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把剑,一在后背心,一在腹部,没入巫越的身体里,剑去人倒。
索西征、钟怀远觉得不可思议,刚刚势均力敌,转眼巫越就败了。
然而不待他们有下一步反应,十里坡的南面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正是夏黄泉带着巫越教众人,策马而来。
眼见巫越倒下,夏黄泉喊了声“教主”,脚上一个使力蹬上马鞍,人就朝巫越飞了过去。
只是人还没到,突变陡生,一个蒙面女人从十里坡东面飞了出来,接住倒下的巫越,不带停歇,就朝山里飞去,瞬间不见踪迹。
天色渐晚,秦坤坐在书房里,左手执笔,练字。
自从知道辛忱是巫越之子,而巫越亲自领兵攻打昆仑派后,他内心的焦躁、急切,一日盛过一日。千算万算,步步为营,如今竟然落得个残局,稍有不慎,昆仑就是没顶之灾。
他不能,也不允许断了右臂就形同废人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是秦坤,先执笔后执剑,即使是左手,也定能做到,且不输右手。
可看着笔下的字,想着自己如今的武功,终究还是叹息一声,要达到以前的水平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一个黑影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书房里,打量了一番桌上的字,好奇道,“秦掌门叹息什么呢,是人不如字,还是字不如人?”
闭着眼养神的秦坤,睁开了一双眸子,眼神冰冷,“是你,当日你是故意的?”那日在溪水镇,就是这个黑衣人,引来了辛忱。
“是。”来人毫不隐瞒,伸出双手,环绕书房四周,“秦坤表里不一,道貌岸然,这样的消息我急着与人分享。”
他果然知道,秦坤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当日自己只是应了穹碧落的邀请拖住辛忱,可没想过要杀他。
就是这个人,忽然出现,还提了一句:秦坤,惊鸿剑的消息是你故意让钟无垢知道的吧,好一个借刀杀人。
猝不及防,秘密被道破,当时自己只想杀了他灭口,却发现辛忱赶了过来,只愣了一会,他就不见了。
是自己着了他的道,一心想保住秘密,杀了辛忱也好。更何况,自送刀大会后,他就知道,辛忱会是西征最大的对手,如今一并解决,没什么不好。
只是没料到,辛忱之死会给昆仑派带来如此大的危机。
想到此,秦坤恶狠狠地道,“真正表里不一,借刀杀人的是你。”利用自己杀了辛忱,坐收渔翁之利,此人定包藏祸心。
“我是表里不一,但没有借刀杀人。”黑衣人凑近秦坤,“你还不知道吧,辛忱的尸首就是我抢的,我还把他救活了,哈哈哈……”
秦坤哪里还容得下这般把自己当猴耍的人,欺身而近,左手一掌,恨不得打死眼前这个人。
然而黑衣人不闪不避,稳稳接下秦坤一掌,四目相对。黑衣人的武功与眼神,已经让秦坤的惊讶大过了愤怒,脱口而出,“竟然是你!”
