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丁走后不久,便有下人将洗澡水打了来,吕世荐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饱饱的吃了一顿久违的丰盛之宴。
“吱呀~”房门推开。
吃饱喝足的吕世荐悠悠迈着步子款款而出却被守在门外的候三和另外两个护院挡住了去路。
“统领,您不好好在屋里歇着,这是要干什么去?”候三挡在他身前一脸谄笑的问。
“吃的饱了,随便散散步。什么时候我的事也需要向你汇报了?”吕世荐斜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不待候三言语抬腿大步跨出。
候三脸上因笑而褶成一堆的皮陡然一僵,被吕世荐不冷不热的语气说的面色十分难看。
看着吕世荐离开背影候三嘴角抽了抽,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递出眼神示意一旁候着的两名护院跟着,自己也连忙抬腿跟上。然而才跟了两步,前面本走的好好的吕世荐却倏地停了下来,候三一个停的不及,差点撞到他身上。
“统领。”候三尴尬的摸着鼻子讪笑低唤。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吕世荐转首侧目而问,“我不过想在府里随便走走,不需要你跟着。现在灾后重建人手本就不足,你如果很闲可以去帮忙。”吕世荐说完抬腿往前又走了两步,候三默默在后跟了两步。
“大人还没撤掉我护院统领之职,你们已经不听我的了?”吕世荐没有回身,只驻足阴测测道。“还是你们是大人派来监视我的?”
“当然不是。”候三闻言连忙摇头否认,“我们是大人遣来伺候您的。大人担心统领身上的伤,所以特地遣小的贴身照顾你。”尖嘴猴腮的候三将贴身二字咬的格外清晰。“而且现在的府邸与往日不同,可是新建的。与旧址格局变化颇大,小的也怕统领走迷了路。”
“原来如此。”吕世荐似恍然大悟,一脸感激模样,“大人待我,当真体恤。”
候三在一旁弓腰垂首立着,低下的脸上目光阴鸷。自然是体恤的,毕竟便是死囚行刑前也还要吃顿饱饭的。
“那你们就跟着吧。”吕世荐心中将州丞大人祖上三代感激个遍,大方的挥手,拂袖而去。
候三刚要跟上一旁的护院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周木,怎么了?”见吕世荐走的远了,候三低声问。
“他这么不想咱们跟着,是不是要做什么事不想咱们发现啊?”叫周木的护院瞧着吕世荐的背影低声道,“咱们慢点跟上去没准能发现什么大秘密。”
“有道理。”候三微微点头,“看不出来,你小子也挺机灵的。”
“嘿嘿。”周木笑了笑。
“猖狂的样,看你还能蹦哒几天,我呸!”候三对着远处的背影吐着口水,“他算什么东西。”
“就是,他根本不算个东西,副统领才是东西。”周木跟着点头应声巴结。
“啪。”候三甩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把副字儿给我去了。”
“是,统领是东西。”周木捂着脑袋连忙改口。
“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候三闻言登时火冒三丈,甩手就是两巴掌。
候三打的正起劲儿,一边的另一个护院突然猛的扯了扯他的袖子,“统领……那个统领快走的没影了。”
候三霍然抬头,正看到吕世荐转过拐角。
“都赖你。”候三不待见的又甩了周木两巴掌。
“快快很上”。说着撩袍小跑着追上去。却没看到周木被打的低下的头,目光一直瞥着吕世荐消失的方向。
候三一路小跑着转过拐角却傻了眼。眼前屋瓴深深,树密草深,却那还有吕世荐的影子。
“都赖你出的馊主意。”候三抬腿便是一脚踹向周木,满脸怒容。
“去让守门的兄弟们守住了,绝对不能让他出了府去……”
“咦,你们怎么在这?”候三话音未落,吕世荐款款从屋后转出来,看到他们三人不禁咦了一声。
候三反应极快,一把按住刚要离去传信的护院。
“吕统领您腿脚也忒利落了,小的们就慢了一步竟都跟不上了。”候三连忙上前,目光往吕世荐出来的方向张望,“您这是去哪了?”
