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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某些宗族气息浓厚的村庄里, 祠堂往往显得尤为重要。村民的红白喜事都习惯在祠堂里大办特办,而像这样在祠堂门口贴上告示,就算是已经在村里广发请帖告知了。
  在祠堂办喜宴, 其动静自然也是不小, 几乎全村人都会自愿前来帮助。老人们主导仪式流程, 女子们后厨忙碌, 男人们承担粗活重活, 开厨、迎娶、奉茶,每个村民, 都能在一场祠堂婚宴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可以说, 祠堂婚宴,是一个相当能体现村内宗族团结的活动。
  问题是……
  “姚家?”帽帽惊讶道,“莫非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户?他们家不是还有灵堂……”
  “灵堂上有照片。”白河道, “我看到了。是个年轻男人。”
  两个信息结合起来,原本听着很喜庆的告示内容,突然显得有些奇怪起来。
  “确定是姚家吗?有没有写具体是谁?”方阅道,“或许是另一户人家, 也有可能是某种类似冲喜的习俗……”
  “冲喜也不会放到祠堂吧?”阿梨低声道,再次看向告示。
  实际上, 那张告示上写的内容, 要比阿梨所表述的更偏文言一些,而且还是繁体。她方才第一眼看过去, 有些字还没认出来, 所以只先用自己的话表达了下。这会儿她仔细辨认了一遍, 将告示上的原文念了出来——
  “本月十五夜, 犬儿大喜之日。恭迎乡亲父老到场, 喜酌候教。”
  落款处只能看到一个“姚”字,后面的字全都像被水糊了,模糊不清,因此阿梨只能说,这是姚家留下的告示。
  但实际上,他们这一路走来,确实没再看到别的姚家了——他们进村后,本来就有刻意打听姚家,而几乎所有相关的信息,都指向屋内设着灵堂的那间。
  “本月十五夜?”帽帽面露警觉道,“意思是酒席只在晚上摆?”
  “这确实有点怪。”方阅摸着下巴,显出思索,“摆喜宴应该摆中午、晚上两顿。而且本月十五……呃,我进来时都九月二十了……”
  “副本内的时间是另外计算的。”袁欣解释道,“按照环境推断,我觉得它指的应该是农历。就是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几月几号?”
  黄毛愣了一下,道:“今天吗?今天七月初十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白河蓦地转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黄毛搔了搔头发,说道,“忘了是哪户人家了,家里大门没关。你们上去问话的时候,我就在门边看,看到他家墙上挂着幅日历,写的时间就是七月初十。”
  “……我每户人家都有看,并没看到什么日历。难道这个信息也是限定的?”袁欣抿了抿唇,“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成亲那天,不就是……”
  “七月十五。中元节。”阿梨淡淡道。
  她话说完,众人忽然齐齐默了下。
  中元节、灵堂、年轻男人的遗照……如果现有信息全部为真的话,那这场“大喜”办的是什么婚,就很明显了。
  只有黄毛东张西望,一脸懵懂。
  “怎么了啊?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中元节?中元节怎么了?”
  他来回望着众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他们在拉小群私聊,只把自己剔在外面感觉。
  “中元节……这还不明显吗?”方阅无奈道,“正常喜事,哪有在中元节办的?七月十四鬼门开啊。”
  “很有可能是冥婚。”白河补充道,深深望了紧闭的祠堂大门一眼,“一场在祠堂办的冥婚。”
  虽然其他人也都有所猜测,但听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脸色还是一变。阿梨的脸色尤其难看。毕竟只有她能看到遍地红双喜的场景,换句话说,她距离这场冥婚,可比别人还要近些。
  “我怀疑这张告示上所写的喜事,和那个扎纸匠所说的‘吃酒’是对应的。”袁欣皱眉道,“也就是说,当前剧情里,我们很有可能会需要去参加那场冥婚。然后婚礼是在七月十五,今天是七月初十……噫,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
  “倒计时。”白河沉稳接口道。
  他盯着祠堂大门看了一会儿,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阿梨。你今天出门接触到的npc,全都没有搭理你,对吧。”他转头向阿梨确认道,“那他们是否有说些什么?你听到了吗?”
  阿梨摇了摇头:“没有,他们都像木头人一样。不说话,也不给一点反应。”
  这也是她觉得纳闷的地方。白河和袁欣他们遇到的npc,哪怕无法沟通,也会给出固定台词,好歹是个信息。就她看到的npc,全都和假的一样,一点互动感都没有。
  白河:“我在想……你会不会,是需要在另一个时间段,才能触发相关信息?”
  “……”阿梨琢磨了一下白河的意思,恍然大悟地睁大眼,“你想让我在晚上的时候进村探索?”
