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回大兴的路上,萧玚与萧夜心之间的相处显得颇为别扭。
杨广自然早就看出了这对姐弟之间的微妙,从外头进入房中后,问萧夜心道:“你和萧玚准备就这样冷战至回到大兴?”
下也行眉间拢着愁云,道:“他若不肯放弃,怕是回了大兴都无解。”
“我看他这几日都是找幼焉询问你的状况,他心里是切实记挂着你的。”杨广将萧夜心拉到身前,一臂拦着她的腰,将她箍在怀中,道,“这些日子你冷着他,他的确安分,未有半分越矩之为,我想你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次竟也估不出多久能结束和自家弟弟这场冷战?”
萧夜心睨了杨广一眼,道:“这种时候殿下还拿我打趣,我是日日心里放不下,又不能在此时送酷,否则一心软,这些天不就让萧玚白犹豫,白为难了么?”
杨广自是认同萧夜心的所作所为,当下眉头微皱,道:“你最了解萧玚,自然知道如何对付,只是我看你这样一日愁似一日,心里到底不好过。将来回了大兴更有复杂危险要考虑,这后院都没法平定,怎不让我发愁?”
萧夜心双臂轻揽住杨广肩头,道:“若不是殿下体恤我与萧玚的姐弟之情,大可以放开手脚去做,眼下就为了收服他一人,这样耗着时光,也是我给殿下平添烦恼了。”
杨广说手臂稍稍用力,萧夜心便顺力坐去了他怀中,他抱着爱妻静默凝睇片刻,才道:“你我夫妻一体,再说这种话便是见外了。将来还有许多事要你替我办,如此我不得日日谢你?”
萧夜心被杨广这话逗笑了几分。
杨广眉间笑意倒是随即收敛起来,道:“若真的只能拖到回大兴,到时候借旁人的手或许也是个办法。”
萧夜心沉思片刻,问道:“殿下准备借谁的手?太子还是汉王?”
“那就看谁先忍不住了。”杨广道。
一切如杨广所言,之后回去大兴的一路上,萧玚并未有任何异常,而在他的严密监视和防卫中,某些试图联络萧玚之人亦未能得逞,一行人就此平安抵达大兴,距离除夕还有五天。
与大兴城别离日久,再度望向那敞开的皇都城门,杨广内心自是思绪万千,一时间便望着那城楼出神良久,不觉寒风拂面,凛冬未过。
萧夜心放下车帘,命令队伍继续向前,握住杨广的手,道:“此后不知多久,殿下都要留在这大兴城中,想是比过去更加危险紧要……”
杨广反将萧夜心的手紧紧握于掌中,已是默认了她的话。
二人在车内都无声响,直至马车忽然停下,杨广才问道:“何事?”
萧玚驱马而至,朝车内的萧夜心看了看,才道:“我想先回去向母亲报个信。”
萧夜心只点头。
待萧玚离去,杨广一个眼色之下,便有便衣侍从随萧玚而去,他叹道:“憋了这么久,想是憋不住了。”
“不要耽误进宫的时间了。”萧夜心满是不安的目光顺着萧玚离开的方向望去,又很快收回来。
杨广随后便带萧夜心进宫,他先面见杨坚,而萧夜心去见独孤。
萧夜心带着杨昭到独孤寝宫时,元氏和兰陵都在。见这久居江南的晋王妃回来,二人自是上去寒暄了一番。
独孤不见杨广前来,便先和杨昭玩了起来,元氏和兰陵都劝萧夜心一起去一旁吃茶,萧夜心却坚持立侍在外,随时听候独孤召见。
如此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萧夜心才算正式拜见了独孤。
独孤询问的多是杨广的情况,萧夜心回答得清楚,态度如旧恭敬,令独孤很是满意。
问了几句,独孤便打发萧夜心下去,只留下杨昭在身边。
兰陵这才拉着萧夜心去了偏厅,道:“我看二嫂精神不太好,是不是一路过来累了?我让他们去收拾软榻,你躺着等晋王哥哥过来吧。”
“皇后都没开口的事,我如何能在她的寝宫里做。公主与我多坐一会儿说说话,时间也就消磨过去了。”萧夜心拉着兰陵坐下,道,“太子妃何时回去的?”
“才走。”兰陵面露怜色,道,“想是不愿意听见你跟晋王哥哥恩爱的话,她怕自己难过,就索性走了。”
萧夜心对元氏实是同情的,只是不便多加评论,怕隔墙有耳,又问兰陵道:“公主和驸马可好?”