置身房顶听了一会墙角的姜禾,在知道辛忱还没死的时候,一个激动差点踩落脚下的一片瓦。
这会见秦坤似乎是认识黑衣人,就要道出对方身份,身体忍不住前凑了凑,瓦片跌落,“咔嚓”一声掉落在地,惊了书房中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不能让黑衣人跑了,下一刻,姜禾持刀而立,落在书房,想要挡住要偷偷溜走的黑衣人。她内心有个声音,一定要抓住这人。这个人,三番五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要揪出他。
黑衣人见有姜禾阻扰,瞬间就打了起来。见招拆招,手法奇快,几个回合就把姜禾推了出去。
姜禾使出一记“卷土重来”快速回身,惊雷刀直追黑衣人,同时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一旁的秦坤,见是姜禾,忽然他嘴角挑起一抹笑,开口道,“他是——”
胸口忽然一痛,一句话卡在了关键处,秦坤缓缓低头,看着胸前的惊雷刀,眼里写了不可置信,混着不甘。
原来是黑衣人见秦坤要说出自己是谁,而惊雷刀又近在眼前,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大手探出,拖了秦坤到身前挡刀,自己则是快速跃出了窗户,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姚忠听见书房传出瓦片落地声,就匆匆赶了过来,推开门一看,就见姜禾从师父的胸膛拔出惊雷刀。
顿时神形剧震,大喊了一声“师父!”人已经跑了过去。
闻声而来的昆仑派众弟子,纷纷拔剑,面向姜禾,恨不得立刻将凶手伏诛。
姜禾站在众人对面,手中的惊雷刀还滴着血,人证物证俱在,这比钟无垢那次还要百口莫辩。
呵,也懒得辩解了,反正秦坤刺了辛忱两剑,此番就当他还了。只是这情况,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手染鲜血的滋味并不好受,她不愿过多纠缠,一记“风卷残云”阻了众人的攻势,使了轻功,跑得飞快。
四方城十里坡,日头早已落下,夏黄泉见教主被人带走,并不追,反而拦住了索西征一行人。
“夏黄泉,你拦不住我们。”
“西征,你跟她啰嗦什么,要打要杀一句话,我随时跟上。”钟怀远插了一句,似乎对之前与巫越那一番打斗意犹未尽。
可还不等索西征有个决断,北面一人一骑,快马而来,“大师兄,姜禾闯入昆仑,重伤掌门。”
声音很大,犹如平地惊雷,马蹄声都没能掩盖住,话落,翻身而下,人已经到了秦悠面前,“小师妹……”
秦悠只觉得一道响天雷在心中炸开,喊了声“爹!”跑出几步,飞身上马,如利箭般奔了出去。
发生了此等大事,这时候,谁人还有心思管巫越、夏黄泉。姜禾如果真的对秦坤下手,如此不管不顾,此时不除掉她,日后必定成为大祸害。
钟情姐弟对视一眼,就跟着索西征一起往昆仑派而去。
十里坡,只剩下了巫越教,一人问道,“护法,我们怎么办?”上一刻似乎还有一场恶战,下一刻对手就丢下他们跑了。
夏黄泉抬眼望了望山林,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教主如何了,远远瞧着那两剑都不轻。虽然那人蒙着面,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萧笑天。
如今一切不明朗,只有等候了,“先回去,退守昆西城。”
秦悠将马儿骑得飞快,犹如晴天里忽然蹦出的一道闪电,只有马后纷纷扬扬的灰尘证明刚才的一刹那真的有人打马飞过。
心急火燎地赶回昆仑派,直奔秦坤房间,踏入屋子,喊了声“爹”,往前几步一个踉跄就摔倒在秦坤的床边。
秦坤憋着一口气,不过是想见女儿最后一面,女儿下山时,还跟自己堵气,不愿见自己呢!
这会,见秦悠回来,他缓缓抬起手想再摸摸女儿的头,艰难地问了一句,“悠悠,可是还怪爹?”话落,手就往下垂去。
秦悠双眼通红,双手颤抖着握住秦坤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摇着头,无声的泪在脸庞滑落,哽咽的声音里饱含后悔,“爹,不怪,我早就不怪你了,我错了……”
众弟子喊了一声“师父”,纷纷跪了下去。
索西远远地听见喊声与跪地声,快速往前的步子忽然顿住,绷紧的身体软了下来,只见前一刻还挺立如松柏的人,靠墙滑落,他蹲了下来,双手掩面。
过了好一会,才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进了门,平静而苍凉的声音随着跪地声一道响起,“师父,弟子回来晚了。”
秦悠看见索西征回来,弱弱地喊了声“大师兄”,这才放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虐坑你们肿么也不肯说话,摔!
甜坑来不,新文《花式吻醒手册》存稿够了,即将开始日更……
第61章 找与不找
姜禾出了昆仑派,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本是任她走。但知道辛忱活着, 她似乎只能往南。才迈出步子, 心底又有一个疑惑的声音, “为什么一定要去找辛忱?”
