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漂亮可爱的模样,岚琪冷不丁想起方才皇贵妃的玩笑话,说要让温宪将来许配给舜安颜,自己也不禁笑了。这要是真把俩小冤家配成双,还不三天两头要打破头了,但又想起玄烨答应过她的话,将来自己的闺女都不远嫁。
而今荣妃、端嫔几位已开始为公主的远嫁而悲伤,那日荣宪公主自己也对她说,唯恐有朝一日离开紫禁城,再也回不来。做娘的心都一样,岚琪竟突然觉得若舜安颜真能被指婚为温宪的额驸,她的女儿能嫁在京城,就能像岚瑛这般时常来看她,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这一刻,她竟是动了心,真把皇贵妃胡说的话当真,摸摸女儿的脑袋说:“舜安颜多乖呀,你要好好和人家玩,皇贵妃娘娘那么疼你,好吃的好玩的都不给四哥先给温宪,你对娘娘的侄儿好一些,是不是应该的?”
温宪鼓着腮帮子,额娘的话她听懂了,她也喜欢皇贵妃娘娘,这宫里疼她的娘娘她都喜欢,皇贵妃娘娘那儿时不时就有新鲜的东西,别的哥哥姐姐都没有,就她有,一时眯起眼睛笑得花儿一样,娇滴滴地应着:“额娘,我跟他好,我听额娘的。”
岚琪哭笑不得,领着女儿进去,又说些训诫的话,让她以后不能和别人动手打架,温宪什么都乖乖地答应,可是岚琪知道,这小丫头转身就会忘了。她已经渐渐放弃想要约束温宪的心,有时候觉得女儿能无忧无虑的长大也是福气,连皇贵妃都看得透,这丫头被多少人宠着,她根本插不进手。
夜里时,皇贵妃让集凤轩的太监在园子里又捉了蟋蟀送来给温宪和端静,温宪便撒娇要去集凤轩玩耍,姐妹俩趁着夜色过去,自然是不回来了。岚琪安顿好了凝春堂的事,与妹妹一道会瑞景轩,路上说起皇贵妃那句玩笑话,岚瑛笑道:“先不说孩子们将来能不能有缘分和情意,就说和国舅府联姻吧,对姐姐对四阿哥都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岚琪笑道:“你好好养身子,阿灵阿那么喜欢你,将来有了好消息,生个小闺女给我做儿媳妇才好。”
可岚瑛却笑:“若是真能有一男半女,姐姐别打他们的主意可好?跟着您看了那么多宫里的事,我舍不得将来自己的孩子也嫁入皇室,看看大福晋多可怜。”
“小声些,大福晋的事没什么人知道,传出去还不要把那孩子逼死了?”岚琪连忙阻拦妹妹的话,但想这些话不错,她只是心头一热随口说的,没有细细想里头的轻重,不论是妹妹自身的感情还是孩子的出身,都不合适将来联姻。
“时间可真快,我都操心起这几个孩子的婚姻大事了。”岚琪自嘲,和妹妹一起计算着,四阿哥的事基本是定了,温宪不知会怎样,小女儿更是遥远得很,腹中这一胎若是女儿也是上天赐福,但若是阿哥,将来和十三阿哥差不多大,婚姻大事兴许就挨在一起了。
而提起十三阿哥,不得不想到他的生母章佳氏,岚瑛说下月中秋她会跟阿灵阿进宫看望贵妃,岚琪便吩咐她:“替我瞧瞧景阳宫的光景,你就去景阳宫给荣妃请个安,随便聊聊家常,看看她们怎么样就好,多的话别说。”
“姐姐,我懂。”小妇人能干又精明,叫岚琪很是安慰。
隔天女眷们就退出了畅春园,再过几天皇帝便回来了,来给祖母请安时,说起预备八月末九月初的时间回宫,好在宫里给皇祖母和太后过重阳。
太皇太后一概都没有异议,又听玄烨说起诸位阿哥的表现,岚琪在一旁听着,见说到大阿哥,皇帝毫不吝啬地夸赞胤禔有长进,不检点的事几乎不再有,她虽然为玄烨高兴,可一想到惠妃对大福晋做的那些事,大福晋亏得还是个坚强的孩子,换做别人,只怕咬舌自尽也不稀奇。
待得八月中秋,皇帝因太皇太后不宜节庆喧嚣,让内务府在紫禁城摆宴赏赐群臣及宗室贵族,自己在畅春园这里,只邀了裕亲王和恭亲王两府来陪皇祖母过节,终归也是热闹一场,但一整天的热闹里,只有岚琪惦记着宫里的事。
紫禁城里,难得一回上头都不在家过中秋,而今贵妃痴痴呆呆做不成事,惠妃便做东在长春宫摆宴,邀请留守在宫里的诸姐妹,和进宫来探望她们的女眷一道来享宴。
岚瑛和丈夫在咸福宫看望了贵妃,贵妃依旧神智不清楚,痴痴呆呆如同孩子一般,只对冬云一人依赖,看到兄嫂时,战战兢兢地躲在冬云身后不敢和他们说话。
