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和张良绍第一次遇到尤利西斯时一样昏暗,只有一盏水族箱上方的聚光灯亮着,灼热的灯光照入冰冷的水中,折射出湛蓝的影子,灯光忽明忽暗的,似乎电路有点接触不良。
尤利西斯坐在一张墨绿色的单人皮质沙发上,一只手懒懒地撑着脑袋,他的四周是一片整理出来的空地,几个警卫将那具裹尸袋拖到他的面前,拉开。
“所长,这是死掉的那个警员,他被发现的时候被人藏在了楼梯间的配电室内,根据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就在耶梦加得出逃的时候,死因是被人捏碎了颈椎骨导致的中枢性瘫痪,我们已经对照了指纹,确认是耶梦加得干的没错。”
尤利西斯一脸的倦容,那双近乎透明的眼瞳半开半阖,“说点有用的。”
“……根据查尔斯的说辞,他是被人打晕了之后捆住手脚捂住嘴锁在了更衣室的柜子里,他并不知道有人顶替他上了班。而我们的监控也被人动了手脚,从里面看不出究竟,目前已知的嫌疑人,就是从定格画面中看到的安保人员路易斯·琼恩,目前为……失联状态,我们派人前往他的住址,发现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四周静默了片刻,几个警卫低着头,没人敢吱声,尽管四周冷气开得很足,每个人额头却直冒汗。
“你是说,光靠他一个人,就能偷走那么大的一个实验品?”尤利西斯缓缓道。
“不,我们怀疑他还有同伙,只是藏匿得比较隐蔽,无法发现蛛丝马迹……万分抱歉,长官!”
这个警卫曾经是个军人,被紧张的逼问激得说出了以前对上级的称谓。
尤利西斯放下手,慢慢地走到尸体旁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你觉得呢?”他冷冷道。
奇怪,他在对谁说话?陆悠然正疑惑,却听见天花板上传来惊惶崩溃的声音。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震惊地抬起头,才发现天花板的聚光灯边上还有一个黑色的钟摆状物体,那是一个被倒吊着的人!原来刚刚室内忽明忽暗,不是电路不好,而是因为这个人的挣扎使得绳子左右摆动,遮挡住了光线!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所长!是路易斯·琼恩!是路易斯·琼恩偷走了实验品!他威胁我打开闸门,求求你,放过我吧!”
陆悠然下意识觉得这个声音有一点耳熟,他眯起眼睛逆着光仔细观看,发现那人赫然就是那晚在警卫亭里放哨时给他们放行的人。
“亨利·鲍威尔……”尤利西斯转过身,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来到水族箱边上的栏杆旁,从几个警卫手里接过了绳子的另一端,捏在手里。
那个绳子的另一头捆在那个人脚上,形成一个简单的定滑轮,陆悠然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单手拉住一个成年男人。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数到三,如果你说不出点有用的东西,我就只好用你去喂鱼了。”
他刚说完,好似为了印证这句话的真实性,一个银白色的东西忽然冲破水面,朝着吊在上面的男人的面部冲去,它有着扁平的身体,光滑的鳞片,嘴巴占据了身体的一半那么大,张开的时候几乎形成了一个直角,露出里面一排排尖利的白色牙齿,就像是一条变异的鲳鱼。
陆悠然看得清清楚楚,那是食人鲳,分布于南美洲亚马逊河中的一种鱼,大名红腹锯鲑脂鲤,体长大约30厘米。食人鱼的体型虽然小,但性情却十分凶猛残暴,他们喜欢成群结队的出击,用其锋利的尖齿咬住猎物后紧咬不放,以身体的扭动将肉撕下来,直到剩下一堆骸骨为止。
男人吓得惊叫一声,曲起腿向上缩了一下,才险险避开食人鲳的攻击。
那条鱼随着惯性落回了水面,汇入了自己的鱼群,一直相对平静的水面忽然喧嚣起来,像是一场风暴,银色的鱼群快速晃动着尾鳍从三层玻璃前擦过,在水中兜了一圈,像丝带一般的轨迹划过,又逐渐隐没在了深蓝的水中。
亨利在那一闪而逝的机会中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脸下方的水面中有着多么恐怖的存在,顿时吓得连声尖叫起来。
“我说!我说!是路易斯给我塞了钱!他贿赂了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要偷偷运走实验体,我很抱歉!对不起先生!我再也不敢了!”
陆悠然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捏紧了手心,却感觉到一片滑腻,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尤利西斯像是完全没听到亨利崩溃的坦白,他连眉头都没有皱,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人听见。
“三——”
“不不不!救命!救命!”
“二——”
“no!no!no!”
陆悠然咬了咬牙,他决定在尤利西斯数一的时候站出来,自己犯的罪,没必要牵扯其他可怜人。
“啊啊啊啊啊!”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男人并没有再数数,而是松开了手,绳子被另一端的重量带动,开始迅速地下落,在亨利绝望的尖叫声中,他落入了水里。
水面顿时如同沸腾了一般翻滚起来,漂亮的蓝色水花渐变成了血腥的红色。
“不好意思,手滑了。”尤利西斯慢吞吞地把绳子拉回来,男人的脸重新浮出水面,捎带着一连串的银灰色食人鲳,它们的身体在疯狂地扭动着,一个个仿佛挤在超市清仓大甩卖摊位前的家庭主妇,企图在落回水面之前再揣一点免费品尝的零嘴带走。
尤利西斯把绳子的另一端交给了身后的警卫,然后走到栏杆边上,伸出手,把亨利脸上的食人鲳一条一条地揪下来。
他像是在田圃上摘葡萄的果农一样风淡云轻,手法娴熟且美观,被揪下来的食人鲳在他的手下做着迅猛的简谐运动,每一次还没有碰到他的手腕就被甩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