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酒杯,马焱垂眸看着苏梅那抵在自己腿窝处不断磨蹭的小脑袋,慢吞吞的伸出纤瘦手掌一下便将那半个小脑袋硬塞回了宴案下头。
“唔……”被马焱强硬按进宴案里头的苏梅捂着自己被撞疼的小脑袋闷哼一声,手中端着的酒壶应声而撒,不仅湿了马焱的大氅亵裤,也湿了自己身上的薄衫。
苏梅身上穿着的本来就是细薄的轻纱,被那酒水一沾,濡湿的轻纱一下便黏在了那白细的肌肤之上,若隐若现的透出一股凝脂嫩白。
马焱眯着一双漆黑暗眸,定定的看着苏梅蜷着纤细的小身子塞在宴案下头,艰难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薄纱,露出里头艳丽的小衣。
伸手按在宴案的边缘,马焱漫不经心的正了正身子,身上的氅衣被拨开,正巧盖在他的亵裤上,遮住了那一片濡湿酒渍。
宴案下头,苏梅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裳,一边抬眸看着那掉落在自己手边的氅衣一角,赶紧伸手用力的拽了拽。
被苏梅那突然的力道拽的微动了动身子,马焱唇角微动轻勾,双眸微微下垂,一眼就看到了她那披散在自己大氅上的漆黑墨发。
盖在宴案上头的蜀锦细布微动了动,露出小半个脑袋,脸上还盖着蜀锦流苏的苏梅睁着一双湿漉水眸用力的甩了甩小脑袋,然后冲着面前的马焱露出一抹讨好笑意道:“四哥哥。”
听到苏梅那细软糯气的呼喊声,马焱眉目微动,下一刻却是陡然抬起了下颚,将目光移向那正跳着百鸟朝凤的苏清懿,神情专注非常。
看到马焱那副不愿搭理自己,好似完全不识得自己的模样,苏梅心中气恼,用力的从宴案下头钻出半个身子,掀起马焱那件氅衣裹在自己身上往那大厅正中看去。
只见那苏清懿穿着一身百鸟裙,正踩着地上光洁的玉砖翩然起舞,身侧层层漾漾的艳姬将其捧在中间,那扬起的百鸟裙绚丽多彩,仿若艳凤一般让人心生恍然。
伸手一把掐住马焱的小腿,苏梅用力的拧着那块硬邦邦的肉死绞着,声音低低的道:“跳的真难看。”
其实苏梅说这话也不全是气话,因为上辈子时,那礼部尚书为了让自己去哄好马焱,特意让连枝秀教了自己这支百鸟朝凤舞,苏梅被连枝秀关在那黑屋子里头没日没夜的练着,不知饿了多少回的肚子才将那百鸟朝凤学了半成,不过可惜的是还没等她跳给这厮看,就被这厮给一脚踹死了,真是枉费了她那几个月的不休不眠。
伸手按住苏梅那个越来越往外的小脑袋,马焱沉声道:“下去。”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噘了噘小嘴,声音闷闷的道:“我知道你认出我来了,你过会子趁乱带我出宫好不好?我保证只要你带我出去,我就一定不会再烦你了……对了对了,我还有一个朋友,你也一道带着她出去好不好?”
“不好。”斜睨了苏梅一眼,马焱拢了拢自己的宽袖,声音沉哑的说完之后,端起宴案上头的酒杯又喝了一口。
“好歹我还唤了你十几年的四哥哥,你怎么一点都不讲情意呢……”苏梅皱着一张白嫩小脸裹着马焱身上的氅衣,一副万分委屈的小模样。
看到苏梅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马焱嘴角轻勾,显出一抹嘲讽笑意道:“情意?你一声不吭的留下那封狗爬字自个儿走了,还敢与我谈情意?”
被马焱说出的话一噎,苏梅抬眸看了一眼面前阴沉着一张清俊面容的马焱,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在生气吗?”
“呵……”冷笑一声,马焱突然伸手,一把将苏梅的小脑袋按进了自己怀里。
被马焱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蒙,苏梅猛地一下便撞进了马焱怀中,那小巧的鼻头磕在坚硬的胸膛上被撞得酸疼,引得她双眸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哟,我还当我这四弟不食人间女色呢,现在看来,原来不是不食,而是口味独特,竟然欢喜这种瘦巴巴的小东西。”苏承宣穿着一件狐白色的大氅端着手中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马焱面前,低垂着眼角一副轻蔑模样。
马焱捂着怀中的苏梅掀了掀眼皮,连一个正眼都未给这人。
苏承宣喝了不少酒,垂首看到马焱这副冷淡模样,平日里被马焱欺压的怨气这会子一下爆发,他猛地一下摔落手中的酒杯,声嘶力竭的怒吼道:“你他妈的以为你是个什么下贱东西,也敢跟我拿乔,今儿我就要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本公子才是文国公府三房正正经经的嫡子!”
