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的一番话令杨坚怒不可遏,他随即下令将柳述收押天牢,将杨勇禁足于太子府,再对杨勇进行彻查。
宫中惊变传入晋王府时,已经等候在府中的萧玚闻之色变,却被萧夜心拦住了去路。
“姐……”萧玚请求道,“我不会冲动乱来的。”
“现在不适合我们出面。”萧夜心拉住萧玚,道,“我当初让你去江陵,就是不想有人时刻盯着你,这才方便让你前阵子暗中回来监视太子,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怎么能第一时间截住柳述替太子送去的信?”
“我只是担心阿五……”
“她是公主,是陛下和皇后的亲女儿,只要不是不可挽回的局面,她都不会有性命之危。反倒是你,私自回大兴的事不能被外人知道,所以你最好留在府里,看看殿下有没有下一步的安排。”萧夜心心系宫中情况,可杨广独自进了宫,此时她也不知那道宫墙内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姐弟之间沉默了片刻,萧夜心又道:“其实别说是你,我都不知道公主已经彻底成了殿下的人。”
“这件事本不该把阿五牵连进来……”
“公主既是杨家女,杨家有事发生,她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萧玚一时无言,坐在萧夜心身边道:“我会听你的话留在晋王府,但是如果阿五有事,也请姐你马上通知我。”
二人便这样一直等到天黑才将杨广等回来。
萧玚急不可耐道:“殿下,宫里情况如何?”
“父皇被太子一番话气得急怒攻心,已经倒下了。”杨广愁眉深锁,看萧玚依旧紧张担心,他宽慰道,“兰陵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今夜宿在母后宫中。”
即便如此,萧玚仍旧不甚放心,追问道:“她真的没事?”
杨广不悦道:“孤还骗你不成?”
萧夜心劝说萧玚道:“公主和殿下兄妹情深,公主如果有事,殿下一定不会不管。现在等陛下醒来才能知道如何进行下一步,你先回去休息吧。”
萧玚拗不过,只能作罢告辞。
杨广见萧玚离去,将萧夜心拉到身边,搂着她,久未言语。
萧夜心耐心等了一会儿才问道:“殿下在宫中受了气?”
“父皇一通火没发完,逮着我撒了通气才倒下。”杨广神情有些疲倦,想起杨坚方才因为杨勇而迁怒自己的样子,他很是不高兴,道,“这次太子是真的触怒了父皇,兰陵这把火烧得又狠又准。”
“殿下还没有告诉我,公主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夜心见杨广执意继续抱着自己,她便随了杨广,道,“之前公主就和我说过一些奇怪的话,当时我想不通,殿下没不让我多问,现在可能告诉我了?”
“我是一早就知道柳述对兰陵下药的。”
“但是殿下没有马上告诉公主。”
“人只有在有了切肤之痛后才会知道其时多苦,其后多痛。如果我一早就拉兰陵出来,她怎会知道被设计陷害滞留公主府那半人半鬼的日子多么难熬,又怎么会那么痛恨柳述和太子?”杨广说得轻描淡写,道,“我不过是在合适的时间告诉她真相,这样才能让她知道谁真的在帮她,谁又在害她。加上过去太子不是没有加害过兰陵,新仇旧怨加在一起,不怪兰陵这次做得这么坚决。”
杨广对人心的洞悉一直都让萧夜心叹服,真是因为这一份冷静和敏锐,让萧夜心都不得不感叹杨广内心的冰冷,也更让她庆幸自己是杨广心中那一点温柔所在。
“这次萧玚办事得力,说起来也是你先前做好了准备,否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唯你命是从。”杨广赞许地看着萧夜心,“虽然被父皇狠狠说了一通,我带着一腔怒火回来,不过此时看见你,火气怒气就都消了,阿柔,如果没你在身边,我这条路走得才叫生不如死。”
“殿下是我的夫君,做妻子的当然要处处为夫君考虑……”
“兰陵可不是,太子妃……似乎也不是……”
听出了杨广的弦外之音,萧夜心轻推了杨广一把,道:“柳述对公主是真心的,只是各自立场不同,利益当前,他选择放弃公主,就不能怪公主对他狠心,就像殿下说的,这是切肤之痛。至于太子妃……她只是个可怜人,但凡太子对她多几分耐心,也不至于让她病急乱投医,居然找上了我。”
杨广将萧夜心的手握在掌中把玩起来,道:“眼下汉王被越公盯着,无暇分身,我们应该趁此机会再将这把火烧得旺一些。”
萧夜心想了想,瞬间明白了杨广的用意。
不日,杨勇送出的另一封书信就递交到了秦王杨俊的手中,同时大兴城中杨坚下令幽禁杨勇的消息也传至杨俊封地。
