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彬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这个门外汉的炮兵指挥官,竟然误打误撞地指挥炮兵,将鬼子101师团中将师团长伊东政喜,连同他的参谋长西山福太郎大佐,全都送去见他们那个天照大神去了。
由预备役人员组成的101师团,战斗力原本就不算太强,伊东政喜被炸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就算101旅团旅团长佐藤正三郎少'将想控制住部队,可也架不住师团长玉碎,给基层官兵造成的士气低落。101师团不是常设师团,下辖101和102旅团,其中的102旅团早先已经被孙玉民协同国军李兆瑛的一三九师击溃,少将旅团长工藤义雄被刺刀分队的狙击手陈铁生击毙,这一仗还没开打,师团长伊东政喜中将和参谋长西山福太郎大佐就命丧乱炮之下,可以说整支师团的精锐几乎都命丧于孙玉民,以及孙玉民的部下手上,还不包括眼前的这一仗。
孙玉民那边很快就吃掉了首先发动攻击的那近百号鬼子骑兵,他没有丝毫心疼那些战马们,更没有心疼子弹,面对着骑兵如果还顾三顾四,那这仗肯定没法打。
大岛久忠眼睁睁地看着这百余名骑兵,离着中国军队的简陋阵地还很远,就被收割的干干净净,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不得不再次审视自己的决定是否错误,正在犹豫还进不进攻时,忽然间听到了身后某处传来了爆炸声。
这让大岛久忠心头一震,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本想率部回头去看看,可又甘心放过眼前的中国军队,只得咬着牙狠心不去想后面发生了什么,虽然又再次派出了一名骑兵去看看什么情况,可他也知道,派了和没派其实没什么区别。
孙玉民同样听到了爆炸声,同样是一头雾水,好在周善军在,还有这个快成周善军跟屁虫的刚楞子,虽然俩人回来不久,可仍被孙玉民给派出去了,他得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从炮声中,他能听出有国军中配置的82mm口径炮,也因此隐约地感觉到,这有可能是国军的部队和鬼子部队干上了,他始终都没有想到,派出去的两路刺刀小队都没有找到从霍山前来寻找自己的弟兄们,反倒是自己居然会碰上;更没有想到,早在半月前,孙桐萱就私自命令二十师南下,他们会在路上遇到戴存祥和李铁胆,两部会合兵一处,恰好救了自己和一团。
真是造化弄人,也正好印证了孙玉民和二十师之间斩不断的缘份。
董文彬的猛烈炮击的同时,戴存祥和傻熊带着七团,已接近了鬼子主力的突前部,待炮声一停,他们就会率先发动进攻。
傻熊虽然长得块高块脑,但实际上他并不爱拼刺刀,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身上插满弹夹,端着捷克式往鬼子堆里冲,这才对他他的胃口,就连部队里有了mp38,他都不爱用,唯独喜欢的就是捷克式。
董文彬那边的炮击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这是孙玉民教的。鬼子的山炮和野炮可不是吃素的,从卸车到装定诸元试发,共计需要八至十分钟,所以留给己方小炮的时间,最多只能八分钟,往往在七分钟左右就必须得转移。
傻熊深知这一点,心里面默念着这个时间,没等炮声完全停下,他就要端着捷克式冲出去,却被戴存祥一把抱住。
“你干嘛呢?”傻熊被这冷不丁的一抱吓了一跳,还好手指没搭在扳机上,否则肯定会击发的。
“有坦克车。”戴存祥放开了傻熊,右手指向鬼子的突前部。
傻熊愣了一下,问道:“那怎么办?”
“等坦克车全部过去,咱们再发起进攻,路不算宽,鬼子坦克车想掉头,不是那么容易,相对干我们来说,会容易一些。”戴存祥给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也着实是现在最好的办法,除去不进攻,放任鬼子过去。
傻熊清楚戴存祥的意见是正确的,他强压着内心的冲动,按捺住性子,干瞪着眼,看着大路上蜗牛似的挪动的鬼子坦克。
其实坦克并不慢,但在傻熊的眼里,就是慢,他恨不得这几辆鬼子坦克马上过去,好让自己能率部发动突袭。
戴存祥也正为傻熊能收住性子而高兴,却没想到突然有士兵来报,说有友军求见。
正不要打仗的关键时刻,戴存祥本不相见什么友军,可突然间想到,自己刚刚把鬼子坦克放过去,对于前方不远处正在激战的友军,肯定是非常大的压力,于公于私都得和人家说说,出于这样的念头,他便对士兵说道:“把友军请过来。”
戴存祥仍在密切关注着大路上的鬼子和鬼子坦克,忽然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戴大哥,李大哥,真的是你们吗?”
