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之外,来护儿正率领隋军与高智慧部下水师交战,钱塘江水潮之上,战鼓擂擂,烽火正浓。
隋军军营内,诸医正为杨广会诊,萧玚在一旁急切等待,而依旧陷入昏迷的杨广除了停止莫名的全身发颤,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萧夜心此时手脚再度被捆缚住,可她仍在用尽所有的办法试图引起看守自己的守卫的注意——她不能再浪费时间等下去,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杨广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守卫见萧夜心如此不安分便想提刀吓唬她,然而萧夜心硬是撞开了挡在身前的守卫拼命地往帐外冲。纠缠中,她吐掉了塞口的布,大喊道:“我要见萧玚,我有办法救晋王!”
“一个奸细还想接近晋王殿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守卫举起手中的长刀便想萧夜心砍去。
萧夜心再一次撞开守卫,却还是被抓了回去。她顾不得自己如今是何种狼狈的模样,只大声喊道:“我要见萧玚!我是莒国公府的萧二小姐!谁敢动我一下,将来让晋王知道了,必定让你们死无全尸!”
守卫本不相信萧夜心的风言风语,然而她目光炯然有神,即便面对杀人长刀也不肯改口,甚至在那逼人冷芒之下更加不屈,反而令守卫生出忌惮之心。
双方僵持之下,萧夜心第三次想要往营帐外头跑,只是才出去,她便被另外几把长刀长戈拦住了去路。
萧夜心最终被带去见了萧玚,萧玚一见她衣衫不整还满脸污秽的模样大吃一惊,道:“姐,你怎么成了这样?”
“快帮我松开!”萧夜心亟亟道。
萧玚亲自为萧夜心松绑,可绳子还未完全取下,萧夜心便跑去了床边查看杨广的情况,并将相关情况都做了了解。
萧玚跟到床边道:“姐,你能想办法让晋王醒过来么?现在高智慧就在对面,咱们没有主帅可不行。”
萧夜心快速净手,拿了一套银针就替杨广扎起了穴道,全然没有理会在场的其他大夫。
杨广的身份尊贵,不可有一丝差池,而那些大夫正是因为拿捏不准杨广的情况,才不敢真正下手。如今见萧夜心大胆行事,他们虽然难以预料结果,但眼见这桩麻烦事有人担下了,他们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气。
施完针,萧夜心的额上已沁了一层细汗。萧玚递给她帕子,她却先为杨广将额角的汗液擦去,对萧玚道:“今晚我来看着晋王,你随时等候对战的消息。”
萧玚这才遣散了其余大夫,却仍留在帐中道:“姐,你有把握么?”
萧夜心忧心忡忡地看着杨广,双眉蹙紧道:“撞哪都好说,偏偏撞了脑袋,我又不是华佗在世可以开脑,眼下走一步算一步吧。”
萧玚大惊道:“万一晋王有个三长两短,这就是你掉脑袋的事了!”
萧夜心忧心未定,但她此时尚能陪在杨广身边,与她而言已是万幸,道:“那我就赔他一条命,原本当初在建康,就是他救了我。”
萧玚无可奈何,只能相信萧夜心,将杨广的安危交给她,道:“我让人打水让你梳洗,否则晋王醒过来看见你这样,他该心疼了。”
于是,萧夜心在杨广的营帐中简单梳洗后便一直守在床边,还发现了自己送给杨广的那块玉佩被压在枕头下面——她想着大概是萧玚放的。
萧夜心将玉佩放去杨广掌中,轻声道:“我终于明白,无论你如何看待我,无论你是否让我失望,我都无法对你置之不理。将来我若不能在你身边,就让这块玉陪着你吧。”
帐中的长烛将要烧尽,夜间兴起的那场战事也有了结果。
安静多时的隋军大营再度充斥满了人声之际,萧玚和来护儿大步走入帐中,都关切地询问起杨广的病情。
萧夜心刚要作答,床上的杨广忽然发出了模糊的音节。来护儿前去探看,萧夜心却拉着萧玚道:“如果晋王醒了,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为什么?”萧玚不解道。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萧夜心轻推了萧玚一把,道,“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此时杨广的神智还未清醒,萧夜心切过脉之后又为他扎了针,令他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日后你得看着他,别让他太过操劳了。”萧夜心叮嘱道。
“姐,你跟晋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来了怎么还让他知道?你是吵架了?”
未免萧玚一再追问,萧夜心只能继续扯谎道:“是他不让我来,如今我偷偷来了,若被他知道了必定生气。你就当是为了我们好,别告诉他们,至于其他人那儿,你也帮我打点了吧。”
萧玚撇嘴道:“谁让你是我姐,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拆你的台不成?”