夫妻俩都很悲伤,好好一个人弄成这样,谁也不想,哪怕将来贵妃一辈子庸庸碌碌无所建树,也比疯了痴了来得好,现在她是太平了,再也不会惹是生非了,可是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岚瑛离开咸福宫时眼圈儿也红红的,她到底是有一颗良善之心,见不得旁人不好。
之后夫妻俩便散了,岚瑛本想照姐姐说的话去景阳宫给荣妃请安,顺道打探一下那边的光景,但长春宫却有人来请她,说惠妃讲福晋难得进宫一趟,长春宫里摆了酒,请福晋也过去喝一杯。岚瑛不好推诿拂了惠妃的面子,便随宫女往长春宫来,进门时已然妃嫔女眷聚集一堂,十分热闹。
惠妃很客气,与岚瑛寒暄几句后,便安排她在自己和荣妃的附近坐下,众人知道钮祜禄家的福晋是德妃的亲妹子,几位娘娘厚待她也是应该的,这上头没什么人计较,但好好说话吃着东西,却有人提起来,问章答应怎么没来。
岚瑛也早就发现,她进门后环顾四周,荣妃端坐在席,但未见章答应大腹便便的身影。并没听说这位如今身子不安稳,算算日子还不至于不能出门,不来参加宴席,的确有些奇怪。
而女人们作堆,少不得议论各种各样的事,关于畅春园里的事,不知不觉就牵扯到德妃身上,但众人顾忌岚瑛在没敢怎么多说,渐渐说起章答应得宠,这几个月虽然分隔两地,可皇帝没少送赏赐。好听的不好听的话,岚瑛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则一句句都记下,看得出来这个章答应,如今在宫里是越来越不得人心了。
偏是此刻,有宫女匆匆赶来,岚瑛不认得,但瞧着像是景阳宫的人,是吉芯迎过去问什么事,不久就皱眉回来与荣妃耳语,瞧见荣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纤长的柳眉时不时挑起,显然十分生气。
惠妃在旁也看得清,故意问道:“怎么了?”
岚瑛细细看着几人脸上的神情变化,瞧见荣妃本是有些犹豫,但不知是不是心头一口恶气不吐不快,竟是当众说:“宫女来传话,说荣宪和章答应又闹矛盾,章答应此刻歪在床上喊肚子疼,我正要回去看看,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一语激起千层浪,妃嫔女眷们顿时热闹开,指责章答应恃宠而骄不分尊卑,说她一个低微的答应,怎么屡次三番和公主过不去,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岚瑛心里唏嘘,宫里的女人,真真十分可怕,畅春园比起这边的光景,简直是不同的世界。
“去把荣宪公主接过来,我说这孩子怎么不过来玩耍。”惠妃也一本正经板着脸,更当中数落章佳氏,“她高低也算是个长辈,怎么老和公主过不去,还有没有一点妃嫔的模样了?”
坐下僖嫔笑道:“臣妾听说太后早有意思,要把章答应搬出景阳宫,荣妃娘娘何不顺了太后的意思,别总叫她有事儿没事儿欺负咱们公主。”
太后答应让章佳氏搬走的事,荣宪一早就对她说了,可荣妃是极要面子的人,闹出这种事往后自己就会落人口实,一直劝女儿忍一忍,觉得兴许是怀孕的女人脾气不好,且只是个小答应,荣妃真要压制她,把她关在屋子里都成。
荣宪公主体贴额娘,为了额娘也愿意忍耐,可那章佳氏却不消停,时不时就仗着肚子里有种,就变相地欺负她找她麻烦,渐渐地,荣妃也忍不住了。
惠妃此刻一副做主的模样,冷然说:“若往后人人都学她,不知尊卑本分,宫里还不乱了套?早就该对她有所警示,她只是个答应,把自己当什么了?这就让她从景阳宫搬出去,宫里有的是地方,找一处小院落给她住,产育上的事都有规矩,不会让她生不下来。”
在座见惠妃动怒干预,都幸灾乐祸,但惠妃转脸就训示众人,日后切不可学得章答应一样,诸位妃嫔讪讪应诺,忽听宜妃在一旁说:“一时半会儿打扫一间院落也挺麻烦的,那个章答应我知道,性子活泼,规矩是少学了点,慢慢教就好。我瞧着她的脾气与我挺合得来,眼下大着肚子送去别处不大好,毕竟皇嗣为重,不如把她接去翊坤宫,我来照顾她,等孩子健健康康生下来,再打发她去别处不迟,看在皇嗣的份上,饶她几个月。荣宪是温顺的女孩儿,我们恪靖可不好欺负,容不得她在翊坤宫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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