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看了一眼那具尸首,马焱突然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面无表情的从木床下头抽出一块床板,直接便插入了那具尸首胸口处被匕首戳出来的刀伤处。
“噗嗤”一声,凝固的血迹带着一包恶臭腥气弥散出来,让原本便难闻的屋内更是腥臭了几分,几欲让人作呕。
慢条斯理的拔出那插在尸体胸口处的木条,马焱神情淡漠的看着那随着木条抽离而从胸膛里头翻出来的泡白烂肉,直接便将手中沾着污秽恶渍的木条往一侧一扔道:“运回去吧。”
苏梅还沉浸在马焱那刚才稳准狠的一插之中,听到马焱的话,忍着那极其恶心的味道,憋着一股气道:“什么运回去?”
听到苏梅那因为憋气而变得极其怪异的嗓音,马焱伸手点了点她的额角道:“出去再说吧。”
说罢话,马焱直接便伸手拎住苏梅的后衣领子将人给拎出了小屋。
一出小屋,苏梅整个人就好似重活过来了一样,她仰着小脑袋猛力的深呼吸了一口气,甚至还因为吸得太急,而差点呛到喉咙。
看着苏梅那迫不及待吸气的小模样,马焱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头,入手是一片细腻软滑的凝脂肌肤,让马焱忍不住的又轻轻捻了捻。
“哎呀……”拿开马焱那在自己鼻子上捣乱的手,苏梅勾着他的手指细细的捏了一下道:“那里头的尸首,是三皇子吗?”
听到苏梅的话,马焱低笑一声道:“是与不是,自然是全凭一句话。”
说罢话,马焱侧头看向那站在自己身旁的贺兰僧伽道:“派人运回去吧。”
既然那三皇子想诈尸,他便陪着他演这场戏吧。
“是。”贺兰僧伽应声,然后转身离去。
罗生站在一旁,看着贺兰僧伽那渐行渐远的纤瘦身子,正预备跟在其身后时,却是突闻苏梅道:“罗师傅,沈姑娘可是有什么伤心事?刚才那会子我还见她在院门口暗自抹泪呢。”
听到苏梅的话,罗生神色微怔,他微动了动自己踩在青石板砖之上的长靴,似乎有些踌躇。
看到这副犹豫模样的罗生,苏梅又歪着小脑袋补了一句道:“罗师傅你看,沈姑娘拔得那捆子嫩竹还被扔在院门口没人收拾呢。”
顺着那院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罗生挪了挪脚上长靴,然后声音沉闷道:“我去收拾了吧,这人来人往的,莫挡了人脚下的路。”
说罢话,罗生缓步走向那院门口,单手便将那捆沾着淤泥的嫩竹给拎了起来,然后横抱着走进了小院之中。
看着罗生消失在小院之中的魁梧身影,苏梅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马焱道:“这罗师傅的妻子,是不是仙去了?”
“嗯。”淡淡点了点头,马焱把玩着苏梅那只软腻小手道:“罗生妻子名唤琦玉,是与其一道长大的青梅竹马,三年前因病逝世,至此罗生便一直周旋于沙场,鲜少归汉陵。”
“哦。”听到马焱的话,苏梅愣愣点了点头道:“罗师傅不回汉陵城,大致是因为这汉陵城对他而言是一块伤心地吧,那其实罗师傅与沈姑娘……也还是蛮般配的……”
一个正妻逝世以沙场杀戮发泄悲痛,一个刚刚被退婚后却又被强逼嫁与他人,所以其实如果这罗师傅能答应与沈姑娘在一处,不仅是这沈姑娘能得偿所愿,罗师傅也能从正妻逝世的悲痛之中抽离出来。
但其实最关键的,还是苏梅觉得这两人明明互相有意,罗师傅却为什么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心呢?
正当苏梅想的入神之际,马焱却突然伸手将苏梅那纤细的身子托到了自己的臂弯之上。
下意识的伸手环住马焱的脖颈,苏梅被马焱抱在怀中,睁着那双懵懂水眸,一张白细小脸之上满满都是疑惑神色道:“怎么了?”