说罢话,苏承宣一把拽住苏梅的小细胳膊,那双因为喝多了酒而红肿不堪的眼眸猛地圆睁,声音嘶哑道:“我倒是要看看,这艳姬长成什么模样才能让我四弟抛了我那四妹妹……”
苏承宣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怔怔的盯着面前苏梅那张靠在马焱怀中的白嫩小脸,那张泛着酒气的面容之上一片惶然神色,片刻之后才呐呐的张了张嘴道:“四,四……”
“砰!”的一声,苏承宣话音未落,直接便被马焱一脚踹倒在一旁的宴案上,四脚朝天的混着那些酒菜摔了个杯碟狼藉。
那巨大的宴案塌压声回响在宽敞的大厅之中,让全场一瞬为之寂静。
“喝醉了,自个儿倒了。”马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氅衣,漫不经心的抬眸与一侧的女婢道:“扶下去醒醒酒吧。”
听到马焱的话,那女婢才怔怔回神,然后赶紧扯了一把身侧之人,将那歪斜着脑袋磕在宴案厚板之上的苏承宣给一道扶了出去。
厅中琴音继续,艳姬围转,众人举着手中的酒杯呐呐坐了下来,神色皆有些怪异。
当他们是瞎子吗?那明明白白印在酒醉之人白狐氅衣上头的脚印子当他们看不见吗?
不过虽然心中俳腹,但在座之人皆敛眉不语,因为他们深知面前这人实惹不起。
第98章
觥筹交错的宽敞大厅之中,众人正端酒畅饮,那头厚重的雕花木门突兀被推开,身穿明黄常服的皇帝负手而来,神情冷淡。
皇帝已年近四十,但身形看上去却依旧十分健朗,留着两撇小胡,面色严肃,双眉紧皱,似乎心有郁结之相。
站在雕花木门处的小太监穿着宫服,仰着脑袋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厅内众人听闻,一一俯首跪拜,一瞬之间,那原本热闹非凡的大厅之中,皆是一片肃穆静相。
马焱站在宴案之后,迅速褪下身上的氅衣,将身侧穿着薄纱的苏梅裹得严严实实的按在了自己身侧。
皇帝踩着脚上的龙靴,缓步踏上首位,那带着翠玉扳指的手掌搭在一侧扶手之上,微垂着眉眼,神情莫测,片刻之后才低缓开口道:“平身吧。”
“多谢陛下。”座下众人一一应声,然后低眉顺目的端坐于宴案之后,一副不言不语的规矩模样。
皇帝靠在首座之上,神情略有些疲累道:“今日众爱卿畅饮,朕与众卿同乐。”说罢话,皇帝单手一挥,那一侧的钟罄之声便细细弥散开来,叮叮当当的一点清音敲击在耳畔处,穿着百鸟裙的苏清懿舞的愈发清艳了几分。
撑在扶手上,皇帝漫不经心的往下扫了一眼,伸手招过一旁的太监道:“平阳呢?”
“平阳长公主与靖江郡王还未来,奴才已经派人去催了。”那太监站立在皇帝身侧,声音轻细道。
“嗯。”皇帝点了点头,似乎不欲多言,他烦躁的转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一抬眼看向那端坐在宴案之后的马焱,立刻便朝着人招了招手道:“焱哥儿,过来。”
马焱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酒杯,搂着怀中的苏梅缓步走到皇帝面前拱手行礼道:“陛下。”
“嗯,朕听说你那小媳妇跑了?”一见到马焱,皇帝那张严肃的面容一下便松快了许多,说话也不似刚才那般让人听着生畏,他抚着手上的扳指,声音威仪道:“上来些,让朕好好与你说说话。”
听到皇帝的话,马焱踩着脚上的皂角靴,牵着苏梅的手一步一步的往皇帝面前走去,那张清俊面容之上神情不卑不亢,镇静非常。
“怎的跑了一个又抓了一个?”皇帝靠在首座之上,看到那被马焱牵在手中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唇角轻抿道:“你这动作也是太快了一些吧?说好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呢?”
