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不久之前还显得不可一世、嗜血残暴,口口声声要把他们全部抓去炼丹的六臂魔人,居然在苏子语的隐身突袭,以及烈橐、固曲等一干人的配合之下,全部斩杀在了这洞窟里面。
而再看他们这一行九人,虽然个个带伤,有的几乎被开膛破腹,有的也苦苦熬受了酷刑,包括苏子语也被砸烂了小半边身子,一副惨烈无比的样子。
这样的战绩,堪称辉煌!可以说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就连苏子语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其中有诸多的巧合与侥幸。如果不是魔人统领兕梩自视太高,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一心想要活捉回去炼成丹药,恐怕一个照面就死伤惨重了。再加上无影幽貐一路缀着他们这支队伍,想要施展暗算吞噬,机缘巧合之下,才给了苏子语剥下皮膜,炼制隐身斗篷的机会。否则单凭他一个人,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但是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反击成功,还全数活了下来。所有的人,几乎望着满地废墟,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刚才太凶险了,大家都赶紧恢复一下伤势。”苏子语把隐身斗篷翻转,稍微露出了一些影子,这件幽貐皮膜炼制的斗篷,也被兕梩的吼声震得破裂不少,隐匿身形的效果,已经减弱了许多。
他这一下现身,也把众人吓了一跳,连续经历了种种波折,每个人都已经有些杯弓蛇影。直到听清楚确实是苏子语的声音,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也有了吞光噬影、隐匿行踪的手段,难道那头无影幽貐被你斩杀了?”烈橐手里握着一柄铁锏,定了定神,盯着仿佛是一团影子的苏子语看了几眼,想到了先前的一幕,终于反应过来他是依靠什么重新杀回来,救援他们。
“这些魔人太过凶悍,虽然被我们消灭了一支队伍,但是很有可能会有其他魔人出现,到时候就未必有这么幸运了。所以你们还是赶快,把他们的尸体清理一下,拿走那些破血魔锏和磁晶,尽快动身回程,以免再发生什么波折。”苏子语简略地说了一下自己逃脱之后的经历,然后朝着他们说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烈橐等人脸色又变得难看了一些,紧迫感重新出现。他们现在个个带伤,实力大减,如果再遇上几个凶悍的魔人,恐怕是凶多吉少。想清楚其中的关节,纷纷动手,去翻捡几个魔人的尸体,能够掠夺的东西一点没有剩下,最后才挖坑全部埋了下去。
这些六臂魔人,显然资源要比人类丰富得多,个个身上带着磁晶,少则数十,多则上百。现在全部落入了他们手里,堪称收获丰富,烈橐等人都是喜上眉梢,用袋子分别装好,又把其中最大的一份,交到了苏子语手里。显然是认为他的功劳最大,心甘情愿做出这样的分配。
苏子语倒也没有拒绝,不过他拿着皮囊,却并没有收好,而是掂量了一番,把目光转向另外一边。
那两头同样沦为阶下囚的鬼面猿,正各自手持一柄铁锏,警惕无比地注视他们的分配,眼神之中,似乎还隐约透露着几分羡慕,显然也有些垂涎磁晶,只是忌惮他们人多势众,才不敢上前。
“两位不必慌张,刚才我们共同对敌,也算是一场缘分。而且我们的手上,都沾染了这些六臂魔人的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知道你们同不同意?”苏子语若有所思般盯着鬼面猿看了几眼,沉吟了片刻,朝着他们露出善意微笑。刚才在解开破血锁链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些鬼面猿的灵智早就已经大开,听得懂说话。
两头毛发赤红、形貌丑陋恐怖的大猿身体紧绷了一下,黑沉沉的眼睛带着几分疑惑,做出了点头的动作。
“我听说过,这些魔人不仅生性残暴,而且动辄屠门灭族。你们的洞府既然已经暴露,还杀了他们,大概也不可能继续留下来了。这地底世界,庞大无比,不可能只有魔人一族独霸,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避开他们的势力范围。你们久居地底,一定清楚,如果有什么好的去处,可愿意带我一起同行?这袋磁晶,就当做引路的报酬,怎么样?”苏子语见他们回应,继续说道,还把手里的袋子翻开,露出里面数十粒光彩闪烁的磁晶。