马焱没有说话,只是沉着一张脸,眸色晦暗的看向那不远处的房廊,细薄唇角紧抿。
“四妹妹,我听说你受伤了,可无事?”房廊处,张彭泽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苏梅的方向疾步奔来道:“我一听说这事便急忙赶过来了,四妹妹怎的如此不小心,可有摔疼?”
看着那站在自己身旁一副气喘吁吁地模样的张彭泽,苏梅唇角轻弯道:“我无事,彭表哥不必担忧。”
“既然如此,那我也便放心了,若是四妹妹出了什么事,那我可如何与老太太交代。”平缓下自己急喘的呼吸,张彭泽眸色柔和的看向面前的苏梅道:“我来天觉寺之前,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一定要好好看着四妹妹,莫让四妹妹闯祸了。”
“我才不会闯祸呢……”听到张彭泽的话,苏梅一噘小嘴,声音细糯的撒娇道:“老太太尽会编排我。”
“呵……”看到这副娇俏小模样的苏梅,张彭泽轻笑一声,正欲说话之际,却是冷不丁的对上马焱那双暗沉黑眸,张彭泽神情一怔,下意识的便将喉咙里头那些正欲说出口的话都给咽了下去。
“行了,天色不早了,要食晚膳了。”打断两人的对话,马焱紧紧的箍着苏梅的细腰,面色不愉的直接便将人给抱走了。
“哎……我还未与彭表哥说完话……唔唔……”苏梅趴在马焱的肩膀上,话还未说完,就被马焱一把给捂住了小嘴,然后硬生生的抱进了小院之中。
看着那被马焱强硬带进小院里头的苏梅,张彭泽动了动自己那因疾奔来而沾满淤泥的脚,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站在原处未动,只轻缓的叹出了一口气。
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的,只叹镜花水月,落花流水。
*
烧着暖炉的小院内室之中,苏梅被马焱单手托抱着放置在一张软榻之上,她蹬着一对小短腿,声音细糯的道:“你做什么呀?”
马焱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的撩起袄袍后裾落坐于苏梅身侧,然后伸手拉住她那只软腻小手捂在掌心之中,静缓片刻后才声音沉哑的开口道:“娥娥妹妹可害怕?”
“害,害怕什么?”听到马焱的话,苏梅睁着那双湿漉水眸,软糯嗓音有一瞬的轻颤。
马焱静静的揉捏着苏梅的微凉小手,沉静片刻之后才低哑开口道:“那尸首不是三皇子。”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身子一颤,她抖着唇瓣低垂下小脑袋,那只被马焱握在掌心之中的手暗暗捏紧道:“三皇子他……逃走了吗?”
伸手将苏梅那颗小脑袋按进胸口,马焱细细的捻着她的左耳道:“娥娥妹妹要知道,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不会因为你的软弱而怜惜你,也不会因为你的怜悯而施舍你。”
“我没有怜悯,我只是……害怕……”细细糯糯的嗓音颤颤的吐出最后两个字,苏梅将自己的小脑袋滑到马焱的腹部,然后整个人都蜷缩卧倒在了软榻之上,白细小脸苍白一片,纤长睫毛轻颤,纤美而柔弱。
软腻小手紧紧的拽着马焱的宽袖,苏梅将整张脸都埋进了马焱的腹部,然后用力的乱蹭着,像只撒娇的猫儿一般。
苏梅到现在,甚至都能感觉到那时自己握着匕首,将其捅入三皇子心口的那种感觉,麻木,震颤,惊恐,温热的鲜血顺着匕首滑入她的宽袖之中,滴滴答答的浸湿了她的手,黏在她的肌肤之上,怎么都去不掉。
伸手轻抚着苏梅的小脑袋,马焱用指尖一点一点的勾着她细软的发尾,眸色温柔道:“这种粗活计,娥娥妹妹果真是干不来。”