  “因为婚宴就是在晚上。而你所见的场景,明显和婚宴相关。”白河道,“当然,只是建议。”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你真的去的话,我会陪你一道,尽力保障你的安全的。”
  他说着,掏出自己的玩家卡递给阿梨——他知道,比起一句口头保证,还是紫色的玩家卡更加有说服力些。
  阿梨仔细看了看他那张卡,又看了看白河沉稳的神情,沉吟良久,点了点头:“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我今晚出门试试。”
  白河松了口气,将玩家卡收回口袋:“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与其说是信你,不如说是信你的卡片,以及我自己的价值。”阿梨深吸口气,推了下眼镜,直言不讳道。
  “现在形式很明显了,三个场景中,分别可以提取不同的信息。而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中,关键点都汇集在七月十五那场婚礼上。虽然很多东西都还云山雾罩,但可以确定的是,作为唯一能看到喜事场景的我,在团队里的价值是独一无二的。”
  阿梨微垂着眼眸,语气笃定:“所以我相信,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你也会好好保护我的。”
  “……”白河愣了一下,旋即轻轻提了提唇角,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对,是这个理。你说的很对。”
  不得不说,这妹子还挺厉害,脑子也清楚。刚才那一番话,每个字都在大写加粗地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就差明着说“虽然我答应配合,但我死了你们很可能连关都通不了,所以千万保护好我”了。
  “抱歉我说得直白了些。如果令你不快了,我道歉。”似是看出白河心里的不适,阿梨又道,“毕竟在这游戏里,无缘无故的信任反而显得不太靠谱,利益也比善意更让人安心,你也是能打到紫色等级的玩家了,我相信关于这点,你一定能理解的,对吧?”
  白河再次弯了弯唇,很是和善地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过身的瞬间,右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口,眸光微微一动。
  那层薄薄的外套后面,藏着一把金色的小锁、一支会冒粉色小光的测电笔、还有一本不久前刚撕掉一页的珍稀联络本。
  ——阿梨说得没错,无缘无故的信任是很不靠谱的东西。而上一个无缘无故信任他,也让他无缘无故信任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河用力抿了下嘴角,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他忽然很想把那本联络本拿出来,看看那句孤零零的问候下面,有没有出现新的回复。
  *
  和阿梨商定了晚上的活动,白河又带着几人,细细绕着祠堂的外围观察了一圈,可惜并没有其他的收获。
  结束了对祠堂的探索,他们返回村中,路过姚家时,袁欣忽然道:“说来有些奇怪啊。明明这里是张家村,为什么姚家可以去祠堂门上贴告示?他们不是外姓吗?”
  “害,人家冥婚都可以上祠堂了呢。”黄毛无所谓道,“不要在意细节。”
  方阅白了他一眼,转头对袁欣温言道:“外姓未必就是外族人。而且就算是外姓,也不是不能被村里接受的。你看他们这房子,比村里其他户的,都要高大豪华,说明他们家家境应该很好。”
  方阅说着,指了指姚家飞起的屋檐与颇为气派的大门。
  “传统宗族气息强的村子,确实容易出现抱团和排外之类的现象。但如果外乡人本身有着一定的资本,比如家产、势力、男丁……还是能够在村子里站稳脚跟的。当然,哪怕站稳脚跟,也未必能有在祠堂办喜事的资格,不过这毕竟只是游戏,有些细节可能确实与现实有出入……”
  黄毛无语地望着他:“你这和我讲得有毛线区别?还重男轻女。”
  “我这只是叙述客观事实。”方阅分辩道,“在农村,男丁越多,往往就意味着一家的劳力和武力越多,能够有效保护家族财产。所以才说男丁算资本,但这是基于当时的现实情况,是一种十分落后的价值体系,并不代表我本人想法……”
  他边说话,边不住看向袁欣。袁欣好笑地看他一眼,连连点头:“懂你意思,都知道的。”
  说完,她神情一顿,嘴角忽旋垂了下来:“不过你的话,倒教让我想到了我家的事。”
  “我爷爷去得早,是奶奶一个人将我爸兄弟三个拉扯大。听我爸说,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奶奶在村里确实很受欺负,等他们陆续长大了情况才好转。”
  她说着,转头看了眼姚家气派的大门,忽然叹了口气。
  “我奶奶总说,农村其实没我年轻人想得那么好。那里,也是会吃人的。”
  *
  当晚,入夜一小时。
  白河抽空给自己的藤蔓打上结,又准备了几个防御道具,这才前往堂屋。而阿梨则已经等在了那里,身上多了一件淡蓝色的披肩,披肩上有龟壳般的花纹,看上去应也是件道具。
  虽然早就有所约定,她的神情仍是有些紧张。见白河毫无芥蒂地上前去开门,她忍不住道:“要是外面实际并没有线索怎么办?”
