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领了命令和文书,回到房间,李椒等人迎了上来,一问究竟,顿时破口大骂。
这是红果果的打击报复,严助分明是看梁啸捷足先登,成了刘陵的相好,妒火中烧,这才用这样的毒计。桓远一心想擒住梁啸,现在却让梁啸自投罗网,这是个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李椒立刻要去找严助理论,梁啸拦住了他。严助的心眼的确不大,不过他是上司,和他硬碰硬没有足够的理由是不行的。况且,这件差事已经拖了太长的时间,如果不尽快解决,估计他们明年开春都回去不了。
京城的事还没结束呢,他可不想在外面呆得太久。
梁啸立刻安排了一下,然后跑去和刘陵说了一声,刘陵听了,眉毛一扬。“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严大人催得很急,让我明天一早就走。”
“怎么去?”
“他安排一个向导,让我们走陆路。”梁啸有些担心。东冶应该是在后世的福州一带,过了吴县不远,就全是山林,其实并不适合骑马。而且山林中多毒虫,被咬被蜇是很正常的事。
“你等我一起走吧。反正吴县我也看完了,再去东冶看一遭,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梁啸连忙阻止。“翁主不可,你们在海外撞沉了闽越军好几艘船,又生擒了征武和景昭,闽越人看到你,那还不红了眼?你可比我值钱多了,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你担心我啊?”刘陵咯咯一笑。“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走南闯北的,什么阵仗没见过。”
梁啸好说歹说,刘陵只是不应。无奈之下,梁啸只得应了。
改陆路为水路,梁啸必须向严助通报。当严助听说刘陵要离开吴县,与梁啸同行的同时,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让梁啸去东冶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把梁啸和刘陵分开,好让自己有更多和刘陵亲近的机会。没想到刘陵主动要陪梁啸去东冶,这表明刘陵对他没兴趣,他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严助很恼怒,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他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答应了。
……
朝阳初升,松江浮光跃金,一片火红。
梁啸和卫青踩着踏板,牵着战马,上了楼船。雷被在舷边相候,两个淮南郎官接过缰绳,将战马牵到舱里去。梁啸跟着雷被上了舱,看到了正在鼓琴的刘陵。
刘陵一袭白衣,素面朝天,头发也只是稍稍的拢了一下,披在脑后。看到梁啸和卫青进来,她笑着站了起来,欠身施礼。
“小女子生来懒惰,未曾梳妆,有失礼之处,还请二位海涵。”
梁啸和卫青连忙还礼。卫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梁啸看了刘陵一眼,却有些奇怪。最近刘陵似乎不怎么化妆了,特别是不画那种又粗又短的蛾眉,大部分时候都是素面朝天。穿男装也就罢了,怎么穿女装也是如此。刘陵可不是什么懒惰的人,为了漂亮,她勤快着呢。
见梁啸看她,刘陵瞪了他一眼。梁啸讪讪的转过了目光。
“我的楼船被梁君拆了一层,剩下的一层又大半做了汤池,只能委屈你们与甲士们一起住在甲板下面了。梁君,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不后悔。”梁啸笑笑。“翁主坐了这么久的船,还没明白我拆掉上面一层的缘故吗?”
刘陵眉头微蹙。“我正打算问你,改造汤池为什么要拆顶层?那么漂亮的舱室就这么拆了,怪可惜的。”
梁啸摇摇头,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可惜邓国斌不在,否则他一定能明白我的用意。”
刘陵的脸红了,又羞又恼。梁啸这等于说她不够聪明,没有看出其中的玄机,只有邓国斌才能看得出来。她眼珠一转,又转怒为笑:“还请梁君指教。”
“我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会儿。翁主可以再思量思量,如果还想不出来,那我再告诉翁主不迟。”梁啸说完,拉着卫青下去休息了。刘陵气得脸色通红,用力地一跺脚。
“这狡童,上了我的船,还敢这么嚣张,早知道就让他骑马去东冶。不,马都不给他,让他步行!”