离开琼南那会,觉得辛忱不守约定, 一个月过去并没有如期而至。人死,天人湖成,她自是想把他安葬在天人湖旁。
可如今, 人活着。如果再跟自己牵扯到一起, 只会是无穷无尽的危险。
辛忱, 你“死”一次就够了,我不想也经不起第二次。
从头到尾,能跟着自己的恐怕只有一小只了,想到这,姜禾从四方盒子里摸出了小家伙,“一小只, 给你一次做主的机会, 东西北三个方向, 任你挑。”
“吱!”哪个地方有莲蓬,我就去哪里。
姜禾望了望天, 自过了昆西城,才有了秋冬的味道,年底了, 一池枯荷,“寒冬腊月,哪里都没有。”
“吱!”你骗我,明明还有雪莲。
姜禾嗤笑,“雪莲不过占了一个莲字,它可没有芯。”
此时,四方客栈里,陆晓生轻声一叹。之前以为姜禾会来逍遥门找自己,结果她却是直奔昆仑派,一刀砍了那秦坤。而在逍遥门坐等的自己,等来的却是门主解散逍遥门的消息,失算。
大堂内,说书先生还在滔滔不绝,“江湖最近动荡得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短短一年之内,年城冰封,钟无垢去世,逍遥门解散,辛公子死而复活。然而这些似乎还不够,昨日,巫越生死成谜。秦坤被杀,凶手竟是那年城少主姜禾。”
“姜禾,这江湖是因她而动荡啊!”不知谁发出一声感叹,似醍醐灌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年城就她一人逃了出来。”
“抢了惊雷刀,伤了钟无垢,说到底,钟无垢会死还是因为她。”
“辛公子差点命丧溪水镇,也是为了她。”
“昨日还杀了秦掌门,人证物证俱在,她却逃了。”
“她比巫越教还要可怕。”
“下一个目标,不会就是斩断接天链,要天下人给年城陪葬吧。”
越说,众人越觉得脖子有些凉,但心中却是烧了一把火,怒气冲冲,就是这么一个姑娘,把平静的江湖搅得天翻地覆,简直就是洪水猛兽。
陆晓生摇着折扇,看着眼前场景,这边是越说越激动的众人,那边是东西北朝哪走,全由一小只决定的姜禾,他莫名觉得这种对比有些好笑。
不直奔年城,看来姜禾的卷云袖,还没有炼到能砍断接天链的火候。
钟无垢、秦坤相继逝世,巫越、萧笑天消失,当今天下,论武功,若还有谁能拦住姜禾,恐怕只剩钟怀远、索西征、辛忱寥寥几人,但若是论心思和手段,对付姜禾那还是大有人在的。
手中的折扇一收,姜禾,好戏才刚刚开始。
听闻姜禾不愿意去找雪莲,一小只开始耍脾气,“吱!”我不管,它没有心我也喜欢。
“好,一小只大人,那我们就往西北,找雪莲。”姜禾心想,冻不死你。幸亏她有武功傍身,不然在琼南赚的几两银子还真不够她买几件冬衣的。
感叹银子不够花的时候,忽然想起她那张暖玉床来,还有鱼钱。姜禾吸了吸鼻子,再重重哼了一声,等她斩了那接天链,救了年城,也要去做几桩买卖,攒点养老的银钱。
朝南边望了望,姜禾心道,明丫啊,姐姐大概要做一回骗子,晚点回去了。
昆仑派,灵堂内,秦悠一身素缟,乌黑的头发点缀着白,全身上下若是哪儿还有艳丽的颜色,大概是那双眼睛了,红彤彤的,就是停了哭,也止不住哀伤。
前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有条不紊,安静肃穆。
当辛忱一袭黑衣,出现在门口时,灵堂四周响起了抽气声。
谁成想,这个“死”在秦掌门剑下的辛公子又活了过来,而秦掌门是真的死透了。而这死因,恰巧与辛公子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辛忱径直走到灵前,鞠躬上香,未了还难得主动开口,对秦悠说了句,“节哀顺变。”
秦悠内心万分复杂,他终于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了,可一切多么可笑。自己不断追问爹为何杀辛公子,怨他为何毁了自己看中的星星,绝食耍脾气,跟着大师兄下山前甚至都没见爹一面。
再回来时,辛公子活着,而她爹憋着一口气,到死都还在问自己可还是怪他。
一大颗泪滚了下来,秦悠透过泪水,一眨不眨的眼睛似乎想将对面的人看清,沉默了一会,终是道了句,“谢谢。”
谢谢你曾经照亮了我的星空。
谢谢你让我怨憎会爱别离一场。
尘埃落定,谢谢你能来画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