见到这些磁晶,鬼面猿虽然没有动作,但是喉咙里咕咕几声,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表情,显然已经有所心动。
“什么?!你现在受伤了,地底危险重重,为什么不跟我们返回地上?”站在一旁的烈橐脸色大变,急忙出声询问。
“刚才我杀死的那头魔人,是他们的统领,临死之前,好像对我施展了一种叫做血髅杀咒的秘术。我怀疑是某种印记,可以让他的族人追踪找到我。恐怕,我现在不能跟你们同行了。”苏子语也不隐瞒,直接就把实情说了出来。
他刚才已经尝试过了,血髅杀咒的印记,非常地古怪,一时半刻,根本没办法清除。对于庞大的地底世界,他们知道得太少了。思前想后,只能把主意打到这两头鬼面猿的身上。
“居然有这种诡异的秘法?”烈橐、固曲等人一听,隐隐都露出了几分恐惧的神色,不过他们都算是被苏子语救了一命,听完之后,还要咬牙坚持。“你是为了救我们,才中了杀咒。既然一起进入地底,当然要同进同退,我们一起上路,人多力量多,更加安全一些。”
“你们的好意心领了。我既然敢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这所谓的杀咒之术,我有办法解决。”苏子语摇了摇头,拒绝邀请。他中了魔人统领兕梩的血髅杀咒,虽然不知道究竟有什么诡秘,但是多少猜到一些。现在这样的状况,如果还跟着烈橐返回地上木窟族,毫无疑问是把祸水带过去,一个不慎,就是灭族的灾难。
这些原始部族的勇士,的确算得上是悍勇,也没有什么心机,虽然已经吃到魔人的苦头,却还有这样的勇气,让苏子语也不禁有些佩服。但是正因为这样,他却更不愿意牵连到他们。
烈橐等人又劝了几句,见他坚持,终于露出了感动的神色,放弃了邀请同行的打算。
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头鬼面猿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口,发出了有些艰涩的声音:“你中了……魔人的杀咒,会被他们追杀。”
听到这头精怪居然口吐人声,就连烈橐都吓了一跳,他们还算是打过交道,都没有听到过。
“原来你们懂得说话,那就太好了!放心,我有隐身的手段,不会轻易被发现。就算真的有魔人追上来,我也可以和你们分开,保证不会牵连到你们!”苏子语也是大大地感到意外,不过立即抓住机会,趁热打铁地劝说道。“如果你们不相信,这袋磁晶可以先交给你们,以示信用。这样你们察觉到不对,随时可以抛下我,怎么样?”
这些鬼面猿明明懂得说话,却始终没有表现出来,现在开口,摆明了是已经有所心动。
“好!魔人狡猾,人类可以相信。”两头鬼面猿对视了一眼,叽叽咕咕商议了一下,终于做出了决定。
苏子语哈哈一笑,到了这个时候,他倒是要感谢烈橐、褥狩这些原始部族的单纯和直来直往,居然还算是有些信誉。如果换做是在现代社会里,那恐怕这些精怪只会觉得人心叵测,轻易不肯相信自己了。至于那几十粒磁晶,他早就有了魔人统领兕梩那里得到的收获,完全可以出得起。
“各位,一场艰辛,总算是也有收获。这里危险,我们就不多说了,暂时告别。等到我解决了问题,一定还会再去找你们。”
苏子语转身又说道。
烈橐等大勇士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露出有些复杂的神情,朝苏子语行了一个代表尊崇的礼节,带着感激全都转身上路。
……
在更深处,七八百公里之外,一片广袤的地底平原上。
本来是千丘万壑,洞穴庞杂的地形,到了这里,变得平坦了许多,坚固冰冷的岩石,呈现出一片深沉的漆黑,就像是一块块的原铁矿石。
偶尔又有一株株片叶不生的怪树,拔地而起百米甚至千米,比起木窟族的顼乌灵木还要巨大,就像是高塔直插穹顶,在昏沉的幽光之间展露出黑色影像。
此时,如果从最高处朝下方观望,就可以发现,一支支长长的队伍,正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这些队伍里面,都是穿着法袍乃至更加威严战甲的六臂魔人,在他们的脚下,巨大的灰色蜥蜴状精怪蠕动着,咆哮着,像是重型坦克般隆隆前进。
而在巨怪坐骑的两翼,往往还有一些鲜血淋漓的精怪异兽,都被破血锁链贯穿了身躯,串成一条,在六臂魔人的打骂和折磨下,艰难地蹒跚移步。
在所有队伍汇聚的方向上,一大片连绵高大的宫殿楼台,美轮美奂,精雕细琢地矗立着。所有的楼台表面,都呈现出金银双色,由一块一块的奇异金属铸造而成,表面还镌刻描绘满了暗红色的符文,远远地望去,金银光芒交织,暗红流淌,充满了神秘而厚重的气息。
但是这些巍巍重楼,却不是直接落到岩石上,楼塔宫殿的底部,居然是一艘千米巨舟!