“我自然是干不来的,只有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才干的来。”伸手戳了戳马焱的腹部,苏梅噘起小嘴道:“真硬。”
“呵……”低笑一声,马焱慢条斯理的将身子靠向身后的软榻,然后将苏梅的小脑袋搁在自己的心口处道:“这处软和,娥娥妹妹还是靠着这处吧。”
小脑袋被搁置在马焱的心口,苏梅晃着自己的小脑袋用力在上头磕了一下道:“哪里软和,不还是一样硬。”
“这里头装满了娥娥妹妹,自然是软和的。”伸手捏了捏苏梅那只软腻小手,马焱的声音沉哑晦涩,带着一抹难掩的暗欲。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不争气的红了小脸,她将自己的脑袋整个埋在马焱心口,片刻之后才羞恼的吐出一句话道:“你尽是会说些好话哄我。”
“娥娥妹妹此话何意?我什么时候说好话哄你了?”抚着苏梅的小脑袋,马焱依旧在一本正经的逗着她。
“哼,我才不与你说呢,你又要诓我。”揪着马焱的宽袖,苏梅将自己那张烫红小脸从马焱心口处抬起,然后身子一滚,直接便将自己那纤细的身子压在了马焱身上。
散开的细嫩藕色袄裙漾着罗裾,层层叠叠的铺在马焱那件乌金色的袄袍之上,拖曳在软榻边缘,摇摇欲坠的显出一对纤细小足,那小巧金莲穿着素袜,搭在马焱的皂角靴上,一白一黑,分外显眼。
苏梅睁着那双湿漉水眸,神色微羞的看向那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马焱,静默片刻之后才垂下眼帘,软糯声音又低了几分道:“那三皇子若是逃到汉陵城向老皇帝告状说我捅了他一刀,那我岂不是要连累整个文国公府?”
“娥娥妹妹难不成忘记了一件事?”伸手整了整苏梅歪斜的衣襟,马焱那只修长手掌顺着衣襟的绣花纹路,一点一点的勾住苏梅的下颚道:“我的长乐郡公主,你这身子里头留的一半血,可是皇家血。”
听罢马焱的话,苏梅神情一怔,呐呐的张着小嘴道:“我,我……”她只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女,与那正统三皇子相比,老皇帝又怎么可能会偏向她呢?
“那老皇帝对你有愧,三皇子又对你有意,所以怎么可能会将这事牵扯到娥娥妹妹呢?”沉哑的说罢话,马焱单手一提,便将苏梅又给重新拽回了自己怀中。
安稳的躺在马焱怀里,苏梅睁着那双湿漉水眸,声音呐呐道:“那三皇子对我有意,可是我们……不是兄妹吗?”
一想起那三皇子对着自己说的那些疯癫话,苏梅又不自禁的将自己整个人都蜷进了马焱怀中。
“自然是兄妹。”说话时,马焱微眯着双眸,那对晦暗深邃的眼眸之中浸着一股狠戾沉意,看在眼中,只让人觉得寒意遍体。
“若是兄妹,他怎的还如此?”揪着马焱的衣襟,苏梅抬起自己那张微白小脸,声音软糯的道。
“那自然是因为,娥娥妹妹是他的妹,他却不是娥娥妹妹的兄啊……”
第193章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的一会子是兄妹,一会子又不是了?”蹙起双眉,苏梅仰头看向面前的马焱,那双湿漉水眸之中满是惊疑神色。
“娥娥妹妹如此聪慧,定然是已经猜到意思了,哪里还需我多言。”伸手捻着苏梅的左耳,马焱细细把玩着那只做工精细的蛇形玉珥,声音低哑道:“赖皮蛇就是赖皮蛇,就算是披了龙皮,迟早也得褪下来。”
听罢马焱的话,苏梅瞪着那双水眸,犹豫片刻之后才将自己的小脑袋凑到马焱耳畔处,声音细糯道:“那三皇子……不是老皇帝的亲生子?”
“呵……”低笑一声,马焱伸手点了点苏梅的唇瓣道:“嘘,赖皮蛇的龙皮,马上就要被剥掉了。”
“唔……”伸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小嘴,苏梅瞪着那双美目,用力的蹭了蹭马焱的鬓角道:“你怎的什么事情都知道?”
