的嘛,他们为何不像七乐、八宝那样,反倒是隐藏在暗处。但毕竟是白朔景的人,她也不好多问,只等有机会再去问问白朔景本人的好。
这阮绵绵自然不会知道白朔景留下的暗卫,其实从她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只不过是从观察变成保护,再变成供她使唤。她只是知道白朔景把人留给了她,并不知道他们还在向白朔景汇报她的每日行踪,见了那些人,说了什么话,等等等……
大黑走后,阮绵绵便打开他留下的包袱,把里面的菊·花花瓣一把一把的摘下来,清洗干净,放在竹笾上铺平晾干。
日头渐升,一笾一笾金灿灿的菊·花瓣就像那一缕缕被裁剪下来的晨光。
阮绵绵将少许的泉水倒入到酒酿中,泉水的清冽能让酒香更加透彻甘醇,用泉水制出来的菊·花酒其味清凉甜美,菊·花还有养肝、明目、健脑、延缓衰老等功效。她已经想好了,这菊·花酒不能就光叫菊·花酒,得取个雅点的名字。
不如就叫:九月金露。她满意地想着,这名字她很喜欢,不错不错。
阮绵绵见管家关伯端着空的笼屉到后院,便笑呵呵地问道:“关伯粥棚今天这么早就卖空了嘛?”
“是啊,小姐,最近早晨来排队买粥和面点的人比往日都多,晚些我就把卖的这些钱送长空寺去。”关伯放下笼屉转身出了厨房,这才看到阮绵绵在整理一笾一笾的黄菊·花瓣。
“小姐,您这是……”他不解的问道,以为这菊·花是阮绵绵新要试做的菜品,他只知道菊·花可入药,也被用作药材,到没听过能做菜。
“关伯,我正在准备酿菊·花酒。”她从笾中仔细挑出一些已经干瘪的花瓣,边回答关伯道,没觉得有何不对劲的地方,埋头继续清理着。
“小姐,这菊·花酒你是何时学会酿制的啊……”老人家这下也不走了,而是站在一旁盯着这位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姐。
他对从京州回来后的小姐是真的太多疑问了,前些日子小姐每日研发一道菜品,菜谱这类书他是知道,但是那样的刀工,多火候的掌握,还有调味上的拿捏,哪一种不是需要长期实际积累下来的经验才能完成。对于这样一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曾经连水都不会煮的小姐而言,怎么可能只从书中看过就能如此娴熟。
“关伯,父亲藏书阁中有泡制药酒的书籍,里面也有提过‘菊·花酒’,我只是将它与自己的想法改进了一下,之前还失败了不少呢!”她不急不缓的解释着,不忘观察关伯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唉,老爷的书阁若是没烧掉就好了,可惜了……”
“是啊,父亲的书阁里书籍甚多,不少都是祖太爷时收藏的。还有好些我都没有看完,有句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稻梁谋。’关伯,我现在就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当初应该多读些。”
见他在一旁沉默没有接话,阮绵绵继续说:“关伯,不知你还记得吗?我有次躲到父亲的藏书房里,看书看到睡着了,然后大伙整个府上都翻遍了还是没找着我,当时还是关伯将父亲的画卷收回藏书房时才发现在书架边打盹的我,哈哈哈,母亲急得差点要派人去街上寻了。”阮绵绵对着管家关伯说道,她故意说了一段关于阮绵绵小时候的记忆,是想让关伯打消对她的疑虑,她一直觉得关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确她与之前的阮绵绵真身差距有些大,但若她像之前阮绵绵那样生活,她根本没有能力支撑起这个家,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哪怕她的很多行为都是之前阮绵绵绝对不会做的。
她说完一脸坦然的望着眼前的这位老人家,只希望自己这托辞能一时顶用吧,毕竟以前阮绵绵多将自己关在房中,也不太与下人过多接触。
“关伯,您不是要长空寺吗?快去吧,早去早回,等回来尝尝我这菊·花酒。”
“诶、诶!”关伯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阮绵绵一个人在酒楼后院,她若无其事的继续整理那一笾金灿灿的菊·瓣,只是面纱下的她脸色有些沉闷。
不远处的一间客栈,天字号房的窗口正对着这酒楼后院,从那窗口处正好可以瞧见这的一举一动。
一名身穿灰袍的男子正兴致大好的站在那窗口观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