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放的第一天,沉白姳就接到了刘伟的电话。
“白姳啊,你先别急着挂,听我说两句行不行。”他的声音没了平日的暴戾,反而带了点愧疚。
沉白姳按挂断键的手顿住,她重新把电话拿起靠近耳边,淡淡地说道:“你讲。”
“我知道我之前酗酒家暴不对,可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妈身体有点不好,你就回来看看吧,怎么样?”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回家,沉白姳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
“诶,好好好,我等着你回家啊,越早越好。”刘伟兴奋的挂了电话。
沉白姳把手机收回自己大衣的口袋里,拉开自己的衣柜,挑了几件衣服打算带走。
‘咚咚’两声,她的门被人敲响,沉白姳头也不回地问道:“兰姨,有什么事儿吗?”
“是我,”叶南昱看着她收拾行李的举动,又问:“你要走吗,是这里住的不舒服,还是嫌工资少?”
沉白姳把手里的一件粉色毛衣细细叠好,放到行李箱里,然后才说:“我回家过年。”
闻言,叶南昱面上却涌现出一抹奇怪的神色,“你们家还过年啊?”
这次,沉白姳愣住了,“难道你们家不过年吗?”
叶南昱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爸妈常年在国外,我爷爷虽然在老宅,可我二叔他们一家也住在老宅,我看了他们就心烦,他们也不愿意见到我,所以我很久没过年了。”
“那你要不要去我家?”沉白姳问。
兰姨肯定也要回家过年的,沉白姳担心叶南昱一个人留在家里迟早会饿死,于是她就有了这个提议。
但是她随即又想到,像他这种阔少爷,一定看不上她们家的出租屋,所以沉白姳在开口后,就后悔了,可她现在后悔显然已经迟了,因为叶南昱已经十分爽快的说了一个‘行’字。
沉白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可以反悔的。”
叶南昱双手交叉,挑眉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反悔?”
“我们家很穷,你肯定住不惯,”沉白姳皱眉,“你要是反悔了,记得跑路。”
“我住的惯,不用你担心。”
*
沉白姳坐着出租车回到了她原来的家——一栋老旧的居民楼。
前几天刚下过雨,所以居民楼外墙上裂缝上长着的一圈爬墙虎又茂盛了些,深绿的叶片坠着水珠,看上去就像精心雕刻而出的上等翡翠,给这老旧的居民楼增添了一丝绿意和生机。
不少人家的空调外机挂在摇摇欲坠的钢板上,钢板上生了红褐色的锈斑,这让人不由得担心它随时会掉下来,而空调外机发出的声音也大的如打雷,一看就是年久失修造成的。
一身清贵气质的叶南昱走在居民楼下的水泥路上,显得格外突兀,不少洗衣服的妇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因为这居民楼虽然老,但至少租金便宜,租客进城打工,付不起高额的房租,只能在此方寸之地觅得一处安身所,但此刻叶南昱的出现,却让她们心里生出一股害怕,因为万一他把这里买下,她们就不得不举家迁徙,重新在这座繁华的城市找一个新的蜗居。
“我家在那儿。”沉白姳向前指了指。
叶南昱闻言看去,看到了她所指那户的楼下,站着两个中年男人,一个面黄肌瘦,一个膀大肚圆,两人站在一起,有股莫名的滑稽。
“你认识他们吗?”叶南昱侧脸问着沉白姳。
“有一个是我继父,还有一个......我不认识。”
奇怪,刘伟难道真的改邪归正了?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好心,特地下楼接她?
在沉白姳陷入思考的时候,刘伟已然看到了她。
“白姳白姳,快来!”刘伟说着就拉着自己身边那个瘦子,往沉白姳身边去。
“呐,这是做房地产生意的王老板,我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刘伟说着,就把王杰朝沉白姳那儿推。
相比沉白姳的不知所措,王杰倒是十分自在的用露骨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不错,长得不错,身材也够好,我要了。”
“谢谢王老板,谢谢王老板。既然我已经把她送给你了,那我抵押在你那儿的东西,能不能......”刘伟搓搓手,笑的直至两只绿豆眼都眯的看不见。
“放心,我还能少了你不成。”王杰说着就要拉住沉白姳。
但就在这时,叶南昱却往前一步,伸手重重地朝王杰的腹部打了一拳。
肉体相撞发出沉重的闷响,在响声结束前,叶南昱又立马抬腿狠命一踢王杰的膝盖,把他踢的跪在了地上,王杰因为疼痛不由得叫了一声。
可叶南昱并不理会他的痛苦,而是又抬脚冲着王杰的脑袋用力一踢,‘啪’的一声,王杰吃痛地倒在地上,并蜷缩起身子,嘴里不断地哀吟着。
“我打的好不好,我觉得不错,你觉得呢?”叶南昱冷笑着揪起王杰的头发,看着他皱在一起的脸,毫不留情地按着他的头往地上撞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王杰的脸和地面进行了无数次的亲吻,他的鼻血也‘嗒嗒嗒’地顺着他的鼻子流下,在地面上刻画出斑驳的痕迹。
“刘伟,你他妈......死了不成?”王杰向刘伟呼救。
听到他声音的刘伟,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叶南昱说道:“你,我警告你,王老板可是这儿的房地产大鳄,惹了他,你这辈子完了!”
“我这辈子完了?”叶南昱嫌恶地松开抓着王杰头发的手,凝眸冷望着刘伟,语气里满是嘲讽和不悦。
而和叶南昱对视着的刘伟,顿感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背流涌到他的头皮,这让他的汗毛不由得根根竖起,此刻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这少年的眼神太过可怕,如狼般血腥寒凉,带着让人心惊胆颤的威胁,似乎下一秒他就能将自己撕成碎片!
逃,必须逃!
刘伟已经顾不上蜷缩在地上的王杰,他蹬着自己的拖鞋就踉踉跄跄地往远处跑,连头都不敢回,生怕一回头他就能看见那个让他心生梦魇的恶魔。
在刘伟离开后,叶南昱又低下头,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在地上如爬虫般蠕动的刘伟,他再一次抬脚踢向刘伟的腹部,踢一次,他问一次:
“我踢的不错吗?”
刘伟在疼痛的威胁下,意识已经将近模糊,他不住地干呕,酸水从他干瘪的嘴唇里流出,和他脸上的鼻血混在一起,让人不忍直视。
“叶南昱,”沉白姳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你再踢,他就死了。”
闻言,叶南昱的身子微微一愣,他沉默地收回脚,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沉白姳身侧。
他忘了,她还在。
他不应该让她看到这么血腥的场景的......
他不该的......
但出乎叶南昱意料的是,沉白姳没有像其他看到他这般举动人一样,她没有害怕,没有尖叫着躲开。
她只是用那双温软的小手,握住了他尚带血迹的小拇指,轻轻摇了摇,然后温声说道:“叶南昱,咱们回去吧,好不好。”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他却说的艰难而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