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侯爷啊。”君兮浅笑一声,“侯爷亲邀君兮过府,先是动之以情不成,不惜行刺公主嫁祸与我,再为救我而奔走,不过意欲施恩于我罢了。侯爷如此这般费劲周章想是有所求了?但不管怎么说,侯爷对我并无恶意,君兮也不想以怨报德。所以甘心委身大牢等着侯爷,所幸侯爷并没有让君兮等太久。”
“将军睿智超群素有耳闻,今日得见,是本侯班门弄斧了。”夏远闻言双手相搭深鞠了一躬。
君兮从始至终都坐在草榻上,莫名来这天牢走了一遭,在这待这一夜,这一躬,她受得。
“老夫确是有所求,只是与将军素未平生,怕将军不肯出手相助,才行此下策。还望将军看在府上老幼的份上指点一二,老夫感激不尽。”夏远深弯腰脊谦卑道。
“侯爷早些便直言,又何必这般波折。”君兮冷声道,“既然公主无大碍,我也不想把这件事捅大,侯爷原本想怎么把我救出去便怎么做好了。”
君兮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我只在这待一晚。”
“老夫这就去办。”夏远拘谨应声。
“有劳了。”君兮莞尔。
君兮以为她今夜便要在牢中度过了,然而刚躺下不久外面便有了动静。不得不说夏远的办事效率很快,亥时刚过他便又入了牢中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刑部尚书刘禹徵。
刘禹徵一脸歉意的样子,亲自为君兮除了锁拷,还说什么真凶已经被抓到认罪了,是他一时糊涂抓错了人,让将军受了委屈,将军莫怪之类的话。君兮懒得理他,径直出了牢去。
“如今城门已经关了,坊间也已宵禁,若是将军不嫌便去府上小宿一晚,明儿一早老夫再差人送将军回营去。”出了刑部天牢,夏远试探性的提议道。
“打扰了。”君兮和声应了。
原本以为这一夜她势必要在牢里度过,没想到夏远动作倒快,现在便把她释了出来。如今她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这三更半夜的,她可不想露宿街头。
君兮随夏远回到侯府时,为她准备的厢房里已备好了宵夜,君兮填饱了五脏庙,表示很满意。
眼见君兮吃饱了,宵夜也都撤了下去,夏远却没有走的意思。
“将军,老夫的事,您看……”
“侯爷想让我帮什么,说来听听。”君兮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她知道夏远在担心什么,他怕天一亮自己便回了营中,不管他的事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夏远对她确是无恶意的,虽然对他两面三刀的样子比较反感,但身为一品军侯为寻她相助,再三放低姿态,也是难得。如今既然身在侯府,看上一看也无不可。
夏远闻言一喜,连忙开口道,“几日前,皇陵被贼子所炸。惹得陛下震怒,将此案交由本侯查探,责令使臣来都前务必了结此事。”
“可是贼子狡猾,事发之前守陵将士竟毫无察觉,皇陵周遭又尽皆被炸毁,查看了这些许天竟一丝线索也无,眼看着使臣来都的日子渐近,这一点头绪都没有实难结案。老夫忧心,便想将军三日可破三公案,此事或许也能看出什么眉目来,特寻将军相助。”
“把卷宗拿来给我看看。”
“在这里。”夏远忙从袖袋中取出卷册递给君兮。
卷册上写了字的不过寥寥几页,可见他们进展蜗速。卷册上记载着这几日他们发现的所有线索,因为少,所以记载的特别详细。
君兮翻开卷册粗略扫了几眼,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有什么发现?”一旁的夏远忙开口问道。
“皇陵建筑占地颇广,能够将皇陵外壁尽皆炸毁,想来火药的用量也是不少的。火药乃是朝廷严格控管之物,专用于炮竹制作,公坊自有官船运输。贼子既是用火药炸了皇陵,定是有运送火药的暗渠。侯爷去码头看看,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对呀,本侯怎的没想到。”夏远猛的一拍头,恍然大悟,不禁赞叹道,“将军真乃人中智者。”
“侯爷过奖了。”君兮笑了笑,抬袖掩面打了个哈欠。
“那将军且先歇息吧,本侯便不叨扰了。”夏远见状收了卷册便告辞出了门去。
“侯爷请便。”
夏远走时子时将尽,折腾了一天君兮也乏了,吹了灯台往榻上一躺,绷了一天的身心整个放松下来,须臾榻上便响起了均匀喘息声。
十五将近,亮月半满,飘浮云团偶遮了半月一角,暗夜笼罩大地忽明忽暗。
榻上君兮睡得正熟,突然忽的睁开眼,双目瞬间清明起来。几乎同时君兮一个翻身弹起,手中长鞭已然甩出,鞭音嚯嚯直卷上门边。
门外黑影闪过,一抹白光晃眼飞射而入,君兮一个侧身避过,飞镖“哆”的一声钉进床头圆木,君兮甩鞭欲追却在转身刹那停了下来。
却见那钉进床头的镖上钉着张字条。
君兮回头向门外看了一眼,门半开着,皎洁月光倾泻进来透着一丝凉意,门外却无半个人影,来人已走了。
君兮回手收了银鞭,点亮烛台,取下镖头字条展开,就着烛火之光可见上面写了两行字,
“预拾记忆知身世,侯府后院枯井寻。”
字迹隽秀,笔锋奇触,记忆中倒是不曾见过此字。
看着字条上鲜明的“记忆身世”四字,君兮心脏一紧,那里似乎有什么正欲冲破枷锁跑出来。君兮眉头微皱,随手将字条丢进烛台里,起身奔将出去。
厢房偏壁,一角黑袍隐于夜色看着房内君兮急急奔出,黑袍之下唇角微挑。
侯府院落呈标准的中轴线布局,因是老府邸,所以占地极广。君兮所宿厢房接近府门略靠前。暗夜之下,君兮奔驰的飞快,任散下鬓发随夜风飞散,周遭草木横伸不曾阻了她的脚步,仿佛她慢一点便再难触到真相一般。
虽然不知道纸条是何人所留,也不知留纸条的人是何目的,但她不会错过任何一丝可能得知真相的机会。
纠缠她近二十年的噩梦,她莫名失了的三年记忆,想着这些,君兮的心跳的从未有过的强烈,好像马上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似的。
侯府是君兮第一次来,路并不熟,又值暗夜,看不真切。君兮走的又快,忙中出乱,几次都走岔了路。
侯府后院最里有三十二间连排房,是府里丫鬟奴才夜宿的地方。此时夜色正深,排房都已熄了灯,黑暗暗的隐在夜色之中。
连排房再后,过两个空场的后面是一间废弃的院子。因厨房等皆挪到了连排房后的空场去,院子已很久没来过人了。院子里杂草横生,枯枝败叶落了一地,仅有几棵残树苟延的冒了两个新芽,却把院子显得更加破落。脚下踏着的青石路已积了厚厚一层尘土,远处,月光下,一口井静静卧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