“茅房。”吕世荐说的云淡风轻。
候三嘿嘿直笑。
“你们来的刚好,没有你们我还真不知道哪是哪呢。”吕世荐对他们招招手,“来,带路吧,我自己走怕是真会迷路。”
“这花不错,比以前的香了。”吕世荐指了指路边星星点点刚冒出头来的嫩绿花苗夸道,候三嘴角抽了抽,叶都没长出来,闻得到香?
“这树不错,比以前的绿了。”吕世荐抬头说的介有其事。
候三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这棵树粗壮的能四人并排站于树后而不露身,长在这没有一百年也有八十载,本来是长在路边的,这次府邸扩建才扩了进来,本是要砍得,大人说此树历百年风雨也不容易,便留下了。
此次洪水泛滥,这棵老树没死却也扒了层皮,树上的叶子黄了一半,莫不是他掉下悬崖去把眼睛摔坏了?
“这鱼也不错,比以前的活泼了。”吕世荐笑意盈盈的看着脚下池子,随即一拍脑袋,“呀,不对,以前府里没有鱼。”
候三跟着轻笑,总算脑子还算没彻底坏掉。
吕世荐说是随便走走,确实便是随便走走。来来回回在府里绕了一大圈,从花鸟鱼虫到屋瓴瓦片夸了个遍。
吕世荐毕竟是州丞府里护院统领,虽然不会武功但好歹会些拳脚,而且他擅长游泳,体力也是极好的。因此一番游走下来却依然神采奕奕丝毫未见疲累之像。然而候三身瘦体弱却是禁不住如此强度的脚力,走的腰酸腿乏却见吕世荐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想让他停下吧,吕世荐是护院统领压他一级,他又不敢多言。想不跟了吧,大人还特地嘱咐要监视他不能离开他身边半步。无奈只得双手叉腰慢悠悠挪着步子上刑似的在后面跟着。
“三儿,咱们还有什么地儿没去?”半晌,吕世荐站在他的房门门口认真的对身后喘着粗气的候三问。
“没了没了,全走完了。州丞府就这么大,整整走了个遍,连一条小路都没落下。”候三弓着腰双手支腿,上气不接下气道。
“走完了?我记得府里还有羁押犯人的大牢呢。”吕世荐眉头一皱。
候三喘息的呼吸一滞,心中明白,折腾了一下午,重点来了,“怎么?统领还要去牢里散散步?”
吕世荐双手负后,抬头看了眼候三身后捂着胸口喘息的护院,抬手拉着候三往一边走了走才低声道,“我听说赈灾将士的两个头头因为私挪赈灾银两被大人下到大牢去了,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候三点点头。
“你不知道当初随军回来的路上那几个家伙是怎么对我的。不仅不给饱饭吃,连个好脸色都没有,还以马匹有限为由让我跟在马后跑,这一路下来可是没少折腾我,这口气我怎么咽的下去。”吕世荐阴恻恻道。
“那你的意思是?”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栽在我手里,当然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了。”吕世荐低声道,“但是吧,这个事儿我又怕大人知道了怪我小气心窄。”
“三儿,我知道我不在这些日子想必你已经代任了统领一职,如今我回来了,你又做回了副统领心里肯定不痛快。我向你保证,只要今儿你帮了我这个忙,待过两天我伤好的差不多了便去向大人请辞,并且荐你当这护院统领。”
候三闻言连连摇头,“统领何出此言,大人都说了只要你在一天,这统领的位子就不会动,小的可不敢觊觎。”
“非也非也,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我失了一条手臂日后还如何能领着弟兄们,大人的情我心领了,可这统领我是万万不能继续做下去了。你放心,我不用你做什么,只要你告诉我大人把他们关在哪了,我自己去找,下手也会把握分寸绝对给他们留一口气的。”吕世荐认真的看着候三。
候三手拄着下巴,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好,这个忙兄弟帮了。”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统领这边我跟着就行了。”候三转头朝另外两个护院挥了挥手,二人如蒙大赦,连忙道谢,脚底抹油一般走的飞快,生怕候三反悔似的。
“统领,跟小的来。”
吕世荐随候三来到的是大牢最里的密牢,栏杆皆为精铁制成,三道铁门防守,那是专门关押死囚犯的牢房。