虽然这个声音是刻意压低着的,但是戴存祥和傻熊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这是周善军的声音,对于杨树铺的兵王,二人岂有不熟的道理,他们甚至是经常凑在一起喝酒。
“果真是你们,太好了!”周善军飞奔到了他们身边,激动之情,不以言表。
“你怎么在这?”傻熊笑问道。
没等周善军回答,戴存祥却突然惊叫:“不好,前面和鬼子打起来的友军是老大。”说完话后他就窜出了掩体,手一挥,大声喊道:“出击!”
周善军还没来得及和他们二人说话,就看到戴存祥突然间率部发起进攻,忙拉住同样要冲出去的傻熊,问道:“铁胆,怎么了?”
“鬼子的坦克刚刚过去!”傻熊挣脱了他的手,大声回了一句,然后端着他的捷克式,跟在戴存祥的身后杀了出去。
杨树铺的兵,杨树铺的部队,哪怕是最后来的七团,都有着一股傲气,像这种时刻,他们怎么会让两个团长冲到最前面?先是吴林生和王有财带着的二团的这百来号人,把戴存祥和傻熊裹进了自己的队伍中,七团的几个连更加不会缩在后头,以前在四支队,在高司令手上,他们就是主力,现在在杨树铺,同样也是如此。
整个七团除了重机枪射手外,没留一个人在后头,全员冲杀了出去,在悠扬的冲锋号下,在漫山遍野的呐喊中,端着mp38冲锋枪和上着刺刀的三八大盖的士兵们,如同神兵天降似的杀入了敌人当中。
杨树铺的部队投入了战斗,二十师自然不会坐视旁观,在张小虎的亲自率领下,五十九旅118团也同样投入了战斗,随后119团亦投入了战斗,二十师的部队除去了还未赶到六十旅两个团外,都已经加入了这场大混战之中。
二十师的编制虽然被削弱,装备也比不上以前,但张小虎把这支现在只有二旅四团的部队训练得还是有模有样的,至少在鬼子面前完全不怯战,不像某些国军部队一样打起仗来一触即溃。
伊东政喜的死给底层的鬼子士兵造成的影响,真的不是佐藤正三郎所能平息的。特别是正在士气最为低落的时候,又遭到了国军的攻击,而且还是一群不怕死的国军。
101师团倒底还是有着二万四千余人的特设师团,即使是106旅团被击溃后抽回去休整,所辖的师直属部队和102旅团仍有一万五六千人,绵延数里长的队伍,虽然被七团冲断成几截,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反击,若不是张小虎率领着两个团加入了战斗,傻熊和戴存祥非得吃个大亏。
一边是紧紧捏在一起的拳头,一边是各自为战、士气低落的散沙,二者相撞的结果可想而知。
虽然鬼子人数众多,虽然硬顶了一段时间,可是架不住被戴存祥、张小虎他们拼死痛打落水狗的架式,随着佐藤正三郎感受到了威胁,脚底抹油后,整个102旅团开始了慌不择路的逃窜,特别是后面尚未遭到攻击的部队,居然成建制的往后撤退,这种以前只会发生在国军身上的事情,现在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鬼子身上,出现在了101师团身上。
苏院长是孙玉民时期二十师野战医院的院长,到了张小虎任上,野战医院被孙桐萱上调成了十二军的军属医院,她并没有跟着去,宁愿在二十师当了一个小小的医务处主任,掌管着两个医生和几个护士和一些卫生员,远远比不上当初野战医院院长的风光。很多人都说她傻,可她并不反驳,也不辩解,只在这个苦差使上坚持了近两年。
她的一个闺中密友得知这个消息后,特意来到了郑州,去二十师找到了她,苦劝了好一阵子,仍是没能改变她的决定,无奈之下正打算离开,却又恰好碰到二十师要整体南下。
苏院长是医生,可她的这个闺中好友却是中央日报的记者,虽然没有什么名气,可这不妨碍她对于新闻和焦点的判断。
苏院长名叫苏婷,她的这个闺蜜也单名一个婷,只是不姓苏而姓潘,俩人曾在一起上过大学,那段时期,俩人不是姐妹胜似姐妹,虽然后来选择的职业不相同,可是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比起陆曼来,潘婷更算得上是苏院长最好的闺蜜。
