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她看到他似乎想掩饰什么般,随手拿了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起来。那是他让她拿回来的兵书,她已看了一小半。
她满心期待着,静静地看着他。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烛火燃烧着,火苗在跳动,就像她的心,火热热的,狂跳个不停。
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本兵书始终停留在她看的那一页,他一页都没有翻动过。
「侯爷,累了一天,我们早些歇息吧。」
「嗯。」他放下书,转身去净室沐浴。
她咬着唇,忍着没有跟进去,坐在软榻上,然后又站起来。侧耳听着净室的动静,幻想着他洗澡的样子。
那样的身材…
不能再想了!
她拿起他放下的手,假装看起来,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一分一秒都是甜蜜的煎熬,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是期待的折磨。好容易心静了一点,在看到他出来后,又跟着狂跳起来。
古代的寝衣,谈不上什么款式。
简单的白色交襟分体衣裤,却难掩他的风华。
他一步步地走近,她的心跳一点点地加快。
待他走到面前,她已经理智全无,眼里心里只有面前的男人。想都未想,双臂已环上他的腰身。
立马就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紧接着人就被抱起。
床榻之上,她在下,他在上。
分不清是谁先开始的,她只觉得自己像置身在一片花海之中,所到之处,花朵绽放。这种感觉太过美妙,她甚至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以及热血奔涌的声音。
他埋首在她的胸前,大手渐渐往下。随着他的动作,她浑身的血液沸到最高点,一股热血像潮涌般冲出了身体。
她心一紧,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只大手。
那只大手修长如竹,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而他雕刻般的俊颜,青白变幻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完了!
她的洞房花烛,她的良辰美景,全毁了!
该死的大姨妈,怎么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就这个时候来。她欲哭无泪,羞愤欲死,恨不得一道雷劈死自己。
她怎么这么悲摧,想那个啥…为什么要一波三折?
「侯爷…我…可能是月信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都不敢看他的脸。自打穿越以来,她就没来过月信。可能是一直事情多,乱了规律。
眼下心头安定,所以大姨妈跟着来凑热闹。
她这边不敢直视他,他已淡定地下床洗手,擦拭干净。
血什么的,他实是见得太多。
「可要唤人进来?」他穿好衣服,坐在床边,轻声问着。
她轻吁一口气,古代月事要用什么,自己是真的不清楚,还是叫采青进来的好。她从枕间露出瓷白的小脸,咬着唇点点头,模样有些可怜。
他心一紧,喉咙发干。
手指动了一动,终是什么都没有做,若无其事地坐到一边,捧起那本兵书,慢慢地翻看起来。
第69章 来日方长
她唤采青进来,低语几句,采青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不敢抬头看坐着看书的男人,连侍候自家夫人换衣及换床单被褥什么的都轻手轻脚。
幸好这个时代有类似棉花的东西,郁云慈在屏风后面看到采青拿出来的月事带,略感安心。月事带是红色的,上面绣着花草,中间塞着长条形的棉布。
白棉布中包裹着棉花,柔软适中。
主仆二人一通忙活,折腾半个时辰才算是重新安置。夫妻二人再次躺进被窝时,已是亥时三刻。
窗外新月如勾,烛火已灭,月亮的清晖从雕花窗中洒进来。
原本是她想象中的洞房之夜,无奈大姨妈如此不识趣,硬生生地破坏了她的好事。她睡在里侧,有些遗憾地轻叹一声。
「为何叹气?」
暗夜中,他的声音像月光一样清冷,凉丝丝却入进骨髓,带着说不出的惑人味道。
「叹息春宵多舛,没能如愿。」
「无妨,来日方长。」
「……」
这个词用得,真是让她说不出话来。他到底知不知道来日方长的暗意?她嘴角抽了一下,感觉一只大手伸过来,搂住了她。
她满足地偎进他的怀中,两人抵着头,相拥而眠。
窗外的月亮偷偷躲进云层之中,瞬间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漆黑的天幕再黑,也比不过此时方氏的脸色。
那个死丫头怎么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她精心布置的局,怎么就能被人给破了?前几日唯有程府的八小姐回来,她还以为事情已成。正暗自窃喜着,等着怡情院的老鸨事成归来,再问详细。
谁知道该等的人没有等来,却等来那丫头回京的消息。且据别人说,死丫头是思夫心切,在侍卫的护送下偷偷去了石门镇。
老鸨没有出现,她无法得知那天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
自己的计划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算。
「娘,她竟然回来了!现在怎么办?」郁霜清满脸的恨意,吴府的催婚已令她快要抓狂,一想到吴仲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嘴脸,她就不寒而栗。
那样的人,她才不要嫁!