萧夜心这才安心一些,又问道:“战事如何?”
萧玚对这些事还不太熟络,因此不敢给高智慧这一次的夜袭定性,只道:“我听来总管说,是高智慧他们知道了殿下受了伤,所以才突然发动夜袭,想要给我们个下马威。好在咱们应对得及时,没让他们讨得便宜去,只是死伤难免,还希望晋王尽快醒过来,方能确定最终对付高智慧的办法。”
“越公还没到么?”萧夜心问。
“苏州那边事不少,越公应该赶不及马上过来。”萧玚回道,他又看了看愁云满面的萧夜心,问道,“姐,不然你还是暂时留下吧。我看晋王哪怕醒了,也得有个人照顾。军营里都是大老粗,谁能像你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晋王。我想,他就算知道你来了,也舍不得说你一句重话。”
“不是我不想照顾他,而是……”萧夜心欲言又止,沉吟片刻道,“我不会立刻走,但必然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这样吧,我在军营外找个地方落脚,你每天让人把晋王的情况告诉我,如有变化,我也能尽快想办法应对,免得你手忙脚乱,如何?”
见无法说动萧夜心,萧玚只能作罢。
杨广在午后终于醒来,等不及喝药就向来护儿询问此次战事的详细。来护儿不敢怠慢,一五一十作答,所幸高智慧也有不少人员死伤,双方势均,杨广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
此时萧夜心还未离开隋军大营,她将煎好的药交给萧玚,道:“你千万让他立刻喝了,不可拖延。另外每日两次,也不能忘了。”
“我的亲姐,你真不如留下来亲自照顾他。”萧玚摇着头,将药给杨广送去。
萧夜心这才离开了隋军大营,在附近寻了一处农家的空屋子借助。
为了不暴露行踪,萧玚每到夜间都会亲自来向萧夜心汇报杨广的情况。
得知杨广的身体日渐好转,萧夜心原本愁容惨淡的眉眼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一晚萧玚和萧夜心见过面之后便悄然潜回大营,谁知撞上了杨广。
杨广不知萧玚姐弟的约定,见萧玚行为鬼祟,便问道:“你怎么从外头回来?大晚上的去干什么了?”
萧玚本就心虚,经杨广一问,他更有当场逃离之意,只得随口搪塞道:“营帐里太闷了,待着难受,我看今夜这月色不错,所以一个人出去赏月了,这不才回来。”
杨广显然并不相信萧玚所言,抬头望着夜幕,道:“你倒是指给孤看看,今夜这天上哪来的月亮?”
萧玚抬手正要指,方才发现今夜天阴,并无月色。他心觉尴尬,又不能松口,只好胡诌道:“刚才还有的,这会儿这么就没了?”
杨广正要接着审他,却听前头有马蹄声传来。他抬头望去,只见沉沉夜色之中有一支小队数人正驾马向大营而来。
萧玚警惕心起,道:“保护殿下。”
身边的侍卫立即将杨广护在身后。
杨广的目光始终落在那策马而来的为首之人身上,待那身影越近火光,他的脸上逐渐露出笑意,轻拂开侍卫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道:“是越公到了。”
萧玚定睛去看,果不其然,来人正是杨素。
杨素的到来无疑给近日士气有所低落的隋军带来了鼓舞,这位大隋英勇善战的越国公一直以来都备受军士们的敬重。
“苏州诸事完备,前几日,臣与部下同时出发,只是大军行进不若臣轻装简行来得快,应该等不了多时,他们变能来此地会合。”杨素道。
有杨素坐镇,杨广心中的胜算陡然上升,就连关注地图的眸光也变得熠熠有神起来。他看着那条阻隔在两军之间的钱塘江,思索道:“有了越公带来的大军,若是我军率先渡江进攻,诸位以为如何?”
“那得比上次高贼的行动还要快。”来护儿道。
“其实我上次发现,高智慧的水军大多是体积庞大的船舰,即便是在开阔的江面上,要同时调动那么多大型船舰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他的船舰很多都是首尾相连,看来声势浩大,但如果咱们效法赤壁之战,送他们一把火,说不定能有比咱们直接渡江更令人惊喜的效果。”萧玚提议道。
帐中诸人因此将目光都转移到了萧玚身上,旁人不好说,杨广的眼神第一个便让萧玚心惊胆战起来。他因此低下头道:“是我失言,在殿下和诸位大将面前班门弄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