“因为佛祖怜惜,让我从牲畜道转世为人,与娥娥妹妹再续前缘。”仰头靠在身后的软榻之上,马焱低缓的吐出这句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细薄唇角轻轻勾起,眉眼细弯,深邃晦暗。
“又在胡说八道。”伸手扯了扯马焱垂落在自己手边的墨发,苏梅蜷着身子将小脑袋往软榻边一窝道:“我要睡了,你去帮我把窗子关了。”
听到苏梅的话,马焱垂眸,伸手捏了捏她的白细小脸道:“娥娥妹妹真是长大了,连这指使人的本事也是渐长啊。”
“哎呀,你别动我。”挥开马焱捏在自己面颊上的手,苏梅闭着双眸,声音含糊道:“我太累了,要睡会子……”
话还未说罢,苏梅立即便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然后不消片刻,直接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听着苏梅那渐渐沉缓下来的呼吸声,马焱伸手捻下一颗镶在软榻边的碎珠子往窗棂处一打,那半开的窗棂立即便被紧闭合上。
脱下身上的袄袍盖在苏梅身上,马焱慢条斯理的从软榻之上起身,正准备离开之际,却是突感鬓角一疼。
顺着那被牵扯起来的鬓发往下看去,只见苏梅的素白手掌之下正压着一抹鬓发,那发尾处细细的缠绕在她的小指之上,被紧攥成拳。
无声的勾了勾唇角,马焱伸手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把匕首,然后十分利落干脆的将那抹鬓发从中削断。
漆黑鬓发稀稀落落的飘散下来,覆在苏梅的白细手背之上,垂落在软榻边缘。
收起手中的匕首,马焱踩着脚上的皂角靴,缓步走出屋子。
屋外,秦瘦与秦步儒正站在小院之中,在抬眸看到那从屋中走出的马焱时,赶紧上前拱手道:“爷。”
“嗯。”马焱轻应一声,面无表情的负手于后,声音低沉道:“准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秦瘦声音粗哑道。
听到秦瘦的话,马焱不着痕迹的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屋,沉吟片刻后道:“延后,明早走。”
“可是汉陵城那边……”马焱话罢,秦步儒立即便一脸难色的接话道。
“有问题?”斜睨了秦步儒一眼,马焱捻着自己的指尖,神色暗沉。
“没,没有。”低垂下脑袋,秦步儒暗暗往后退了一步,将身子压的更沉了几分。
马焱站在原处,静看秦瘦与秦步儒片刻,然后才轻缓开口道:“矿挖干净了吗?”
“……那铁矿极大,还未挖干净,不过已然派人驻守,周边也封了起来,还有那先前运出去的一些铁矿新造出来的兵器内质十分好。”说到兵器,秦瘦的脸上不自觉的便显出了几分兴奋之意。
“嗯,此事便交由你负责。”淡淡应了一声,马焱抬眸看了一下渐渐晦暗下来的天色,语气低哑道:“多去山下买些玫瑰酥,还有那后山的牛,明早带着一道走。”
“……是。”
*
苏梅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当她醒来时,便见内室之中不时何时早已亮起了一盏琉璃灯,那琉璃灯晶莹剔透的蕴散着细腻烛光,印照在一方小室之中,素皎如月,让人不自觉的便沉静了下来。
呆呆的坐在软榻之上等了片刻,苏梅终于从酣睡之中彻底回神,她伸手抚了抚自己黏在颊边的碎发,却是突然发现了那绑缚在自己小指之上的一束黑发。
慢吞吞的解开那绕在自己小指上的头发,苏梅怔愣片刻之后赶紧跑到梳妆台前四下照了一番,在看到那虽有些凌乱,但确实是未少发束的发髻时,终于是缓慢的吐出了那口梗在喉咙里头的气。
低垂下眉眼,苏梅拿起那束有她半臂长的发束,细细捻了捻后突兀便瞪大了一双美眸。
那厮难不成在她睡着之后被她拽下了一束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