兰陵眼底已没了过去那样强烈的无奈和反抗,似是完全接受了如今的一切,道:“无波无澜,已是最好的了。不过上次南巡之后,驸马倒是当真在太子哥哥面前为晋王哥哥说过话,不过太子哥哥他……”
兰陵的样子让萧夜心明白了杨勇的态度,转过话题问道:“陛下身体如何?公主可经常过去看望?”
“父皇的身体时好时坏,母后吩咐我唱去探望,也是因此多见了太子哥哥。原本我还能同他说上几句话,自他训斥了驸马之后,便不与我说话了。等父皇诏回晋王哥哥的消息一传出去,他是连看都不愿多看我,若不是父皇在,他怕是当场就走了。”兰陵越说,越是情绪低落。
萧夜心内心估摸一阵,又道:“上回公主送去扬州的消息一到,我们本就要回来的。可叹是我自己不争气,路上因病拖了时间,如今眼看着新年将至,竟是最后到大兴的吧?”
“说来,汉王哥哥还没到呢。”兰陵道,“秦王哥哥和蜀王哥哥倒是早就到了,只是父皇一心巴望着汉王哥哥早些回来,可至今都没见人。”
“汉王还没回来?”萧夜心疑惑道。
兰陵点头道:“是啊,送来的书信上说,本应是五天前就到的,谁晓得至今连个影儿都未见,父皇都已经派人去催了,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萧夜心先将此事记下,准备稍后告知杨广。
半个时辰后,杨广到达独孤寝宫,少不得与独孤闲话多时。
此时兰陵已经离去,萧夜心便独自一人待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又去见了独孤,稍坐了一会儿终于得与杨广告退。
两人一同回晋王府的路上,杨广见萧夜心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问道:“你在担心汉王?”
萧夜心惊讶道:“殿下知道?”
“父皇思子心切,身边却独缺了汉王,想来便是他人还未至。”杨广道。
此时马车停下,一串马蹄声亦在车前停止,来人回禀道:“萧公子半个时辰前回了莒国公府,见了三人,都是过去在扬州会过面的。另发现城中布有眼线监视,跟踪之下,不是太子府的人。请殿下示下如何处置?”
“看紧萧玚。”杨广道。
那人领命即去,马车继续前行。
杨广嘴角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道:“看来不是人没到,是不愿意这么快见人。”
“天子脚下都敢如此作为,汉王是当真胆子大。”萧夜心叹道,见杨广若有所思,她疑惑道,“殿下想好从谁手里借刀子了?”
杨广未答,看着萧夜心道:“我知道你想念老夫人,这就去吧。”
萧夜心见杨广跳下马车,她忙问道:“殿下要去哪里?”
杨广却趁机拉了萧夜心一把,趁她不留神,在她颊上轻轻啄了一口,道:“先好好享受天伦之乐,我另有要事,晚些时候同你说。”
萧夜心无奈,只得先去了莒国公府。
萧玚看来始终面色凝重,即便在与家人同席而食时也未曾彻底展颜。而萧夜心不似过去那般处处照顾萧玚,这显然是令所有人困惑且担心的事。
张氏为此亲自询问萧夜心,萧夜心却只道:“萧玚本就是有主见之人,他打定了主意,旁人劝不动,只请母亲与他说说吧。”
张氏为此忧心不已,即刻去找了萧玚。
看着年迈的张氏依旧为自己操心,萧玚万分愧疚,可他依旧不愿将心事与张氏说,又听见萧夜心要回晋王府,他便立即出门相送。
“姐。”萧玚欲言欲止,站在门口不敢上前一步。
萧夜心走去萧玚跟前,神情冷静,道:“你有自己的目标,我这个做姐姐的本应该高兴,可是你若走错一步就要陷全家于险境,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如今回了家,你多陪陪母亲和兄弟姐妹们,旁的事不要插手,更不要随意离开国公府,否则将来不管你有没有真的参与,凭你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
“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从皇宫出来,殿下与我才知道有人从我们进入大兴开始就一直盯着,你那时突然离开,是不是直接回了莒国公府,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就在天子脚下,真出了事,不会有半刻能够拖延缓和的余地,你且想清楚了,是不是要这个时候做些什么。”萧夜心抬头看着莒国公府的匾额,道,“若是连这片给母亲遮头的瓦都保全不了,我第一个不会饶过你。”
萧夜心坚决严厉的目光让萧玚心生寒意,他神情复杂地目送萧夜心坐上了回晋王府的马车,再看着那马车越走越远,脑海里回想着方才萧夜心的话,一时心绪不宁,混乱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