吕世荐在看到鬼和王的刹那心脏猛的一抽,似有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心。
鬼的双手被铁索束缚,身子捆在铁架上,肩颈穿了琵琶骨,血在黑衣上覆了一层又一层,凝成乌色。鬼的头垂挂着,头发也都披散下来,听到声响动也不动一下,让人怀疑是不是死了。
王的情况相对好一些,身上倒不曾见有外伤,虽被落在架子上仍白衣如雪,只十指红肿似萝卜,但一样的是王也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
“三儿,你且去外面等着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动手。”吕世荐目光幽深的看着二人,冷声道。
“好,我去外面等你,你也不要待的太久了,下手轻点。”候三应声,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架子,“刑具都给你摆在这儿了。”
“嗯,去吧。”吕世荐双手负后,直到候三的身影消失在尽头。
“你们当初对我百般刁难,没想到会有今天吧。”见候三走了,吕世荐厉而发声,面目狰狞。“你们的主子死了,你们也没什么活头了。”
接下来是长长的沉寂,牢里不闻一点声动,只火把嗤嗤燃着。
吕世荐看着捆在架子上的二人,咬了咬牙,缓缓抬手触上鞭子冰冷的手柄,握在手心。
“今天我就要你们把施加在我身上的苦楚百倍千倍的偿回来!”吕世荐说着拖出长鞭嚯的甩起抽向鬼。
噗,是鞭子入肉的闷声,黑衣崩开血花溅,登时皮开肉绽。
鬼的身子微颤,头轻晃了晃,却不曾发出半点哼声。
躲在牢道拐弯的候三听到抽鞭响声,嘴角微微咧起一抹笑,迈开步子出了去。
候三走了,缚在架子上的鬼才抬起了头,虽然动作不大,吕世荐却看的清楚,连忙近前。
“你没事吧?”
鬼的面色惨白竟无半点血色,抬个头竟似耗尽了力气。他双唇轻动艰难的碰出两个字眼,“主子……”
“大人很好。”吕世荐忙应声。
鬼得到肯定回答,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的?”吕世荐看着鬼现在的样子简直无法想象他们曾遭受了什么。
鬼的本事有多大他是见识过的,那样的人本是高高在上可以俯视一切的存在,怎么会落得现在这般惨的地步。
昨天大人要他来救他们他还以为大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们真的……
“他们在汤里下了药。”鬼虚弱的说,吕世荐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三个中武功最差的瑟没有被捕,反倒是他们两个下了狱。
“那个,我现在在给你用刑,你喊两声呗。”吕世荐商量的口吻对鬼道,说着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生怕候三又回来。
鬼的回答却让他不知说何是好。
“我从来不喊。”
“……”吕世荐怔了怔,被打成这个样子,一声不吭?心里想着吕世荐心中不禁暗暗佩服,果然是个人物,落魄都落魄的有骨气。
“你见到瑟了?”鬼问。
吕世荐微有诧异,难以理解自己什么都没说他怎么就知道自己见了瑟了,虽心中不解但时间紧迫,他也来不及多问只点了点头,“见到了,她很好。”吕世荐说。
“我不能在这里久待,现在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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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丞府的书房密室里,柳福江弓背垂首恭敬的站在下面,对面一个锦衣人负手而立。
“你来见我,可是寻到尸首了?”锦衣人冷声问。
柳福江双手合拢恭敬回道,“尸首还不曾寻到,但是下官遣去都城送信的属下回来了。”
“和她一起失踪的那个?”
“正是。”
“他说什么了?”
“据他说,他们当日开山泄洪出了意外坠下山崖去,钦差大人摔死了。”
“那他怎么还活着?”锦衣人质疑的问。
“他说是钦差大人不顾身份救了他,结果才导致自己身殒。下官那个属下也受了重伤,整个断了一条手臂,不过捡了条命。”柳福江小心的解释。
“尸体呢?”