「娘,要不…是不是姓吴的死了,我就不用嫁人…」她喃喃地说着,目光慢慢变得疯狂起来。
没错,只要姓吴的一死,什么婚约全部都会作废。一个死人,还怎么能娶她?她堂堂的将军府嫡长女,没了吴公子,还有其他的世家公子愿意娶。
「啪!」
方氏被女儿疯狂的样子惊到,想都没想,就一巴掌扇下去。郁霜清捂着脸,眼神恢复清明,却是透着恨意。
「娘,您打我?」
「清姐儿,刚才那样的想法,你想都不要想…」方氏把手藏进袖子里,若不是刚才自己一时心惊,也不会打清姐儿。
「那我要怎么办?等着嫁进吴家吗?等着被那样的破落户拖累至死吗?娘,您好狠的心!您说会替女儿找个如意郎君,您说女儿一定会嫁进高门大户当贵夫人。可是您做到了吗?」郁霜清吼着,眼泪流了下来。
她好恨哪,恨命运不公。
凭什么她小时候吃过那么多的苦,而那个死丫头却有个好出身,有个名门世家的母亲。都是爹的女儿,她还是长姐,长幼有序,死丫头的东西本来就应该全紧着她。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成,她甚至都想好以后要怎么当一个侯府的夫人。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方氏看着伤心欲绝的女儿,心像被凌迟着。为什么?为什么她谋划到最后,还是要败在姓成的女儿手上?
她不甘心!
「清姐儿,你听娘说…」
「我不要听,娘是不是又要说让我等…请问女儿要等到什么时候?娘…我好难受…一想到那死丫头在侯府里享受着侯爷的宠爱,女儿就恨不得想杀了她!」
郁霜清说着,人已掩面跑了出去。
「清姐儿…」
方氏在屋内无力地唤着,最终颓然坐下。
郁霜清一边跑着,一边抹着泪,迎头正碰上归府的郁全胜。他脚步虚浮,被书童扶着东倒西歪地走过来。还未近前,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她一把擦干眼泪,怒斥著书童,「该死的奴才,你是怎么看的少爷,怎么又让少爷喝成这个样子?」
「奴才…拦不住少爷,吴公子一直劝酒……」
又是姓吴的!
姓吴的最近天天勾着胜哥儿出门,不是逛窑子就是喝花酒。爹瘫倒在榻,娘天天不知忙些什么。没有管着胜哥儿,胜哥儿就日日与姓吴的鬼混。
「胜哥儿!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今日有没有去学堂?」
「哟…这姑娘长得不错,怎么如此生气…来,让爷香一个…」
郁全胜眯着醉眼,嘻笑着,就要伸手来摸她的脸。她脸一白,瞪一眼书童,「你是死人不成,还不把少爷的扶回去歇着!」
书童低声诺诺,强扶着郁全胜,从她身边走过去。
郁全胜还在叫唤,气得郁霜清恨不得上前踢他两脚。她抬头看着四周,一片死气。什么时候她引以为傲的家变成这样?
爹瘫了,娘靠不住,唯一的弟弟越来越不成器?她要怎么办?如何才能达成所愿?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前院。
郁亮自瘫后,就挪到前院的屋子里。方氏遇事不顺时就会到他的屋子里骂上一通,其余的时候都只有一个婆子侍候着。
那婆子惯会偷懒,根本没在屋子里守着,不知又去哪里鬼混。
她推门进去时,郁亮已经睡着。便是睡着,他也没有往日的精神气。胡茬满脸,嘴歪着,还流着口水。
曾几何时,他是那么的威风。
以前,她每次出门,都会收到许多羡慕的眼神。别人羡慕她有个当大将军的爹,还羡慕她有个温婉的母亲,更羡慕她父母恩爱,家庭和睦。
而现在,她臊得不敢出门,不敢面对那些闺友们异样的眼神。她们一定耻笑她有个瘫痪的爹,有个曾经做妾室的亲娘。
一个男人,既然不能再顶天立地,又何必活在世间让人耻笑。
鬼使神差般,她手掐住郁亮的脖子。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癫狂,手不由得慢慢收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他死了,自己就能守孝三年。
所以,为了她的前程,这么无用的男人,还是去死吧!
郁亮身体虽瘫,脑子却还是清明的。他在睡梦中,只觉有人扼着自己的脖子,渐渐让他有些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