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们平日里作恶太多,没有积善积福,到了家族破败的关头,只有火上浇油,而无雪中送炭,说到底不过是报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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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三娘被侍卫塞进了一辆马车里,为了避免她叫喊,嘴上被布条死死堵住,等进了院门后,那人将她困在了床柱上,麻绳结实的很,她根本挣扎不开。
心中渐渐升起一丝惊恐,她不知道那细眉男人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了她的命?越想女人的脸色越是苍白,配上她身上浅碧色的裙衫,还真透着一股惹人怜惜的味儿。
过了不知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余公公,卑职送您的礼物就在房中,快进去看看吧。”
“要是货色普通的话,就不必拿出手了,咱家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公公眼界不凡,不过满意与否还得先瞧上一眼。”
程三娘双目圆瞪,她歪着脑袋,狐狸眼死死盯着门的方向,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雕花木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靛蓝色锦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站在床前,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清这人的相貌如何,也无法分辨年岁。
但程三娘的嗅觉不差,她闻到一股脂粉味儿,皇城根儿的太监不少,其中许多人都涂脂抹粉,自己要是落在他手里,哪还有活路可言?
“怕什么?”
尖细的声音响起来,余公公手指冰凉,如同毒蛇的信子慢慢在她面上抚摸着。
堵住口的布条被人取出来,程三娘哑声求饶,“大人,您饶了我吧。”边说着,她的眼角边溢出泪水来。
余公公满意的笑了笑,“到了咱家手里,就别想着跑了,只要你乖乖听话,咱家肯定不会为难你……”
他不知道从何处找来了一根鞭子,不像寻常马鞭那样带着倒刺,打在人身上不会留在疤痕,鞭身只有小指粗细,通体乌黑,在日头下反射着阵阵幽光。
手中长鞭一震,狠狠抽在了程三娘身上,女人疼的缩成一团,就跟煮熟的大虾似的,嘴里发出高亢的惨叫声。只可惜对于断了根儿的阉人而言,她叫的越凄惨,余公公心里越痛快。
连绵的鞭影一直未绝,打了足足有一刻钟功夫,余公公额角微微见汗,显然是有些累了。
与他相比,程三娘的模样就要凄惨多了,她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身上的衣裳化为破烂的布条,都已经叫不出声了,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恐怕真跟死人没有半点差别。
从怀里掏出帕子,余公公擦了擦汗,他神情中透出一丝餍足,慢慢走到门口,冲着细眉男人道:
“钱侍卫的礼物很好,咱家非常喜欢。”
“公公喜欢就好,只要您在圣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卑职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相视一笑,根本没人在意瘫倒在里屋的程三娘,毕竟落到余公公手里的女人,根本活不了多久。
程三娘只不过是个小人物,失踪后也没掀起多大的水花,但谭正却一直派人盯着佳人坊。
“你说程氏不见了?”
