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璟说了声请进,推门而入的竟然是夏薇薇。
这个点儿是上课时间,办公室就安璟自己,她对于夏薇薇的出现很意外。
夏薇薇的脸上擦了很厚的粉底不过近看还是能发现乌青,安璟不由皱起眉头脱口而出:“他经常打你吗?”
夏薇薇一愣随即摇头:“不是的,他很好,只是这次是我惹他不高兴了。”
安璟觉得有点挖人隐私,就转换话题:“夏薇薇你怎么不去上课?”
夏薇薇在安璟对面坐下,她拿起一只笔在手里转来转去,半天才吞吞吐吐开口:“安老师,那个,我,我请假了,肚子疼。”
“那是真疼还是假疼?”
“是真的,我大姨妈来了。”
安璟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红糖姜茶粉,给夏薇薇冲了一杯,“喝吧,暖一点会好受些。”
夏薇薇接过去双手捧着杯子浅浅的呡一口,暖暖甜甜的液体流到胸腔里,身体里的热气熏染到眼睛上,吧嗒一滴眼泪掉在面前的白纸上。
“安老师,谢谢你,对不起。”夏薇薇说完就趴在手臂上泣不成声。
安璟的手放在夏薇薇头上:“乖,别哭了。”
夏薇薇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哭着说:“安老师,你为什么要对我好,我妈说我是烂了的梅干菜,不如死了算了。”
安璟表情严肃起来:“夏薇薇,你觉得你很不幸福吗?是不是你觉得不用苹果手机就低人一等?是不是觉得你妈妈是超市的理货员就上不了台面?”
夏薇薇拼命摇头:“安老师,我没有,手机是给李天买的,我没觉得我妈的工作丢人,我只是不喜欢她哭哭啼啼见谁就唠叨。”
安璟把她拉到自己电脑前,打开电子相册给夏薇薇看照片。
安璟指着屏幕说:“这是我支教的地方,长宁一中,这个县30多万人口却只有一所高中,看到这所简陋的楼房吗,全县3000多名学生就挤在这里面,不过我去的时候条件已经好了很多,他们说以前都是土胚房,冬天风都从手指宽的缝子里灌进来。你看这些学生,是不是觉得他们很脏,其实西部别的都还好,就是缺水,这地方是盐碱地,草木少风沙大,全校师生吃水要到十多公里外的水库去拉,在那里第一年,我一个周洗一次脚就被人批评浪费水,后来习惯了,脸也经常几天洗一次,那样的生活你能想象吗?”
看着鼠标把照片一页页翻过,夏薇薇满眼都是灰色,灰色像贫穷固有的颜色冲击着她的视网膜,带来的又起止是震撼?
“安老师,那你是怎么呆了三年?这简直不能活呀。”
安璟笑笑,“一开始哭,想家,生病,想逃跑。可是我们家条件也不好,我爸是司机我妈是售票员,可孩子却有三个,我排行老二,人家说大宝贝小心肝二讨厌,我上有姐姐下有弟弟,我小时候觉得爸爸妈妈根本不爱我,新衣服先买给姐姐,好吃的却给了弟弟,高考那年我妈下岗了,我爸又出了车祸,我觉得天简直塌了。我不想上大学给家里添负担就逃学去小餐馆打工,我爸拄着拐杖把我找回去,我妈差点把我打死,我妈说难道你也想和妈一样什么都不会随时被人下岗吗?我回去上学了,我想考最便宜的大学,因为听说师范学院只要和学校签协议毕业后去西部支教三年就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于是我的高考志愿全是师范学院,我考上了,我毕业了,我必须在长宁支持三年,所以我只能忍。”
夏薇薇已经忘了哭,她惊讶的说:“我们私下里还讨论过老师你为什么那么傻 逼去支教,原来是这样。”
“是呀,本来就没有那么高尚,可以说是迫不得已。在那里三年我发现了比我更苦也比我更顽强的孩子,他们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勤奋学习,很多孩子还要兼顾着家里的农活,他们没有手机电脑PSP,甚至连本像样的词典都没有,我给他们坚强的毅力折服了,比起他们我们还是拥有的太多,我们有什么资格说自暴自弃的话。”
安璟说到这里有点哽咽,她用手背擦了擦濡湿的眼角继续说:“这个女孩,和你一般大,今年也是高二了,可巧了,她的名字也有一个薇,叫丁晓薇,她爸打工的时候从脚手架上掉下来,双腿完全废了,可是却没有得到一分赔偿款,她妈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还有一个弟弟,高一她辍学了,是我去她家把她拉回学校的,那天她妈一个劲儿哭,说一个女孩子上什么学,长得好些早嫁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可是她偏偏长了个兔唇儿。”
“兔唇。”夏薇薇这才注意到这个有一双清澈大眼的女孩子每一张照片上都是用手捂着嘴的。
安璟继续说:“你看她眼睛多好看,我觉得她的眼睛就像一阙诗歌,里面是江南烟雨的影子,可是她的嘴却像兔子一样是三瓣的,因为这张嘴她每天都要被人嘲笑,甚至社会都不能公平的对待她。可是她乐观向上坚强从不抱怨,她希望将来自己做一名整形 医生,专门为兔唇整形。夏薇薇,要是比惨,丁晓薇比你惨太多,但她那么顽强的活着,有梦想有希望,面对她,你还有脸说自己活不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