“尸体……因为运送不便,被他推进了江里。”
“他说的话可信吗?”锦衣人问道。
“可信的,他是下官的心腹,绝对可信的。”柳福江连连点头。
“嗯,辛苦他了,给他家人多送些抚恤银两吧。”锦衣人说的轻飘飘,柳福江的身子却过电般一抖,霍然抬起头,“大人……他没死,何来抚恤一说?”
“他死了。”锦衣人抬起头来露出光洁下颌,一张一合。
“在东都他见了那块令牌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锦衣人的声音阴恻恻,听的柳福江打了个哆嗦。“大人……”
“去办吧。”锦衣人声音冷冽堵住了柳福江的话。
柳福江从密室出来时面目沉重,来到书房门口打开门,候三已经在候着了。
“大人。”候三恭敬的唤了一声。
“进来吧。”柳福江低声道。
“是。”候三应声恭敬走进去,随手将门掩上。
“粮食分发下去了吗?”柳福江坐回椅子上,端起面前茶盏抿了一口。
“粥铺做的粥实在太稀了。”候三回道,“沿途已经有不少百姓都饿死了,要不是新修的城门,现在灾民怕是都要涌到城里来抢了。”
“我不是让你私下里给他们散些粮食吗?”柳福江闻言震怒,“怎么能让百姓饿死!”
“我的大人呐,府衙一日只放十石米,那可是上万张嘴呀,分到每个人碗里的怕是连十粒都不足,岂会饿不死。您是让小的私下送粮,可是上万张嘴,府里就这么几个人,还要偷偷的送,顾得上这个顾不上那个,跑断腿也救不过来呀。”候三抱怨道。
“小的就想不明白了,明明粮食都是您发下去的为什么非要借着土绅的名义往下放?您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开库赈灾呢,非要偷偷摸摸的,做了好事不仅没有好名声还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戳着脊梁骨骂您。”
“你懂什么。”柳福江打断他的抱怨。
“再捱几日,再捱上几日就可以放粮了。”柳福江低声喃喃似自言自语。
却听的候三一愣一愣的,“什么?”
“没什么。”柳福江正色道抬手端起茶盏,“对了,吕世荐那里情况如何?可有发现什么异常的?”
“异常倒是没什么异常,整个下午他一直在府里兜圈子没见什么人。要说特殊的也就是他去了大牢一趟。”候三道。
“大牢?”柳福江端茶的手一顿,“他去大牢做什么?”
“是这样的,那两个人在回来的路上对吕统领十分苛刻,如今他们落难吕统领想报复就进去折腾了一下。大人吩咐要尽量不要让他察觉异常,小的觉得这也没什么便也没阻止。小的在后面听了会儿,打的蛮凶,不像有假。”
“他什么时候这般斤斤计较了。”柳福江眉头微蹙。
“估计是被折腾的不轻,不然吕统领不会下手那么狠,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心性怕是也不同往日了。”
“嗯。”柳福江微微颌首,面色微沉,“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从牢里出来便回房去了,说是好久没睡个好觉了,这会应该已经歇下了。”
“睡下好。这一路也辛苦他了,睡就睡的久一点吧。”
“大人……”
“今夜就送他走吧,他走了,这护院统领便由你来当。”柳福江轻叹了口气。
送走?送去哪?
候三微微一怔,大人不是说吕世荐活一天这护院统领他便做一天吗?怎么又让自己当了……候三脑中霍然蹦出一个念头。
“大人,您是要我……”候三抬手在颈侧比了个手势。
“做的干净些。”
子时三刻,重云掩月。
州丞府后院,偏房。
三个黑影摸进了房里,悄无声息的近到床前。其中一个伸手在其鼻下探了探。
“怎么样?”另一个低声问。
“死透了。”探鼻息的人回道。
“这药这么厉害?”