又几日,杨俊快马加鞭终于赶到大兴,踏月进宫,见杨坚还在病重,他便直接面见独孤,跪倒在这当朝国母面前,道:“儿臣得父皇母后垂爱,得享藩王恩典,听闻父皇龙体抱恙,大兴生变,故不敢拖延,请母后保重身体。”
杨俊素日只在自己封地做安乐王爷,独孤因此对他还算放心,现今想着其他兄弟间的矛盾纠结,再看看杨俊,心里倒还算有几分安慰。
因宫中发生巨变,一时间便有杨坚要废太子的消息传出,哪怕是禁闭森严的太子府也隐隐约约接受到了这样的讯息。
元氏看杨勇一味消沉已经完全自暴自弃,她却还是不忍心看着结发多年的丈夫遭此大难而没有作为,便趁着给杨勇送膳食的时候劝说道:“殿下这样放任自流,只会让亲者痛。”
“亲者?”杨勇不屑地抬眼瞟了元氏一眼,冷笑道,“在这世上,哪里还有孤的亲者?孤唯一的亲者都被他们陷害致死,孤现在就是孤家寡人,谁还会为孤心痛?你吗?孤若不是太子,你若不是太子妃,你至于这么忍气吞声?罢了罢了,这世上孤已经没有亲者了。”
元氏痛心道,“就算殿下从不将我视为亲人,也不必如此出口伤人。我只是不想殿下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那些顶撞陛下的话,还有那些不光明磊落的事,是不是不是殿下的本意?殿下是不是听信了谁的谗言才会一时误入歧途?”
“谗言?误入歧途?”杨勇神情微妙地盯着元氏,问道,“你是要孤拉谁出来做替死鬼?你是觉得孤如今落得这副下场还不够,还要孤继续众叛亲离才高兴?你是什么居心?”
“我只希望殿下可以好好的。殿下和陛下毕竟是亲父子,殿下只要愿意,去陛下 面前认个错,陛下不会真的要置殿下于死地的。”元氏苦口婆心道,“殿下,你清醒一点,这些年的辛苦不能白费,你始终是太子,将来是要继任大统的,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你还盼着孤能登上皇位?你还想着当皇后?可笑,当真可笑。”杨勇仰天大笑道,“父皇对孤不满已久,如果不是孤这长子嫡孙的身份,你以为你能做太子妃做到现在?如今父皇让汉王出去拿军功,只把孤困死在这大兴城里,用意是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个理由能对付孤,父皇会就这么放过?”
“不对。”杨勇转念间,再看向元氏的目光随即凶狠起来,他一个踉跄到了元氏跟前,死死扣着她的手腕,道,“你平日里跟萧夜心那个贱人有来往,你是不是早就被她收买了?她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现在还要来孤的面前落井下石?”
“我没有。”元氏解释道,“我没有投靠晋王妃,我始终是向着殿下的。”
“你向着孤?孤的心里只有云儿,对你再三冷落,你还会向着孤?你过去常去母后面前说孤的不是,难道也是想着孤?”杨勇咄咄逼人的样子像极了一条毒蛇,对元氏吐着最狠毒的信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杀死,道,“孤算是明白了,你恨孤,所以你要报复孤。现在在孤面前这样假惺惺的,也许还有其他手段来折磨孤。这都是萧夜心教你的吧?”
“殿下,你胡说什么?我是太子府的人,既然离不开,我就认了命。殿下待我不好,可我依旧希望殿下能够重新振作……”
“满口胡言!”杨勇打断道,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极为固执的思绪里,看着元氏楚楚可怜的模样反而越发憎恨起来,表情也变得狰狞,原本扣着元氏的手松开又很快移去了她的颈间,一只手觉得不够就加上另一只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元氏压到地上,掐住她的脖子。
元氏奋力想要挣脱,可杨勇的力气实在太大,她的所有反抗都成了徒劳,视线里只有杨勇越来越乖戾的神情,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她的生命。
“早知如此,孤就应该提前解决了你,免得你跟萧夜心勾结,在杨广面前出卖孤!是你!都是你!贱人!孤现在就杀了你!杀了你!”杨勇咬牙切齿道。
杨勇的双手因为太用力已经暴起了青筋,他能感觉到元氏的挣扎越来越弱。这种完全由自己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让此刻的杨勇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仿佛是一场盛大的狂欢,释放了长久以来的压抑和苦闷,在逐渐消逝的元氏的生命中得到了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