马焱站在原处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的伸手替苏梅系上氅衣的系带,然后才转头看向面前的皇帝道:“眼中无弱水,何来三千之说。”
听到马焱的话,皇帝神情一顿,片刻之后才大笑道:“好你个小子……哈哈……”
“皇上,太妃来了。”一旁的太监看到笑得这般开怀的皇帝,不禁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绷着一张清俊面容的马焱,低声凑到皇帝身前道。
听到那太监的话,皇帝瞬时便止了笑,然后拢着明黄宽袖从首座之上起身,抬眸迎向那穿着一袭三蓝花卉蝴蝶黄底裙,带着一众宫婢丫鬟从正厅门口缓缓而来的太妃苏靥。
虽已十年之久,但岁月未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苏靥轻勾着唇角,双手端于腹前,踩着脚上的宫鞋缓慢走过两侧伏跪人群到达皇帝面前,白皙脖颈处那对龙鱼祖母绿坠角耳环轻摇细晃,更衬得那肌肤白嫩细腻了几分。
“母妃。”皇帝拱手上前,与走到自己面前的苏靥起身行礼道。
“皇帝不必多礼,哀家只是过来看看清懿。”说罢话,苏靥抬手招过下首处穿着一袭百鸟裙跪伏在侧的苏清懿道:“清懿过来,与皇帝说说话。”
苏清懿穿着一袭百鸟裙袅袅而来,神情清雅,面容净柔,盈盈落拜于皇帝面前道:“皇上万岁。”
“嗯,起来吧,刚才可是你在跳那百鸟朝凤?身姿翩然,确是不错,只是可惜脚韵不足,踩错了几个律点。”皇上冲着面前的苏清懿点了点头道。
听到皇帝的话,苏清懿那张白净面容之上显出一抹尴尬神色,一旁的苏靥看到这副模样的苏清懿,赶紧上前伸手拉过她的手,然后捏着手中巾帕细细的抹着自己眼角的泪珠子道:“这便是哀家昨日里与皇帝说过的,我那苦命的侄女清懿,唉,可怜的孩子啊,也不知在外头受了多少苦……”
一边说着话,苏靥一边伸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莫怕,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
“姑母。”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靥,苏清懿也不禁红了眼眶,紧紧的捏住了苏靥那握着自己手掌的手。
“莫怕。”安抚的看了苏清懿一眼,苏靥抬眸看向那坐在首座之上的皇帝道:“皇上,哀家今日,有一事相求。”
“哦?”听到苏靥的话,皇帝微挑了挑眉道:“何事?”
苏靥抿唇轻笑,伸手拉过苏清懿到皇帝面前道:“清懿是个孝顺孩子,今次她这百鸟朝凤也是为哀家跳的,只是哀家有事耽搁了一会子,竟是未曾看到……”说到这处,苏靥有些遗憾的微摇了摇头,然后又抬眸继续与皇帝道:“这孩子与娥娥一般,今年也是十二了,不过依哀家看,可比娥娥那孩子懂事多了。”
听到苏靥的话,皇帝微微皱了皱眉,突的开口道:“听说那娥娥可是不见了?这几日汉陵城里里外外可是都被你文国公府给翻了个遍啊。”
“唉……”轻叹一口气,苏靥接过皇帝的话道:“娥娥这孩子也是闹脾性都没有一点度,母亲几乎将这汉陵城翻遍了都未找到人,三弟今日还带着人出了汉陵城往外头寻去了。”
“一个奶娃子能跑到哪里去?”皇帝抚着手上的玉扳指,错开话题道:“母妃刚才要与朕说何事?”
“哀家要与皇帝说的,便是这娥娥与焱哥儿的事。”抬眸看了一眼站在皇帝身侧,面无表情的搂着一个艳姬的马焱,苏靥微皱了皱眉道:“焱哥儿,这都寻了两日了,娥娥也未见踪迹,依哀家看,你与娥娥的婚约可让皇帝改与清懿的,毕竟清懿才是咱们文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姑娘,你看如何?”