这艘重楼巨舟,底部没有任何的轮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岩石上移动的。
在千米重楼顶部,是一座只有四根巨柱支起,没有围墙的大殿。大殿的正中央,一个身形雄壮的六臂魔人端坐在宽椅上方。三个头颅同时闭目凝思,隆鼻宽额,臂膀宽厚如山,穿着一件刻满了符印文字的金甲,披赤色大氅,身躯之雄壮魁伟,远远超过其他普通魔人,一眼望去,气势慑人之极。
许许多多仆从、侍女打扮的魔人,都站在座椅的下首四周,哪怕端坐的魔人没有睁开眼睛,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同时眼皮也不敢抬起看座位上的人,一片鸦雀无声。
这大殿当中的气氛,几乎凝结成了实质,就好像坐着的魔人是至高无上、残暴不仁的魔王,没有任何人敢稍微露出一点点不敬,否则只要他一睁开眼睛,就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会把触怒的人打落十八层地狱,受尽种种折磨,永不超生。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下方的队伍里,走出一个魁梧身躯,整个人连同三头六臂都一齐包裹在厚重魔符银甲里面,宛若魔神一样的将领,抬头望了一眼楼船顶部大殿,血气滚滚激荡,化作一团庞然黑影冲天而起,落到了座椅面前,单膝跪地,用沉闷的声音说道:“少城主,集合时间已过。这一次巡狩的队伍,有三支小队没有回来。”
听到这魔人禀报的内容,站在周围的侍女仆从身躯都颤抖了一下,个个把头垂落得更低了,似乎地上有什么宝贝。
“这一次巡狩,是为了收集材料,为我母炼丹,恭贺寿辰,不可以延误。没有回来的人,是错时不归,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查魔罗军箓!”听到这个魔将的禀报,少城主中间那颗头颅睁开了眼睛,没有任何的表情,冷冷地说道。
“是!”魔将闷声站起,从他的盔甲腰间,抽出一幅长长的卷轴,打开之后,露出一道金黄色的绸布,暗光涌动,却一片空白,什么字也没有。
不过从下方的队伍里,立刻有两个魔人拎着一头浑身纯白的精怪走了上前,大手一伸,强行剖开胸膛,挖出一颗血淋淋、西瓜大小仍然在跳动不休的心脏,直接捏爆!
一股汹涌的精血,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抓取着,冲进了金色绸布的正中,紧接着那团暗光猛地膨胀开来,一排排的文字好像从水里浮起,摇曳凝聚成十二个人名。其中十一个,都是黯淡无光的灰色,唯独一个,突然跳出金绸,化作斗大血色骷髅,朝着西北某个方向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凄厉嘶嚎!
“恩?好!好!好!想不到在这种地方,居然有统领死了,还施展了血髅杀咒?”少城主其他两个头颅都一齐睁眼,露出嗜血的凶光。“传我的命令,大队不停,原路返回。派一队血煞铁卫,找到对方,全部抓回来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