“那当然……”
“行了,死透了就快把他抬上扔乱葬岗去。”中间的人喝断他们,声音尖细正是候三。
候三开路,另外两个人抬着吕世荐的尸体往外走。因为洪灾缘故,灾民都被挡在城外,夜里的城内更是没什么人,因此三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抬着吕世荐的尸体来到了乱葬岗。
到了乱葬岗,周木和白天那个护院一起荡了两下,彭的将吕世荐丢进死人堆里。
“这样好么?需不需要挖几锹土埋上?”其中一个问。
“要挖你挖,我可不挖。”周木拒绝道,说着目光还四外看了看。此时正值子时,天色最暗,据说此时是阴气最盛之时,脚下横七竖八躺着不知多少具尸体,周木抱着膀,觉得身子缩的再紧都有股冷气往脖子里钻,鬼气森森。
“可他毕竟是咱们的统领……前统领。”另一个有些扭捏,似乎仍觉得这么做不对。
“大半夜抬个死人够吓人的了。”周木低声道,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四面,生怕那里会突然蹦出来个鬼似的。
“行了,扔这就得了,埋什么埋。”候三大咧咧一挥手,“走走走,回去睡觉去。”
“走走走。”三人转身就往回走,声音大气听不出一点害怕,脚步却是不约而同走的极快,像有什么追他们似的。
空气薄凉,有雾飘扬,暗黑的夜里,偶有蝉鸣几声,游游荡荡。
乱葬岗。
一张张死人脸在月色下扭曲变形,静静地保持着被丢进来时的诡异姿势躺在那里。
三人走后不知多久,尸堆里一双眼睛倏地睁开,在黑夜里锃亮发光。
“咕~”腹中一声空响,在寂静夜里格外响亮,正是吕世荐。
吕世荐从死人堆里爬起来,心中却暗暗为君兮竖了个大拇指,钦差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钦差大人告诉他,只要他和州丞大人说她已经死了,州丞大人对他的态度定会极好,届时他再提出不能继续领任护院统领一职,州丞大人必然不允,还会安排他住在府中。钦差大人还说州丞大人不会留他这个知道他与朝廷勾结的人活着,所以必然会选在夜里对他动手,所以在府中这半日,他不能吃府里的任何东西。
他本是不信的,他不信州丞大人会对他下手,他不信州丞大人是这样的人。可是,眼下的一切全都被钦差大人猜中了。
万幸的是,他完成了钦差大人交待的任务。
既然你是这般不仁之人,便莫怪他人不义了。
吕世荐从死人堆里爬起来却发现手脚冰凉竟一时竟无法走路,不得已只得坐在一堆死人身上打着哆嗦搓着手。
半满的月亮罩下白惨惨的光,一个人坐在尸堆之上,对着一堆狰狞的死人脸,哆嗦着搓着手,偶尔刮过微风,发丝飘动晃着影儿映在死人脸上,那画面,诡异至极。
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的场面吕世荐也是惧恐的,可古墓走一遭,对于尸体他已经免疫了,相比之下,现在这些简直小巫见大巫。
至少他们还是完整的人,没有烂成腐肉汤,他也不必披着他们往外爬。
吕世荐在尸堆上呼着哈气搓着手,心里不禁羡慕起君兮来,厉害的人物不仅自己厉害,便是身边的人也都不是凡人。
鬼和王能忍住那般酷刑而不吭一声,而瑟的蛊虫竟然可以让人闭息假死,就连手脚都冰凉,仿佛自己真的死了似的,甄至以假乱真之境。这样的人,如何做不成大事业?
暖和了一会,吕世荐试着起身,身子刚起来一半却停在半空,身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着自己。
身下,只有死人。
吕世荐身子一僵。
空气稀薄,夜雾渐浓,吕世荐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脖子一点点扭过去,却见身后一只白惨惨瘦若枯枝的手不知怎的挂在了自己的衣服上。吕世荐长出一口气,将其从身上解下去。
不知怎的,吕世荐突然觉得这里也透着丝诡异,后背隐隐发凉,也顾不得手脚凉不凉,连忙朝着与瑟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她还在等他呢,莫要人家等的久了。吕世荐心想,脚下生风飞快似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