在得知部队即将南下的消息后,潘婷第一时间就决定了,要跟着部队一起走。她的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苏院长,也不是图个新鲜,纯粹是下意识地预感到会是一个很好的采访和报道点。虽然此时已经有战地记者这一说,但是相对于国内来说,这一方面的素材还是太少太少,潘婷下定决心,要跟随着部队走一遭,哪怕是因此送掉性命,也在所不惜,毕竟还有着自己的好闺蜜陪着自己。
连着十余天的行军,甚至是昼伏夜行,让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女人吃尽了苦头,还好张小虎很照顾苏院长,顺带着也照顾上了她和几个小护士,给了几匹马给她们几个代步,可即使是这样,仍是把她颠得七荤八素,正嘤嘤哭泣时,忽然间听到了前方枪炮声大作,她顿时惊呆了,期盼中的战斗终于出现,没有想象中的激荡人心,也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兴奋,反倒是从心底冒出了一种害怕和惊恐的感觉,双手颤抖着去包里拿相机,可连着拿了几次,硬是都没有拿出来。
负责保护后勤这一块的警卫连连长拉住了她的马,将她从马上扶了下来,拉着她到了苏院长身边。
和潘婷不停地瑟瑟发抖不同,苏院长显然是听惯了这种枪炮声,不仅招呼着手上的几个医生和护士打开行囊准备手术工具和药品,还在指挥着警卫士兵搭建着帐篷和简易房子。
“你们在做什么?”潘记者没见过这种场面,往前疾跑的士兵和军官们大声的呐喊催促,她倒是能理解,这是要赶去战场支援;而好朋友此时此刻搭帐篷和房子,却把她搞糊涂了,连忙出声询问。
“战斗一打响,马上就会有很多的伤员会被送下来,我们得提早做准备。”苏院长忙碌中仍是回答了她的话,看她发着抖的样子后,笑着宽慰道:“别害怕,我第一次上战场时,比你更加紧张。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我们可是跟着一个师在行动,就算鬼子再厉害,想要打到咱们站的这地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听枪声,好像咱们的部队占了大优,所以你根本就不用害怕。”
“真的吗?”听到苏院长的宽慰,潘记者的紧张情绪消除了很多。
“当然是真的。”苏院长笑了一下,她忽然间问道:“你不是想去拍打仗吗?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多拍拍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也多报道报道我们二十师,虽然并不一定能扭转二十……”
苏院长说着说着自己停住了,眼里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一样,这个状态让潘记者很是意外,她问道:“扭转二十什么?”
“没什么?”苏院长尴尬的笑了一下,可跟着又停住了笑容,说道:“多拍几张吧,说不定会让上面知道二十师还存在着,你就当是在帮二十师吧。去前面吧,去吧!”
“行,我听你的。”被好朋友的几句话说得她心中的紧张害怕情绪消失了一大半,潘婷朝苏院长扬了场手中的相机,又拍了拍斜垮在肩上的背包,说道:“我把带着的胶卷都拍完。”
让警卫连长叫来了两个精干的士兵护送着潘记者去了前线后,她又开始忙碌着,丝毫没有去担心着去往前线的闺蜜。
苏院长和潘记者都没有想到,前方打的这一场仗,会是如此漂亮的一仗;她们更没想到,潘记者手中的相机定格了伊东政喜的死状,同时也定格了那个诈死的国军战神,更是定格了消失在人们视野中近两年的那改刀疤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