小厮跪在地上,连连点头,“那天她从咱们府上离开,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反正是再也没有回去过,程家人根本找不到她,去了官府报案,佳人坊也关了门。”
程三娘防心重,手上的秘方根本不会让别人看见,每次调制汤剂脂膏,都是她亲自动手,眼下主心骨不在,私馆自然经营不下去。
思及此处,谭正只觉得额角一阵抽疼,他没想到薛氏的运气这么好,没了程三娘,他就找不到证据,也无法逼她摆脱下九流的身份。
第84章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薛素不知道谭正会使出怎样的手段,但她从来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别人越是逼她,她就越不服输。
谭正不想看到自己经营私馆,那她偏要将颜如玉做大做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她的产业,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思及此处,她将秘方中的春山黛默在纸上。
前后活了两辈子,薛素从未上过学堂,虽然会被几句酸诗,但字迹也只是工整而已,并无力道与风骨。
春山黛顾名思义,是指烟雨浸染过的山石色泽。女子若是生了这样的秀眉,无需装点便十分娇美。
只可惜每个人的眉毛都不同,有淡有浓,有密有疏,不可能生的尽如人意,即使用青黛描绘,清水洗过,依旧会恢复原状。
不过要是用刺青的法子,将春山黛的颜料刺入眉间的皮肉,初时虽然有些痛苦,但效果却更好,而且春山黛只能着色一两年,时间长了,颜色便会慢慢褪去,客人们还可以更换成别的眉形。
薛素坐在桌前,用炭条慢慢勾勒着京城时兴的眉形,弯弯细细,如同柳叶一般,只要找几个手艺好的刺青师傅,纹绣并不算难事,况且春山黛的配方只有她一人知晓,就算别的私馆想要抢生意,也没有适合的颜料。
越想越觉得可行,她提笔写下招人的告示,吩咐秋菊将纸张贴在颜如玉门前。
私馆的店面虽然不大,但却有不少的老客。
月前胡明月产下一个七斤重的儿子,整个人给丰硕极了,整整胖了三十多斤,亏得她每日喝着杨柳露,配合紧肤膏,短短一月功夫,身形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不少女子看到杨柳露这般神奇的效果,都眼热的很。
她们进了颜如玉,手头紧的便只买杨柳露一种,稍微宽裕些的,每种汤剂都试过一回,其中最受好评的是有丰乳效果的绵雨糕,以及能使肌肤柔嫩的蒸房。
大多数的私馆只能帮人美肤纤体,旁的事情根本没法做,也没有人想过弄些别的。要不是薛素手里握着秘方,恐怕也无从下手。
因为颜如玉的好名声,招募刺青师傅并不算难,不过她要挑的是女子,等了时间也就长了些,过了足足三日,才有五人上门。
刺秦的手艺到底好不好,还得试验一番才是。
薛素参照相书,画出了几种开运又好看的眉形,直接让这五人在猪皮上纹绣。
其中年纪最大的女师傅估摸四十左右,下针的动作又快又稳,猪皮上的图案一点点成型,能看出眉毛的形状以及走向,薛素不由暗暗点头。
秋菊突然走入雅间,附在女人耳畔,小声说,“主子,萧家人全都没了。”
前几日萧府被抄了家,闹的动静不小,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们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导致陛下如此震怒,毕竟萧贵妃肚子里还怀着龙种,不能轻忽。
但这几天诏狱中一具具尸体抬出来,众人吓得胆寒,也猜到萧家定是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否则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薛素轻轻嗯了一声,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经历了前世,她老早已经猜到了结局,自然不会觉得意外。
“你不要再去打听此事了,万一被大内侍卫抓住,我可没办法。”
秋菊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咕哝一声,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说道,“程三娘失踪了。”
薛素有些诧异,程三娘那种女人,自私自利到了极限,从来只有别人吃亏,现在突然失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眉微微拧起,秋菊看着夫人柔白的面皮,赶忙劝道,“佳人坊关门是好事,您千万别多想,您肚子里还怀着小主子……”
手掌按在小腹上,薛素呼吸一滞,她想起了前世惨死在车轮下的儿子。
算算时间,王佑卿也该参加秋闱了,不知道这人的命数究竟如何,能不能像上辈子一样,连中三元。
走到桌前,她看着五人刺青的成果,发现只有两人的手艺不错,剩下三人技艺有些生疏,万一真将春山黛用在了女客身上,恐怕会砸了颜如玉的招牌。
心里这么想着,薛素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让春兰取了红封,每人给了一两纹银,之后才将一老一少两位女师傅留下了。
“二位刺青的手艺不错,可愿意留在颜如玉中,给女子纹眉?”
说话时,薛素仔细打量着,发现她们两个相貌生的有些相似,难不成是亲戚?
