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还在歇着?”
韦宗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明不是他的声音,不是他的脸,但有一瞬间,阿福眼前浮起了他的面孔。她微一失神,被婆子大力捏住肩胛,像捏碎核
桃一样,堵住她的嘴不让出声,这时,韦氏不耐烦打发走韦宗岚,谁知他在门外道:“王府里传来了消息,侄儿正要禀给姑
母。”
王府里还能有什么消息,自然都是绕着王爷一个人转,韦氏神色稍缓,“王爷的事耽搁不得,快进来。”同时使了下眼
色,婆子会意,按着人去帘后藏住,阿福假意服软,等韦宗岚进屋后,拼尽力气推开婆子,一口气冲出去,直直撞上一个人的
胸膛。
力道反扑,阿福一下往后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韦宗岚稳住她,垂着淡红未褪的眼皮,微笑道:“连小姐原来在这
里,秀光主持翻了您抄写的经文,邀您过去论佛。”
阿福突然从帘后跑出来,韦宗岚不但没有一丝惊疑,反倒笑吟吟邀她去前殿,就连韦氏都看出来了,她这个好侄儿胳膊肘
往外拐,竟在替连氏解围。
韦氏哪里能容,当下不顾韦宗岚还在,喝婆子出来,“这贱婢冲撞佛祖,分明是佛口蛇心,按住了往死里打。”
阿福见了韦氏眼里溢满的杀意,微微后退,悄然躲到韦宗岚身后。
而韦宗岚果然护着她,长臂一展拦住婆子,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阿福见了,捏着裙从屋中退出去,一到
了屋外,全是金甲护卫,众目睽睽之下,韦氏不好再做什么,怒极反笑,反手打了韦宗岚一巴掌,“畜生娘养的,我白养你这
么多年了。”
韦宗岚被打得脸都歪了,白皙的脸庞上浮现五个指印,他也不恼,柔声道:“姑母消消气,别为不值当的人生气,我这趟
来,真是带来了王爷的口信。”
韦宗岚知道怎么讨韦氏欢心,只要提了王爷两个字,韦氏再大的怒气也按住了,冷着脸道:“王爷正犯头疾,下榻的力气
都使不上,让你传话?”她冷笑,“怎么让你传话的?”
康王当然没有传话,就跟韦氏说的一样,康王好久没犯过这么大的头疾,厉害得一天夜里叫来四五个大夫,扎针的,敷药
的,旁边备着纯阳血,仍是止不住他的疼,眼中血色扑腾,红得要杀人,都快成恶鬼了。
韦宗岚这么说,除了为阿福解围,也是不愿见韦氏造孽,当下笑着两腿跪下来,按摩她的肩背,“王爷头疼一阵子,精神
好了,头一个问起的就是姑母您,改天等快好了,亲自来接您。”
韦氏原本冷着脸,却听了他这番话心思一动,倘若康王真来了寺中,撞见连氏和人苟且,这比直接杀了连氏还痛快。
韦氏想得入神,眼珠乱转忽然盯住韦宗岚,摸了摸他被打肿的侧脸,“小岚,刚才姑母打疼你了。”
韦氏很少这样,显然有事托他做,韦宗岚心里头清楚,但仍是享受这一丝温情,“侄儿就您一个亲人,姑母有事,侄儿刮
舍了一身血肉也会去做。”
韦氏听不得刮这个字,冷冷抽回手,不愿再看他一眼,“滚出去。”
韦宗岚没有多说,垂头默默退了出去。
走到迦蓝殿前,殿门后露出一抹娇影,出现在他面前,朝他盈盈一拜,“刚才多谢韦侍卫解
看書蹴到HаiΤаnɡSHUЩU(塰棠書箼)奌围。”
韦宗岚垂眼,望着面前低眉柔顺的阿福,风吹动丝丝鬓发,也吹得一朵簪花凌乱,刚才她扑到自己怀里时,神色也是慌乱
的。
“第二次了,连小姐这回看清了吗?”韦宗岚忽然问道。
阿福疑惑抬眼,就见韦宗岚俯眼看下来,双目如琉璃珠子清透,他不说话,却朝她微微一笑,只可意会,随后掠过她肩,
扬长走了。
阿福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言外之意,刚才救了她一次,昨夜救了她一次,原来昨夜他没有醉,知道觉明要杀她,他将
一切看在眼里,见她不戳破,他也顺着她心意,不戳破罢了。
现在他又问看清了吗?
阿福微微蹙眉,随即想到昨夜他问她的一幕。
韦某不是狼,亦不是虎,连小姐不必对我生惧……
厢房中,韦氏思忖许久,最后到底没狠下心让韦宗岚逼奸连氏,自断一臂,转而有了另一个念头。
不能逼奸连氏,就让康王认清连氏的蛇蝎面孔。
韦氏幽笑着,王爷不是厌恶自己算计,厌恶自己心思如蛇蝎吗,现在就让看看连氏有多少的心肠,到那时,还不是彻底死
了心。
随后招来婆子,“等明天一早,去给康王传信,就说,”她想了一下,勾起唇角,“就说善德寺有鲁王余党,欲杀连氏,
请他速来救人。”
婆子不解,“夫人不是要杀连氏,怎么现在要救她了?”
韦氏道:“你算算,康王赶到这多久,我们下山多久,还有一个鲁王余党跟在后头,这么多人撞一起了,混乱之中,我身
畔无人,连氏杀心一旦起来,就能忍住不露马脚?”
婆子听得一头雾水,韦氏索性挑破了,“这回换个法子杀她。”
韦氏笑着,从这一刻开始,她设好了一个精心绝妙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