……
接连两天,梁啸都没有接到刘陵的邀请,未能登上飞庐,只是偶尔听到上面的琴声。琴声中透着些烦躁,多了几分火气。
梁啸也没有去问,只是每天和卫青趴在船舷边,看着岸边的风景,猜想如果要用兵征讨,这样的地形应该如何部署人马。卫青平时话不多,但是一提到用兵,他却滔滔不绝,颇有见地,不时的冒出几句兵法来。
更让梁啸吃惊的是,卫青有很多兵法上没有,实际上却很重要的经验。和李椒等人一样,他像是经常接受兵阵演练的人。可是据梁啸所知,卫青一个奴隶,是没有机会参与都试的。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刚刚还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卫青顿时哑巴了,吭哧了半天才说道:“先是在平阳侯府的时候,常跟着平阳侯行猎。后来入了宫,做了侍中,也常跟关陛下在城外行猎,多少见识了一些。”
梁啸无语。仅仅通过行猎,就能学到这么多用兵的本领,这卫青真是个人才啊。别看他话不多,可是内秀得很。说起来也怪,他和他那个外甥霍去病都不怎么愿意学兵法,用兵能力仿佛是与生俱来。不得不说,这世界上还是有天才的。
可惜,霍去病二十四岁就走了,卫青也是英年早逝,正是能打的时候却被刘彻冷藏了,只能看着霍去病一个人驰聘沙场。他因他的姊姊而得宠,也因他的姊姊而被冷藏,真是君心难测。要不是刘彻出这样的昏招,匈奴也许在卫青手上就亡了,又何至于后来让李广利那种二百五做大军统帅。
梁啸感慨不已。一想到刘彻,他总有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楼船离开了松江,沿着海岸线曲折向南。时值十月下旬,北风正紧。可是楼船却没能借上风力,因为楼船没帆。
梁啸也是偶然发现这个问题的。他急于赶到东冶完成任务,总觉得船走得太慢,却没留意这个问题,直到他有一次偶然抬起头,发现船上空荡荡的,才意识到这船楼船连帆都没有。
怎么会是这样?梁啸很诧异。他记得汉代是有帆的,三国著名的江盗甘宁就以锦为帆,被人称作锦帆贼。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帆?
梁啸仔细一想,这才意识到他还真没有看过帆,只是那时候不关心,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梁啸立刻有了主意,他辞别了卫青,匆匆上了飞庐,敲响了舱门。
“谁?”舱里传来刘陵不耐烦的声音。
“翁主,我是梁啸啊。”梁啸叫道:“有一妙计,要献与翁主。”
“妙计?”舱门被打开了,露出刘陵疲倦的脸。梁啸吓了一跳:”翁主,你怎么……”
刘陵这才意识到自己妆容不整,面色难看,“呯”的一声又关上了门,险些撞到梁啸的鼻子。“你等会儿。”刘陵急急的说道,然后就听到乒乒乓乓的乱响。
梁啸笑了,刘陵还是讲究的嘛,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补妆。他盘腿坐了下来,仔细打量着楼船。他知道帆有用,但是他本人没有装过帆,怎么装,他并不是很清楚。还有,一时半刻的到哪里去找桅杆?
要不,只能因简就陋了。
就在梁啸沉思的时候,舱门被轻轻的拉开了,露出刘陵精致的俏脸。只是俏脸上没什么笑容,反而有一种积蓄已久的恼怒,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什么妙计?”
“翁主请过来一步。”梁啸说道,站起身,伸手去解腰带。
“你想干嘛?”刘陵惊叫一声,飞起一脚,踹在梁啸的小腿上。梁啸措手不及,“扑通”一声,单腿跪倒在甲板上,膝盖撞得生疼,忍不住叫出声来。
“唉哟喂——疼死我了。”
“活该,你要干嘛?”刘陵有些心虚的看看四周,放低了声音喝道:“大众广庭之下,你耍什么无赖?”
“翁主,你……想多了。”梁啸忍着痛,脱下外衣,将袖子扎好,又将四个角系成两个角,递给刘陵。“翁主,你双手各抓一角,站在风口试试。”
刘陵将信将疑,接过衣服,手抖了抖,衣服立刻被北风吹得鼓了起来。刘陵一点准备也没有,被拽得向前跑了两步,慌得连声叫道:“梁啸,梁啸,我抓不住啦……”
梁啸一看,顿时跺足。计算失误了,刘陵虽然聪明,体力却一般,她长得又娇小,自己的衣服太大,风力足以把刘陵带得摔下舱去。他来不及多想,连忙抢上去,伸手拦腰抱住了刘陵。就在这时,一阵北风吹来,梁啸也被带得向前跑去,眼看着就要翻下去,梁啸连忙伸手拽住栏杆,同时大声叫道:“翁主,松手,松手!”
刘陵这才会过意来,手一松,梁啸的衣服被风吹得鼓荡而起,飘进了海里,随风沉浮,很快就沉了下去。
“这……”刘陵惊魂未定,用力掐着梁啸的胳膊,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什么妙计,险些害得我摔到海里去。”
梁啸苦笑。“翁主,我哪知道你这么轻盈啊。我本来是想让你亲身体验一下风力之大,好让你……”
“我很轻贱吗?”刘陵瞪起了眼睛,手上用力更大。“我是堂堂的淮南翁主,你竟敢说我轻贱?”
梁啸倒吸一口凉气,连声解释。“翁主,是轻盈,不是轻贱,你听错了,你听错了。”
“你这狡童,明明是你说错了,还敢说我听错了?”刘陵眼珠一转,佯怒道:“快告诉我为什么要拆掉上面的飞庐,我一高兴,也许能饶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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