年老的妇人福了福身,声音嘶哑道,“承蒙夫人不弃,我与女儿愿意留在私馆。”
竟然是一对母女。
薛素点了点头,让春兰收拾出两间厢房,将人安置好后,这才回了侯府。
刚一走到正堂,她就看到莲生站在廊下,小姑娘瘦了不少,面颊凹陷,腰身也细了些。
一看到薛素,她眼神变得瞬间变得警惕,浑身紧绷,不情不愿的唤了一声婶娘。
“你来找我有事?”边问她边往屋里走,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她抬眼看着莲生,态度明显有些疏离。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薛素能原谅莲生一回两回,却无法原谅她三回四回,明明都在同一屋檐下过着日子,却跟陌生人没有两样。
“婶娘,我在家里呆了这么久,能不能出门一趟?”
“你又要去哪?”
“您不让玉琳进府,侄女直接去顾家拜访还不成吗?她是翰林家的小姐,家风端正,绝不会有害人之心。”
看到莲生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薛素忍不住嗤了一声。
小姑娘还是太小了,以为顺着她的就是好,逆着她的就是恶,顾玉琳虽然温柔顺从,但一颗心老早就黑透了,否则怎么会带莲生在护国寺私会外男?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想不明白,真跟傻子没有任何区别。
“你是想去见周振?”
茶盏放在桌面上,发出咯噔一声响。
莲生身体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薛素,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知道周公子。
“别这么看我,周振家世的确不错,但他母亲却是妓.院的清倌儿,要是你乐意找个妓.子当婆婆的话,就尽管去见,反正我是丢不起这个脸面。”
莲生拼命摇头,她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公子那样清雅不凡的人,根本不会是妓.女的儿子,一定是薛素骗她,她在撒谎!
小姑娘脸上露出明显的怨毒,死死盯着薛素,恨得咬牙,“就算婶娘不想给我定下一门好亲事,也不必口出恶言,污蔑周公子。若他的身世真那么不堪,根本不会娶护国寺听梵音。”
薛素忍不住拍了拍手,轻笑一声,“要是你真看上了周振,就直接跟侯爷说,我绝不阻拦,反正辅国侯府在世家大族眼里本就没有名声可言,你自甘堕落,要嫁给妓.女的儿子,也怨不得别人。”
“你叔叔就在书房,去啊!快去!”
薛素一瞪眼,将莲生吓了一跳,她两腿发软,心中也有些没底。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不!不可能!
春兰端了一碗酥酪过来,女人手里拿着勺子,将轻轻颤动的奶块儿送入口中,微酸的滋味让她不由眯起杏眼,就跟偷了腥的猫似的。
莲生杵在原地,半晌都没动弹。
丝丝缕缕的冷汗从身上渗出来,她脸色发白,额角迸出青筋,这副狰狞的模样十分瘆人。
“你不是嫌我禁足吗?从今日起,你爱去哪就去哪,反正在你眼里,周公子听梵音画佛像,这般品行高洁,绝不是无耻小人。”
说到此处,薛素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显然是半点看不上周振。
仔细想想,周家在朝为官,也算是高门,偏偏周父看上了个清倌儿,将原配活活气死,把周振她娘娶过门,这样的人家,后宅里尽是龌龊,像莲生这种半点心机都没有的直肠子嫁过去,怕是会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我……”吭哧了好半天,莲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她心底发虚,突然转头往外冲。
春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叨念着,“小姐要是去跟侯爷告状可怎么办?”
“没事,你家侯爷也不是傻子,根本不会由着她胡乱折腾,莲生要真是个不惜福的,干脆由着她便是,脚上的泡都是她自己走的,万般怨不得人。”
莲生从正堂中冲出来,快步跑到了书房门口。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守门的侍卫看到她,赶忙进去通报,“侯爷,莲生小姐在外头。”
楚清河放下手中的兵书,摆手道,“让她进来。”
书房里并没有太多摆设,看起来十分简朴,甚至能称得上粗陋了,不过楚清河常年在外打仗,根本不在意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薛素了解他的性情,书房就一直没改。
莲生来这里的次数不多,她抬眼看着叔叔威严的面容,声音打着颤儿,“叔叔,侄女想求您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