听到苏靥的话,马焱绷着一张清俊面容,双眸深谙,没有说话,而那被马焱搂在怀中的奶娃子苏梅则用力的揪着自己的宽袖,将自个儿的小脑袋更是往下垂了几分。
皇帝靠在身后的首座之上,漫不经心的扣着身旁的扶手,抬眸看向面前神色冷峻的马焱道:“焱哥儿,这事朕便不做主了,全依你看。”
马焱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皇帝,轻启薄唇道:“臣还是刚才那句话。”
“哦?你小子当真眼中无那三千弱水?”皇帝感兴趣的挑了挑眉逗着马焱道。
“是。”淡淡的吐出这一个字,马焱转头看向那站在苏靥身旁的苏清懿道:“二妹妹的情意,我马焱深受不起。”
听到马焱的话,苏清懿猛地抬起那张略施粉黛的清雅面容,咬着唇瓣双眸微红。
“还有二妹妹身上这件百鸟裙,依我看,若是娥娥妹妹穿在身上,必是要更艳绝几分,现今穿在二妹妹身上,看着真是失了风韵,寡淡的紧。”马焱说话时的声音轻轻缓缓的带着几分难得的柔意,但是却句句戳在苏清懿的心间。
“焱哥儿,你这话……”
“怎么,姑母难道不觉得这百鸟裙若是由娥娥妹妹来穿,必能艳冠群芳吗?”打断苏靥的话,马焱捏着掌心苏梅那只娇嫩小手,嘴角轻勾道。
被马焱说的话一噎,苏靥脸上笑意渐敛。
确实,这百鸟裙艳丽多彩,苏清懿这般面相寡净之人是撑不起来,可这话被马焱当面说出,不是在打人脸吗?
“姑母怎的不说话?”踩着脚上的皂角靴往前走了一步,马焱那双漆黑暗眸陡然便凌厉了几分,细看之下,甚至还可看到那眼底蕴含着的深层戾气。
苏靥端着身子站在原处面色难看,一旁的苏清懿捏着手里巾帕,突然的就往前猛踏了一步,然后用力的仰着脑袋看向面前的马焱道:“马焱,你是不是宁愿要一个教坊司的官妓,也不愿要我?”
“二妹妹这话可就说的偏颇了,官妓又如何,难不成官妓就低你我一等?”捻着掌中的那团软腻,马焱收回那看向苏清懿的视线,神色渐敛。
“好啊,既然如此,那你娶官妓去啊!”苏清懿抿着双眸,神情崩溃,伸出手指用力的指向那被马焱搂在怀中的女人,声音尖利的冲着面前的马焱道。
听到苏清懿的话,马焱轻慢的勾了勾唇角,他慢条斯理的伸出纤瘦手掌小心翼翼的勾住怀中苏梅那张不断闪躲的娇嫩小脸,然后猛地朝着面前的苏清懿掐起苏梅的下颚道:“我自然是要娶的。”
瞪大一双眼眸看着那自马焱怀中露出一张细嫩小脸的苏梅,苏清懿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被自己身上冗长的百鸟裙绊倒,但还不等她说话,一旁的皇帝却是猛然站起了身,声音嘶哑道:“阑珊?”
第99章
苏梅被马焱抬着下颚箍在怀中,睁着一双湿漉水眸怔怔的看着面前皇帝那副激动模样,白嫩小脸之上一派的懵懂表情。
“娥娥?你怎么会在教坊司里头?”苏清懿咬着牙高声惊叫道,那清晰的声音传入大厅之中每个人的耳中,让原本寂静非常的大厅瞬时便响出一片窃窃私语之音。
钟罄摆停,素琴黯音,苏梅纤细的小身子靠在马焱胸前,突兀的歪着小脑袋轻笑一声道:“二姑娘怎的问起我来了,最清楚这事的,不应该是你吗?”
暗暗握紧自己那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苏清懿那张白净面容之上显出一抹悲切之情,“娥娥你在胡言些什么,你可知老祖宗为了你离家之事,都累的两日未曾好好歇息了……”
一边说着话,苏清懿一边伸手朝着苏梅递出自己的手掌道:“娥娥,不管你是否入了这教坊司,你都是文国公府的嫡四姑娘,这教坊司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莫要想不开,还是快些与我一道回文国公府吧,老祖宗都急坏了。”
“不是什么好地方?”听到苏清懿的话,苏梅那张白细小脸之上突兀的显出一抹清浅笑意,她捻着自己身上那件宽长的氅衣,踩着一双被掩在大氅之下的赤足,缓慢走到苏清懿面前道:“原来你也知道?”
被陡然暗沉下来一张白细面容的苏梅惊吓到,苏清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垂首看着那还没有自己高,但却气势陡现的苏梅,一双眼眸瞪得极大。
看到苏清懿那副惊恐表情,苏梅轻勾唇角,那唇线处恰到好处的细弯弧度,乍看之下,竟与马焱一模一样。
“你,你是娥娥?那文国公府的嫡四女?”站在一旁的皇帝恍然回神,他用力的攥着自己那只戴在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神情僵直,双眸之中透着一股明显的不可置信。