  “那就先回来。”白河道。
  那还好……阿梨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挺担心白河会把她放在外面遛一晚上的。
  谁知她气还没松完,便又听白河道:“回来歇一下,换个时间段,再出去看看,一个晚上那么长呢……我的直觉告诉我,晚上肯定有收获。”
  阿梨:“……”
  很莫名的,她忽然有了种遇到傻逼老板的错觉。
  大门打开,白河率先走了出去,四下张望一圈,若有所思道:“我看到的场景倒是和白天没什么不同。”
  一样的大树,一样的空地,最大的区别无外乎树下多了个被树枝撑起来的簸箕,簸箕下面放着一枚煮鸡蛋。
  这是黄毛睡前放下的陷阱,用来抓猫的。他看上去依旧对黑猫的降鬼作用深信不疑,满心想将它抓回来,好将屋内那个能变来变去的怪物彻底赶跑。
  只可惜,那只热衷跳窗口的猫今夜似乎并没有出现……
  白河淡淡地想着,转过目光,却见阿梨正站在树下,一脸疑惑的望着面前的空气。
  “阿梨?”白河观察着她的神情,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阿梨盯着面前的空气,不太确定地回答道,警觉地后退了一步,“我看不清那影子到底是什么,就看到红红的一条,很模糊……”
  阿梨说着,抬起头来,看向上方的槐树树枝:“它好像是挂在这根树枝上的。”
  挂在树枝上?
  白河眉心跳了一下,道:“看来入夜后你的视角场景果然会有变化。我们要不先去村里看看?”
  阿梨点了点头,转头往村里走,白河不近不远地跟在她后面,同时悄无声息地从后腰处伸出一根藤蔓,迅速地朝着阿梨刚在注视的地方探了过去。
  藤蔓轻巧地从树枝下穿过,没感觉到一点阻碍,也没感应出任何东西。白河微抿嘴角,又赶紧将藤蔓收了回来。
  果然,这个也是迎喜村限定,不是阿梨就不行。
  另一边,阿梨走出几步,眼看就要进村了,脚步忽然慢了下来。白河快步赶上去,问道:“你又看到了什么?”
  从他的角度看出去,此刻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只从窗口处透出些微的灯光。这灯光里不含一丝影子,也不含一丝声音,整个村庄,都静得仿佛不存在生命。
  阿梨却小声道:“我看到好多人都在活动,忙里忙外的,但看不太真切,仿佛隔了一层玻璃……但他们的动作看上去比白天活泼好多。我还能听到说话声……”
  阿梨说着,忽然伸出一手,朝旁边挥了一下,神情随即变得古怪起来。
  “奇怪,他们好像看不到我。”阿梨说着,确认似地看了白河一眼,然后横着挪了一小步,对一片空气试探地打了声招呼。
  “……他们也听不到我说话。”她眼神变得愈发困惑起来。
  白河心念电转,立刻道:“没事,那你就听,就观察,看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
  阿梨脸孔紧绷地点了点头,转身小步往前挪去。
  “他们似乎都在忙着准备婚礼的东西。”阿梨悄声道,“我听到他们在商量食材的事情……嗯,一个大妈在说,酒席上不可以出现脏器,秀娘会生气……嗯,秀娘是谁?”
  ”没听过的名字。先记下。”白河道,“继续。你还能听见什么?”
  “很多。有些人在哭,有些人在怪笑。”阿梨脸色一变,伸手抱住了自己,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忽向一个方向走了几步,“这个方向有人在尖叫,声音很尖,很刺耳。”
  “他叫了些什么?”白河立刻道。
  阿梨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复述道:“他在说,是他要我扎的,我不该扎的……别扎了,别扎了,我知道错了……”
  她停顿一下,不解道:“他是在被扎针吗?”
  扎什么针,又不是紫薇……白河暗自吐槽道,脑子里却想起白天见过的那个扎纸匠。
  他说,你要扎什么?什么都能扎。
  “能辨清叫声是从哪里传来的吗?”白河道,“找过去看看。”
  阿梨看似不是特别愿意,却还是点了点头,脚步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出十几步,脚步忽又顿住。
  白河见她停下,连忙转脸去看,见阿梨双目圆睁,一副受到莫大惊吓的样子,立刻警惕起来。
  “阿梨?”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四周看,藤蔓悄悄伸出:“你这回看到了什么?觉得不对劲就说,我们赶紧退回去。”
  “……我,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不对劲……”阿梨僵了片刻后,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看到了一只黑猫。”
  白河:……?
  “它……嘴巴里叼着一支螺丝刀,正蹲在地上看电压表……呃,那应该是叫电压表吧?我其实不太认识……”
  白河:……???
  等等,黑猫?
  白河心中一动,赶紧问道:“它的手脚上,是不是都包着白色的布?”
  阿梨身子往下低了一下,点了点头,跟着压低了声音:“那个,白河,你小点声。那只猫好像……”
  阿她的后半句话声音太小了,白河一时没听清楚,也没注意听。他猛一锤手,原本紧绷的心情蓦地一松,表情也跟着生动起来:
  “我知道它,它就是那只死活跳不上树的猫!我昨晚遇到的就它!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诶,你刚才说,它现在在做什么来着?”
  阿梨深深地望他一眼,神情变得一言难尽。
  “现在的话……它正蹲在你的脚边瞪你,眼神特别不高兴。”
  白河:?
  “我刚才就想和你说了……”阿梨说着,指了指白河的脚边,“它好像能听到我们说话。你刚才说的话,它应该全都听到了。”
  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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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越心:有一说一,我叼嘴里的那个叫测电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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