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晔端着手里的粥碗,不紧不慢的吹着气。
坐在一旁的李伊人皱眉,自己盛了一碗粥放在嘴边,抿了一口,这都快凉了,相公他还再吹什么?
而且让她大感惊奇的是,以前狼吞虎咽的男人,突然变得像是一个小家碧玉,吃起才来更是细嚼慢咽,也不知道他一早上抽什么风。
花狸,胡乱的吞咽完了粥,也不知怎得,还是二爷家的粥好喝,以后还是要多来转转,最好是带着三娘一起来。
“二爷,于大人让人来寻您,说是马上就要升堂了”
“知道了,你去告诉他,就说二爷正在换药,一会儿就到”
花狸放下粥碗,转身走出门口,交代了几句,随后去到院中,垫脚折下一根小树枝,放在嘴里拨弄。
“相公,要不要我再去给你热热菜”
李伊人早就吃完站起身,见他的男人还吃的津津有味儿,便问道。
“不用,我这就去前堂了,那里还有人等着我呢”
云晔喝下最后一口冷粥,端起茶水漱了漱口,这才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扶着肚子叫过花狸,两人一前一后的迈出院子,直奔县衙后堂,没走两步,云晔又把程大忠喊来,跟着他身后转出院子。
他已经不相信花狸的打斗能力了,为了让自己的命能少受到伤害,程大忠是他最好的选择。
刚走进去,就看到于灼在门口来回踱步,脸上写着着急两字,见到云晔漫步走来,皱紧的脸瞬间平复下来,急忙本上前拱手道:“云大人,您可算来了,哈赤都已经等了快两时辰了,他来一次不容易,咱们赶紧把您的案子审结,到时候还要呈报道德安府呢”
“额,好”
云晔点头,说了声有事耽搁了一下。
于灼看向云晔的伤口,又换了张关切的嘴脸,道:“尹尊,您这伤好点了么?要不要让普济堂的孙大夫来看看,这县城里也就他的医术最好了”
云晔知道他这是假装客气,本想跟他不客气,只是想到那个孙大夫见过自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便谢过回绝了他热心的奉承。
“哈哈~”
刚进门,云晔便被这一嗓子吓到了,更是被眼前和黑铁塔一般的人惊的一愣,只能用高、宽、壮来形容眼前人。
一身绯红官衣,面上绣饰的花纹和他的官服没什么区别,四方脸塌鼻梁,满面黑粗连鬓胡,一双细长眼闪烁着笑意,盯着云晔在看。
“这位便是达鲁花赤哈赤大人”
于灼在一旁小声踢醒。
云晔心道,这还用说么,只是他们两人对视的目光,却没有人主动移开。
“两位大人,第一次相见,你们坐下慢慢聊,我去吩咐人前堂准备”
于灼见两人如此,他站在一边有些不自在,明显两个人都各怀心思,那自己这个不相关的人,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有多远就躲多远,只要不被你们殃及到就好。
说罢,带着他身边的衙役退身走了出去。
后堂中,只剩下哈赤和他的跟班,云晔和他的两个跟班。
“你们也出去吧”
哈赤率先开口,他身后的跟班冷着眼,从云晔等人面前走过,仰着鼻孔走了出去。
“是,二爷,有什么不对,喊一嗓子”
花狸在云晔的示意下,带着程大忠也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放心的给他耳语。
云晔轻轻的点了点下巴,这怎么搞得好像打仗一样,不至于,两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方就算想立威,也万不可能在这伤自己,便还了花狸一个放心的眼神。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哈赤和云晔两人。
“哈哈~”
哈赤又是一声朗笑,主动走上前,来了一个鬼方人见面的礼仪,热情的道:“方才听于主薄说,乃及(蒙语朋友)是上都路宣平人?”
听了这样的话,云晔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在他刚才走来这一路,心中想着这蒙古人会怎么大发雷霆,可眼前所见却与所想大相径庭,只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眼前这人脸上热情洋溢,可头顶上大大的【怒】字骗不了人。
在【怒】字旁的刻度线,四条已经闪烁起两条,看来他对自己是控制着怒火的,不想在自己面前发怒。
再看对方脸上笑的如沐春风,嘴上更是喊着自己乃及,云晔突然佩服起这个看上去傻大黑粗,却又是一身好演技的人,也深谙那句‘人生如戏,全凭演技’的道理。
明明是对自己是有意见、愤怒的,却能一笑隐藏起来,还热情似火的开口拉家常,是否暗藏机心,不言而喻。
心中暗道,这货和李霸那老小子一样,都是四条刻度的人,城府也不浅,和这样的人相处,自己必然要当心着点。
想到此处,云晔也顺着他的那张笑脸走,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么,既然他面上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那自己何乐而不为呢,既然你想先唠家常,那就从唠家常开始吧,便也笑脸道:“听于主薄说,哈大人也是上都路人?”
“是啊,上都路恒州,说道这个,我都能想起辽阔碧绿的草原,还有驰骋飞扬的骏马”
哈赤拉着云晔,两个人坐下,他又道:“现在这个时节,正是最好的时候”
“额,是啊~”
云晔是一脸的懵状,他脑袋里想不出那是个什么画面。
而眼前人那张粗糙的脸,突然像变成了一个孩子,惊得他这心是一愣一愣的,更让他惊奇的是,哈赤的头上【怒】字,竟然便成了【思】。
看到这里,云晔是真的不明白了。
还有比他更不明白的人,就是趴在外面偷听的人,尤其是于灼,那张脸已经疑惑的皱成了松树皮。
按照他以往的习惯来说,哈赤不应该这样,他应该大为光火才对。
尤其是今天一早,他去请哈赤,自己刚登门通禀,人家穿着官服就走了出来,越想越他越是不懂,心里打鼓道,难道这个新来的县尹,有什么大后台不成?
更加令他震惊的事,他居然称呼新来的云晔为乃及,那可是关系不一般才有的称呼啊。
想到这里,他心下有了打算,以后对待这个新来的县尹,好像不能太含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